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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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

    寂静的午后透着星星点点的燥热。

    垂柳下,荷花池旁,韩箫看着梦妍那木然的神情,低下头小心地说:"剑飞走了……"

    "嗯……"梦妍轻轻抚弄着那只玉钗,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

    "嗯……"

    "梦妍……"

    "嗯……"

    韩箫担心地要说什么,可梦妍恍惚的态度让本就不善言语的他更是没了底气,便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这个……可以吃吗?"梦妍盯着脚边一株嫩绿的野菜,自言自语着,韩箫奇怪地打量着梦妍,根本不知她的记忆所止之处。

    "这里……"梦妍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很难过……韩大哥,很难过……"韩箫看着她嘴角的微笑,怀疑是否有强装的成分,突然想起剑飞的话,便道:"梦妍你应该明白的!"

    "是啊……"

    "那你怎么……"

    "让他以为他骗过了我,他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不可以,把谎言拆穿,从他讲那个蹩脚的故事开始,就知道他很难说谎,这么难得……怎么可以拆穿……"

    "那就忘了他吧……就当是上天弄人!"

    "可怜的是,我柳梦妍从来就不信天、不信命!"她抱起瑶琴起身要走。

    "去哪?"

    梦妍轻抚瑶琴,那排青色的流苏便摇成了一片波浪,"把它锁起来,也许,再也用不到它了。"

    韩箫看着梦妍的背影,情绪复杂地垂下头去……

    到底,谁是烟柳山庄里的内奸?沈幽的事情终逃不过被泄露的命运。如果不是那个人,也许剑飞的身世就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迷,那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倚在回廊的红漆木柱旁,梦妍满怀心事地呆望着那弯皎洁的上弦月,心中有些透不过气来。

    "梦妍--"韩箫走到她身边,轻唤道。

    "嘘--"梦妍突然警觉地收回目光,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跟上!"在山庄之内竟会有蒙头盖脸不敢见人的奸细!今天就新仇旧账一起算!正在气头上,梦妍不受控制的要冲上去,韩箫拦她下来,悄声说:"梦妍冷静!"

    那人看左右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摸出山庄,二人跟了一路,眼见一条大江拦在前面,就在江边上,一家酒楼显眼地兀立在那里,梦妍正奇怪--如此人烟罕至之地为何会有酒楼出现,那人便已敲门走了进去,不久,门里便又走出一队黑衣人,梦妍大惊--山中伏击自己的不正是这些人吗?

    "他们来了,躲起来!"两人忙躲到树后。

    "剑飞!"梦妍匆忙中撞上一个一抹熟悉的白色,抬头却看到剑飞依旧温和的目光,便慌张地连退数步,突然有呼吸停止的错觉。剑飞显然更是惊愕不已,不禁本能地想转身逃走,可刚要走时,腿已不听使唤,便踉跄着靠在树旁。

    "你们……怎么来了……"慌乱中不知说些什么,剑飞急忙将脸转向一旁。

    梦妍错愕地看着他,那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会有让她心寒的陌生。

    "查内奸!"韩箫答道。

    "这样啊……"剑飞低了头,取出那个腰牌,递给韩箫道:"这个……也许有用……"

    "你不用它?"韩箫接过来问道。

    "我……"剑飞原想佯装笑意,却不料挂在嘴边的不是微笑而是哭泣的冲动,他急转过身,掩饰着那眼中汹涌的水光,"走啊--你们不是要查内奸吗?快走!"

    韩箫点了头,将梦妍拉出了树林。

    "梦妍……你怎么了?"韩箫惊异地看着梦妍脸上泛滥的泪光,心中突然像塌了一角般沉重,"你没事吧……"

    "我没事……"梦妍拭去脸上的泪滴,强忍着它再次溢出来的冲动,勉强莞尔一笑。

    "那……我们走吧!"韩箫从怀中取出一方黑色面巾,系在脸上,遮住了半边面孔。

    "你随身带这个?"梦妍惊奇地问着,抬头看韩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你……"黑衣蒙面,还有那双美若星辰的眼睛!

    韩箫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慌乱的低下头去。

    梦妍惊道:"你是……幻郎?"

    韩箫身形一震,沉默不语。

    "是吗?"

    他思忖许久,轻轻地点了头,"是!"

    "为什么?"梦妍不解地问道。

    "有很多事……回去后我会告诉你!"他顺手拿过梦妍手中的剑,说道:"借我!"

    "怎么?"

    "风骑……用剑!"

    梦妍满心疑虑地与韩箫走到酒楼门口,韩箫刚要敲门,梦妍忙拦住他道:"万一他们是用敲门声作暗号呢?"韩箫愣了一下,竟一脚将门踹了开来,店内的掌柜慌忙迎了出来:"呦,这位客官,真不巧,小店打烊了……"

    韩箫将腰牌举到他眼前,道:"连我都不认得?"

    "风骑!"那人大惊,忙拱手道:"您有日子没回来了,火骑和雷骑已经找过您很多次了。"

    "我被龙剑飞打伤,不好现身!"

    "这样啊!"掌柜转身看到梦妍,便问道:"这位是……"

    韩箫不禁怒道:"你今日怎么如此啰嗦,找她来自然有要事相商,难不成要你知道?"

    那人急忙道歉:"不不不,小的不敢!"

    "我手臂受伤,不能用力,你引我前去见火骑和雷骑。"韩箫思忖着这里应当有机关来藏匿众多杀手,便如是说。

    "可火骑与雷骑有任务在身,还没有回来,不过主公今日倒是来了!"

    "也罢,那你帮忙开门,我去见主公!"

    "是!"那人毫无防备地点头答应,转身走到一尊财神雕像前,将其用力一搬,酒楼中央的地面上顿时打开一道暗门--是通往地下的暗道。

    韩箫向梦妍使了个眼色,便顺着地道走了下来。

    走到尽头时,梦妍眼前顿时一亮,这地下竟然灯火辉煌,仿佛一座地下宫殿,每条通道都有杀手把守,见韩箫前来,便施礼叫道:"风骑!"韩箫感觉到梦妍疑惑的目光,便转头问她:"怎么这么看我!"

    梦妍笑道:"若不是认识你,我会以为你真是风骑!"从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似乎都太过顺利。

    韩箫抬头看那延长至无穷的灯火,喃喃道:"我……就是风骑!"

    "什么?"梦妍猛地止住脚步。

    "唉--这不是风骑吗!"狂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梦妍匆忙间转身,看到了另外两个蒙面男子。

    "火骑、雷骑?"韩箫走上前来,"你们完成任务了?"

    "是啊!"火骑答道,"没想到回来就撞上你了!"

    雷骑走道梦妍面前,惊道:"这是……柳梦妍?风骑,这就是你说的给我们的惊喜?"

    韩箫摇头:"还不止呢!"

    "真是有够惊喜!"火、雷二骑笑着,便要上前捉住梦妍,梦妍正欲拔剑,才意识到自己的剑还在韩箫手里,刚一出神,两人便将梦妍牢牢困住。

    "你不是说还有惊喜吗?是什么?"火骑眼中射出贪婪的目光。

    "等着,我去拿!"韩箫说着,踱到两人身后,突然甩出两枚菱形暗器,准确无误地直射火、雷二骑,两人刚要说话,便齐齐地倒了下去。"这才是惊喜!"韩箫面无表情地说道,顺手将剑递到梦妍面前。

    梦妍迟疑地接过剑,一言不发地盯着韩箫。

    韩箫躲开梦妍的目光,道:"相信我!"

    "风骑!"有人愤怒地叫道。

    梦妍一转身,竟看到了在树林中与紫翼一起遇到的那个铁面具!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他们可是与你同名的三骑!你竟然下此狠手!"

    韩箫冷冷道:"杀手无情!主公,是你教我的!"

    "你到底是谁?别以为我认不出来,那晚在树林中现身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你风骑!"

    "你听好了!"韩箫正视铁面具,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我是韩箫!"

    "韩……箫?"

    "快走!"韩箫趁铁面具出神,拉了梦妍,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地道尽头那间宽敞的密室。

    刚冲进密室,巨大的石门便轰然落下。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韩箫环顾四周,道:"奸细不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说罢,便绕着密室小心地走着。

    "你在做什么?"梦妍看着他仔细地敲着墙上的石板,门外突然一阵巨响,石门四周的墙壁开始扑扑簌簌地落下泥土来。"那个铁面具在用内力砸门!"

    韩箫丝毫不为所动,他此刻正停在一块石板前--听声音是中空的!他小心地撬开那块石板,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拿出了一本书册,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暗影手谱》!他将书藏在怀中,又将石板放回原位,"韩大哥!快点啊!"梦妍看着石门上的裂缝正一点点扩大,急忙喊道。

    "梦妍!要冲出去了!"韩箫走到她身边,说道,"以你的轻功,他们是很难追上你的,出去的时候,你什么都别管,顺原路去酒楼暗门等我,他们我来解决!"说着,他取出一枚菱形暗器拿在手里,"准备!"他随手按下身边一个红色按钮,石门悄然滑开,"冲!"

    韩箫一声令下,两人箭似的冲出门外,梦妍前面顿时一片银光闪过,数个杀手中镖倒地,梦妍忙趁乱逃跑,身后传来暗器与剑碰撞的声音,转眼来到通往酒楼的门前,韩箫尾随而至,急忙转动墙壁上的一盏油灯,门应声打开,韩箫抽出梦妍的剑,将那盏油灯斩落在地,身后不远处便传来杀手们追赶的脚步声。

    梦妍和韩箫不动声色地走到酒楼,韩箫对那掌柜说道:"将门关上吧!"

    "是是!"掌柜应着,搬动财神像,关上了暗门,刚要转身,韩箫便一掌劈中了他的后脑,见他软软地瘫在地上,韩箫扯下面巾,不禁冷冷道:"真听话!"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到烟柳山庄,梦妍不禁气道:"让那奸细给逃了!"

    正说话时,梁叔却踉踉跄跄地奔走到回廊中,"梁叔,"梦妍截住他的去路,狐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您去哪里了?"

    "哦!"梁叔气喘吁吁地说,"我睡不着啊……散散步……小姐,你还没休息?"

    "嗯!我也睡不着!"梦妍盯着梁叔,不敢妄下猜测。

    "梦妍!"柳平、柳安披着睡衣走了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姐,你没事吧!"柳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柳安半闭着眼,连声打着呵欠说道:"听见声音……下来看看……困!"

    "大家都去休息吧,很晚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梦妍问道:"韩箫、幻郎、风骑,哪一个才是你?"

    "都是!"韩箫道,"还记得多年前江湖上被灭门的韩家吗?"

    "你说的是暗器界中的至尊--韩家?"梦妍反问道,从韩箫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预感。

    "嗯,我就是韩家唯一的活口,是韩家最小的公子。"

    梦妍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当年惨遭灭门的韩家竟还留有后人在世上!而那个人竟是眼前站着的韩箫!想从前,烟柳山庄与韩家交好,那个韩家的小公子还是自己的玩伴儿!

    "你是……"梦妍不可思议地看着韩箫。

    "我改了名字,是为防仇家追杀……妍妹妹,当初是如此称呼你的吧……"自此,韩箫生平第一次说了很多话,第一次对另一个人做了详细的解释:

    韩箫自小体弱多病,父母为求他平安,将他寄养到一个精通医术的老先生家里,因为很少回家,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韩家有这样一位小公子,这也是他能躲过那次灭门之灾的原因。自从失去双亲,他便拜高人为师,躲到深山之中勤练武功,立誓要找出真凶,而"幻郎"之称,正是江湖人士给他的称号,"韩箫"这个名字并不为多人知晓,神草药王、紫翼、梦妍、剑飞等人是仅有的几个。

    "之后,我便化名进入那个杀手组织,而且成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三骑之一。"

    "你认为他们可能是灭你全家的仇人?"

    "嗯!你不觉得那个面具人很面熟吗?韩硕,像他吗?"韩箫眼中闪动着比仇恨更复杂的神色。

    "你是说……苍山总管韩硕?你这样一说,看他的身形倒是有些相像!"

    "他是我三叔!"

    "你是说,他会害自己的侄子?"

    "真正的幕后之人尚未露面,他可能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可风骑分明死在了剑飞的刀下!"梦妍抢过韩箫的腰牌,仔细地看着。

    韩箫答道:"那是我的替身,我不能对剑飞下手,便找了人替我,而且,当时我不是正在苍山给你送解药么?"

    "这么说……剑飞给你腰牌算是物归原主了?"

    "可以这么说……"他拿出那本《暗影手谱》,说道:"进入他们的组织,主要是在找这个,这是我们韩家的暗器秘籍!"

    梦妍看着那本秘籍,不禁想道:幻郎本就是排名十五的高手,若是学了这本秘籍,怕是没有几人能制住他了。

    幻郎……风骑……韩箫……这个沉默的人心中到底压着多少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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