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莹一早起来,就被窗外“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吸引住了。她推开窗户,一股温暖而又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探头往外一看,一对燕子情侣刚刚被她的开窗动作惊走。只见它们停在东厢房的屋顶上,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煽动着剪刀般美丽的尾巴不停地向她点头鸣叫,好像在说:“小柳太太,多多包涵,借块宝地,生儿育女。”看着它们这付可爱相,冰莹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把窗门固定好,然后从屋子里轻轻地走出来,站在院角边偷偷地观看这对新婚夫妻如何建筑它们的爱巢。
在她窗外的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垒起了半个鸟窝,像一小半大菠萝悬挂在前梁上。两只燕子见没人惊扰了就分别向附近飞去。不一会,一只燕子用嘴衔来了几根干草茎和短绳子,它摇头摆尾地忙碌着,将衔来的筑窝材料和上自己的唾沫牢牢地粘在窝边上,然后又急匆匆地飞出去。这只刚飞走,另一只又搬来了材料,非常卖力地用同样的方法辛苦一番。看到它们夫妻俩同心协力、不辞劳苦的样子,冰莹很想帮助他们,她准备让国平空闲时帮它们在巢下钉上一块小木板,防止它们的小宝宝出世后从窝里掉下来。
院子里的墙角边,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草也在悄悄地生长。它们细小的根茎上顶着几片嫩绿的叶子,像一个个刚学站立的孩子那样,在微风里颤抖着摇摆着,可笑而又顽强地挺立在石板地的缝隙间。冰莹真担心俞妈是否会在扫地时伤及到它们。
冰莹神清气爽地在院子里活动着腿脚,时不时地做几下腹背运动。探头一看,她的儿子正被秋月反抱在怀里,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换了春装后,小家伙灵活多了,他不停地挥舞着小手,两只穿着毛线鞋的小脚丫也随着手的摆动而不停地蹬动着。
这样的情景经常出现,秋月为了能使冰莹频繁地见到儿子,只要丁亚琴不不在眼前,她就会把孩子抱到窗口等待,让他们母子俩亲近一会。
冰莹走到窗前,把手伸到儿子粉嫩的脸蛋上疼爱地抚摸了几下。
“小柳太太,我想……我想对你说一件事。”秋月吞吞吐吐地说。
冰莹指了指西边,“她在吗?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她昨晚麻将搓到半夜才回家,现在正睡得香呢!”秋月迟疑了一下又说:“小柳太太,我可能要回家去了。”
“为什么要回家?家里有什么困难吗?快告诉我!”冰莹焦急地问道。
“不……不是家里的事情,是老太爷……他……他想欺负我。”
接着,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冰莹。
原来,那个“黄鼠狼”自从分家以后,需要管理操心的事情比较少了,就旧病复发到处去寻花问柳。他与丁亚琴通奸二十年,觉得她姨娘半老没有多少风韵了,渐渐感到无味起来,就开始往妓院里跑。可是嫖了几次妓女后竟然染上了梅毒,贪生怕死的老头子上医院治了几个月,花了几十块大洋,才把这个说不出口的脏病给治愈。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年轻时,他也经常去妓院光顾她们的生意,可很少染上过这种病,现在怎么就这么容易得病?这到底是自己年纪大了抵抗力下降,还是这种毛病确实比过去多了?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黄鼠狼”非常害怕再染上病,他是越老越要性命,为了使自己多活几年,无论有多大的诱惑,他也只好忍痛远离这些红尘区了。可他的淫心是不会收敛的,他猜测可能是妓女接待的嫖客太多,受感染的机会也就越多,那么只有找良家妇女了。良家妇女虽然没有妓女来得性感与风骚,但肯定没有这种脏病,比起嫖妓女来要安全得多。可周围有哪些鲜嫩点的女人呢?结果看来看去,他把那双花眯眼瞄准了在亚琴那里当奶妈的秋月。
于是,他又玩起年轻时惯用的采花手段来了。丁亚琴在家的时候,他装着来看望孙子,总是偷偷地窥视秋月的脸蛋。秋月本来就长得很清秀,来王家当了奶娘后,吃的营养比在家时好,身子渐渐地丰满起来,脸色也越发红润好看了。“黄鼠狼”对秋月是越看越喜爱,就开始了他下流无耻的勾当。每次来到亚琴家,他就借着从秋月怀里抱孙子的机会,冷不丁地把他那双狗爪似的手插入秋月的胸口,并顺势重重地隔着衣服摸上一把,吓得秋月连汗毛都竖了起来。遇到这种凌辱,秋月是喊也不是叫也不敢。为了防止“黄鼠狼”偷袭,秋月有时不等他近身就将孩子递过去给他,可狡猾的老头子这时候却偏偏不想抱,还推辞说他今天没空抱孙子,看看就行了。
有时候秋月正在给孩子喂奶,老头子一见,就露着大黄牙,流着令人作呕的口水,用那双色迷迷的小眼睛死盯住她胸口不放。嘴里还恬不知耻地说:“小柳青,小少爷,你吃得这么香,秋月妈妈的奶很好吃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呀?”一边说还一边想用手去摸秋月的乳房。秋月警觉地转过身去时,老头子也厚颜无耻地跟随着秋月的躲避而围着她转动。这种现象多了免不了被亚琴撞见,老头子就油嘴滑舌地巧辩自己的行为,说:“嘿嘿,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厌。你说呢?”然后与亚琴搭讪几句后就知趣地离开。
有一次,他趁丁亚琴不在的时候进来了,又故意叫另一个女佣去永昌街给他买烟枪。把女佣支开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靠近秋月。她厌恶地把他推开,他就死皮赖缠地对她说:“秋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答应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很多钱,你跟了我,以后你家里的所有开支都由我一个人承担。你想买什么,尽管对我说,我明天就去买来给你……”
这时候的秋月,真想一步跨出王家大门永远不再进来。可是她想到小柳太太对她这么好,小少爷也只认她一个人抱,她要是丢下孩子一走了之,那怎么对得起小柳太太!
为了小柳青,面对这只肮脏的老色狼,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好言相劝:“王老太爷,我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我不能做对不起老太太的事,也不能做对不起丈夫的事。我不会答应您的,请您行行好,让我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吧!”说完就抱着孩子往外走。老色鬼想拦住她,但一听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就放了手。
后来,这样的情形又发生了好几次,都被秋月拒绝或回避了。
“黄鼠狼”贼心不死,前几天又来骚扰了一次,见她还是不肯顺从,就威胁她说:“秋月呀,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你的清白要紧还是你的饭碗要紧?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坏了你的清白,砸了你的饭碗。不信你等着瞧!”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秋月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冰莹,又担心地说:“小柳太太,我不是怕他污蔑我的清白,也不怕他把我赶回家去,我是怕我走了再请个别的奶娘来,小少爷会适应不了。他现在开始认生了,连大太太抱着都要哭,他就认我一个人。如果我走后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怎么对得起您哪?”
听了秋月的遭遇,冰莹又气愤又焦虑。这个黄土已埋到半身的死老头子,风流几十年了还淫心不改,怪不得团长不肯认他这个父亲!要不是为了我,为了帮助抗日工作,恐怕他到死也不会再认他这个爹的!现在,秋月的事迫在眉梢,小柳青不能没有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刚满月就离开亲娘,如果再与待他如同己出的奶娘分开,不知道会哭闹多少日子呢?这孩子真是太不幸了!我与孩子近在咫尺,却像远隔天涯似的不能公开亲近,也不能亲自照顾他,要是秋月走了,换了个粗鲁的听命于丁亚琴的奶妈来,不但小柳青要遭罪,就连我们母子见面的机会也会给剥夺的。不,我不能再任凭他们摆布了,我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
于是她果断地说:“秋月姐,你先别着急,让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这天晚上,她反复地想了很久:如果把这件事透露给丁亚琴,让她吃醋后管住老头子,倒也是一个办法,怕就怕这个傻瓜女人到时候管不住他,反来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将秋月辞退掉;如果直接告诉老太太,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老头子的这些丑事她早就懒得管了。她想来想去,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最后拿定了一个主意,心里忿忿地说:“对付有些怪病,必须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治疗,那么对付坏人,光用正义道德去约束去说服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她为自己能想出这个巧妙的办法而暗自庆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