公孙固愣了一瞬,便坐在地上,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接着鼓掌笑道:“将军赢了!”这个人真是很了得,如此巨变,他居然如此轻松。
我叹道,“若论武艺,是我输了……”
公孙固笑道:“这里是战场,我没有训好马,所以输了!将军赢了,可以进谷看看楚王了。”
我目光一寒,抵着公孙固的咽喉道:“如今大人的命在我手里,我要大人撤军,放了我王!”
公孙固还是笑,“将军耍赖啊……”
我笑道:“是又如何?这里是战场!”
“嗯!嗯!这真是现世报啊!不过可惜啊可惜……”
“可惜?”我微微皱眉,
公孙固笑道:“可惜在下宁愿死也不愿叛国!”
“这由不得你!”
公孙固冷声道:“只要在下一死,将军拿什么要挟我宋国!”说着,就要往我剑上撞去,我没有想到一个混混一样的司马大人居然如此刚烈。我赶紧将剑一收,而就在此刻,公孙固飞身跃起,同时抽出腰中的佩剑,向我刺来。
我连忙架剑阁住,可是他的冲起的力道颇大,将我扑下了马。我们都滚落在地上,当我站起来时,我的喉咙旁多了一把剑,不过我的剑也指着公孙固的心房。
公孙固噗得笑了,“这下好了,我和将军又平了……”
我心里一凉,莫不是这疯子又要比一次,却听公孙固笑道:“不过,我不耍赖……我和将军一起收剑,然后我放将军入谷如何?”
我望着眼前这个混混,真是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我低声道:“你不想围杀我吗?”
公孙固也压着声音,那声音很寒,“我也想!不过,我觉得即使包围了将军,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杀了将军,不如放将军入谷……待到将军被困的锐气尽失,再作打算!”
我点了点头,高声道:“即是如此多谢司马大人!”我和他一起收了剑,各自拾起兵器上了马。我和公孙固交马而过,他低声笑道,“固戎马一生,有此一战足矣!”
我点头道:“彼此!”
“将军方才入谷犹豫不决,可是因为害怕误了手下一千人的性命吗?”
我一愣,没有想这个混混洞察力如此敏锐,我点了点头。
公孙固一叹,叹得很苍老,或者说很正经,“我和将军都是浴血生还之人……越老越没有锐气了,子鱼如今也是如此……”
公孙固回到自己阵中,高声道,“三军听令,中军后撤,让开道路。”
“变鹤翼阵,三军缓行,又出列断列者斩!”我喝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一丝错误。我为一千人断后,大军缓步进了明镜谷。在这整个过程中,我发觉公孙固的眼镜始终盯着大军的队列,而我也死死的盯着他。我相信,一旦他发现有破绽,他挥毫不犹豫的进攻。总算没有丝毫差错,三军安全入谷。
随着进谷,我也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有楚国的,也有宋国的。原来,宋国也有进攻。旗帜沾染着血,杂乱的扑在地上——那是王旗啊——不过再高贵的东西粘上了血,而被铺在地上后,似乎都会变得如此肮脏龌龊。
断剑,残戈。尸体扭曲在一起……
“来的可是屈将军吗?”谷中一个哨兵高声道,他可能看到了我身后楚国的旗帜和我屈完的旗幡。
“末将屈完前来勤王!”
片刻之后,一小股军队探了出来,我看见为首的人是王。我没有仔细打量王,因为我已经看不懂他了,索性不看。
我打马上前,将铜戈端平高举,举过头顶,“臣,救驾来迟,大王恕罪!”说着,我身后三军都道:“救驾来迟,大王恕罪!”
王没有说话,抽出佩剑,用剑面在我的戈上轻砍一计——这是宽恕我,并且认可我。
王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也低声道:“为了楚国,我一定会来!”
我与王合兵一处,在王的大帐中,我知道了公孙固觉得这个山谷易守难攻,所以宋国只发动了一次进攻。
大帐中,只有我和王,太阳升了起来,是清晨,但是在我看来却像黄昏。
“你只带了一千人?”王拍着王案,他知道后非常愤怒。
“是!”我看着地图,没有看王,随即问道:“大王手中还有多少人?”
“折了一多半人,还有两千人!”王强忍着怒气,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粮草呢?”
“粮草倒是充足!”
“那就好,我这一千人出兵时,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今天正好吃完。”
“你打算怎么办?”王似乎很讨厌我现在的态度,语气中带着恨意。
“汝水关有九千人往商丘去了。”我淡淡道,我觉得我与他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在多说了。
“你觉得公孙固会回兵救商丘?”王面色稍缓。
“不知道,我看不透子目夷,还有公孙固!”
王听了,站了起来,厚重的王袍发出窸窣的声音很是刺耳,“我也始终看不透你!”王出了大帐,刺眼的阳光漫过他的身体,犹如利刃一般刺到我眼里。
“我会守着你的!为了楚国!”我在王的身后啸道,
王转过身来,逆光让我看不清王的脸庞。他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拂袖而去。
正午,
天气忽地变了,开始我还可以看到天上分出灰色和蓝色,但是瞬间,天就完全被灰色填满。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云,还是天。云压的很低,低的我想用铜戈把它给捅破。我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看见一粒晶莹的雨,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雨水掉进了我的眼镜,我眨了眨眼,揉了揉,却听见雨水打击我盔甲的声音。没有想到秋季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雨,我忽地想到一事。
“来人啊!”我吼道,
十几个人跑到我面前,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将战死的兄弟,还有宋国人的尸首都快点焚烧填埋——不能脏了水源!”
“是!”十几个人领了命,带着人去了。
我站在雨中,心里却很是绝望,我知道一旦大雨来袭。土地变得泥泞,就更不适合,骑兵冲锋。
“两水夹明镜……也许我真的是该死在这里了……”我叹道,说着回身就想要进我的大帐,却看见一个人站在王帐的帐门外,雨水将一切变得模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王。那个人黑色的大袍下,藏着一把剑,虽然隔得很远,我却看见那个人将剑紧握。我将我的铜戈一横,望着他。忽地,他变的平静了,回到了王帐中。我的戈却久久不能平静——它当真感到了那人汹涌的杀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