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共有五六个村子的小孩子在那里读五年级。
这其中由于离家远的缘故，有不少同学就此缀学了。还有的是去上了几天，受不了来来回回那么远的路程，加上成绩不太理想，就自动缀学了。沙小畅就是这样子，五年级没读到一半，加上成绩跟不上，老师讲的内容她常常听不懂，于是就缀学了。
开学不长时间，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摸底考试，艾小荷在班里考得还不错。班主任把考得好的同学叫出去一个一个谈心。第一批是五个同学，班主任跟他们谈完心后，又叫第二批，“艾小荷，出来一下。”
她是第二批里的第一个被叫出去的，估计是考了第六名。“你这次考得不错，并列第五名,以后要好好学习呀！争取下次考得更好！”班主任简单地交待了两句，让她回教室了，然后又对下一个同学说话。他只鼓励了前十名，后面的那些同学在教室里羡慕得看着他们进进出出。
前十名里有一个叫陈小娣的同学很受老师和同学们喜欢，因为她写得一手好字，非常规范，就像书法字帖里的正楷一样。她的爸爸在城里一家单位上班，她家的姐妹特别多，到了她这儿，因为父母想要一个男孩子，就给她起名叫陈小娣，结果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孩子，就起名叫陈小妹，一直没有生出男孩子。陈小娣非常聪明可爱，她不因为别的同学出身农村，就看不起她们。因为她的字非常漂亮，所以艾小荷就常常跟她交换钢笔用，用以模仿她的字迹写字，结果却也有几分相像，后来艾小荷的字非常大方漂亮，跟当初她模仿陈小娣的字迹不无关系。陈小娣跟孟晓庆走得比较近，孟晓庆家在杨村，学习非常用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得，前十名里的学生们总是自发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玩，不大愿意跟学习差的同学在一起打打闹闹。
前十名里还有一个男生，非常聪明，叫石久，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
艾小荷和小黄每天上学放学都要步行十里路，到了第二学期，学校要求上晚自习了。班主任刘一兆老师就在班上讲，由于外村和学校之间有很长一段没有人烟的路途，女孩子们在晚间走在路上会让家长和学校极不放心，于是就动员让家在本村的同学和外村的同学手拉手，让外村的同学在本村的同学家里借宿。这是自愿的，互相协商好就行了。艾小荷在班里成绩是居于前十名的，很受同学们的喜欢。“到我家去吧！”本村的郭小兰，急忙跟她说。“这……”艾小荷犹豫着。“去吧，我爸我妈肯定也欢迎你，没事的！”就这样，艾小荷那一个学期上晚自习的时候就宿在小兰家里。
五年级由于是几个村小的同学聚集而成，人数特别多，所就分成几个班了。艾小荷在五一班，小黄在五二班，沙小畅在三班，还有另两个女孩子及在五年级留级的小玉在四班。到了晚上，她们就分别留宿在各自的同学家里。
小兰家里有姐弟三人，她是老大，到了晚上，加上艾小荷，四个人就挤在一张大床上。小兰不爱学习，喜欢和其他女孩子们在一起疯玩。喜欢搞些小零食吃，她常常用兜里的零钱到小卖部里买山楂片吃。一天晚上，艾小荷正在看书，小兰把一碗泡面端过来，“尝尝吧，方便面。”艾小荷推了半天，尝了一口，味道真好呀！小兰解释道，“是姨夫给的，他开车。”小兰姐弟三人，就把那碗方便面吃了，方便面特有的味道留在了艾小荷的心里。
小兰的父母非常热情，他们对这个借宿在他们家的小女孩非常好，经常让小兰喊她去他们家吃饭。尽管饭并不是多么的精致与丰盛，但是省得跑了那么远的路回家，对于艾小荷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天，艾小荷放学了，快走出杨村了，在村子的东南的那条小路上，小兰带着弟弟妹妹把她拉住了，“到俺家吃饭去吧！”
“不了，”艾小荷并不想到她家去吃饭。
“走吧，俺爸俺妈让在这儿等你的，走吧！”
姐弟三人不由分说，就拉着艾小荷的胳膊往家里拽去。
特别是那小一点的弟弟，更是可爱，他怕艾小荷跑了，就抱住她的腿，不让她动。
他们家的饭桌上经常有一道菜，臭豆腐，不像一般的深蓝色的臭豆腐，他们家饭桌上的臭豆腐是白色的，味道非常特别。也许是大大自己腌制的吧。艾小荷管小兰的爸爸妈妈叫大大，他们总是非常得忙。他们和小兰的叔叔合伙做炕鸡，就是在一个大温室里面人工孵小鸡，然后又种了很多的大葱，到收获的季节就把那些大葱捆扎好，到外省的一个集市上卖掉。他们非常得忙，他们对艾小荷真得非常好。
艾小荷的父亲艾大可曾经去他们家拜访过，他和小兰的父亲交谈甚欢，最后还一起喝了酒，吃了饭。“你放心吧，住我这，跟自己家一样。”小兰的父亲对艾大可说。
后来每到节日，艾大可和妻子总让艾小荷带着他们给准备好的礼物去小兰家拜访。
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持续到了艾小荷在杨村读完初中，那期间艾小荷断断续续地在他们家住了几天。
由于小兰家里没有看书的地方，有时，艾小荷就缩在被窝里翻看着课本。“学什么呀！别看了，睡觉吧！”小兰拉灭了灯，艾小荷感到很无奈。
潜移默化地，艾小荷的成绩退步了，由班里的前五名退到了二十多名。
一天下午放学了，她正在教室后面跟几个女孩子们玩耍，刘一兆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艾小荷，你最近的成绩下降得很厉害，怎么回事？”艾小荷低着头不吱声。“你是不是想挨揍？！”刘一兆见她不言语，两个拳头就砸了过来，打在艾小荷的胸口上，艾小荷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艾小荷痛苦而愤懑地抬起头，看着刘一兆，她倔强地不让泪水流出来。
“你回去吧！以后要好好学！”刘一兆一挥手，艾小荷像得了大赦似的快步走了出来。
升学考试很快结束了。
“你没有考上！”父亲对艾小荷说道。这时，小黄的父亲刚刚从家里离开，他来这里是和艾大可商量小黄和艾小荷的考学情况的，小黄考得很一般，仅仅刚及格。小黄的父亲在犹豫是让她继续念下去，还是留级。小黄的父亲刚走，艾大可就对正在择芸豆的艾小荷说了上面那句话，然后接着说道，“你想想怎么办吧！”
“你还想上学吗？”父亲继续问道。
“想……”艾小荷嗫嚅着。
“我一定要好好复习，明年重新考！”想到自己可能就此失学，艾小荷心里一阵难过，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她不再吭声。
“哄你的，考上了！你看看吧，考得一般化！”艾大可把通知书递给了艾小荷。原来小黄的父亲从大队部给她捎通知书来了。艾小荷的成绩并不理想，平平淡淡，每科分数才考了七八十分，离父亲对她的期望还差许多。
父亲跟她开了个玩笑，想吓唬吓唬她。但就是这句玩笑，让艾小荷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还没开学，她就找到艾小冬用过的书，预习了起来。所以开学之后，她学起来特别轻松。第一次考试，她的数学考了个全班第一。“谁是艾小荷？”新班主任刘清问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叫孟晓庆，是五年级时学习就一直很好的同学，由于升学成绩考得非常好，所以初一刚开学，刘清就让她当了学习委员。
杨村初中有两个初一班，小兰和小黄、小玉她们分在一个班，艾小荷和晓庆她们一个班。在五年级时学习非常不错的陈小娣已经转学走了，她随着父亲到城里上学了。
石久也走了，他到邻近的镇上的中学里念书去了。
小兰时常拉着艾小荷到她家去吃饭，然后让她住在她家里。有一次，放晚自习了，小兰在学校跟另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打打闹闹，到校门口一看，大门已经锁上了。没办法，她们只得爬上高高的铁门，从上往下跳。
小兰连最基本的拼音都搞不清楚，她家盖新房子了，她父亲让她把几个字的拼音字母写出来，以便在房子上刻画出来。小兰悄悄地让艾小荷给写出来，她再拿给父亲。
晚上，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了，小兰家没有学习的环境，这让艾小荷非常得不开心。
于是，以后，她就尽量不在小兰家里住了。每天晚自习之后，她便和本村的几个男孩子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讨论着姓艾的人在古代有多少出名的，其中有一个姓柳的男生，就说姓柳的在古代有多少名人，他们一路争论着，说笑着，冬天的夜晚，也不觉得寒冷了。不知不觉，十里的路程就走完了，他们到家了。
偶尔，他们那一伙比艾小荷高一年级的男生们是顺着回村的大路走的，这样住在村子西头的艾小荷就能够顺路回家了。多数时候，他们也害怕中间那一大段无人的田野和树林，就顺着别的村子绕路走回去。这时艾小荷就不得不随着人流从邻村绕回到自己的家。
大多数时候，家在村子西头的艾小荷，独自一人走在村子北面那条幽静的村道上，看着北园里那一大片黑乎乎的树林，看着那一大片坟地。坟地和树林里不时闪出一些忽明忽暗的亮光，传来一两声让人惊悚的鸟叫。那时的艾小荷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无神论者，我是无神论者！有鬼必有神，有鬼害人，必然有神佑人！”她无数次这样为自己打气，在寂静的冬夜，放晚自习的时候，从十里外的学校赶回到家里。她在家里没事总爱做做习题，看看书，有时父亲会在身边跟她讲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并给予她一些鼓励。
艾小荷家里的正屋北面墙上贴满了奖状，除了艾小冬的几张，其余的是艾小荷一个人的，三好学生、竞赛一等奖等等，这常常让艾小荷的父亲母亲感觉自豪。艾小荷的母亲对她也极少苛责了。
有一次，艾大可看了一个电视纪录片，大意是一个女人非常坚强、好学上进，最后在书画方面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其中里面用到了一首郑板桥的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只上了一年半学的艾大可用他遒劲的书法在墙上书写了下来，他先让艾小荷解释其中的意思，艾小荷把诗的意思大体说了一下，艾大可夸奖她两句，然后详细地给她解释了诗的含义。然后告戒她做人一定要像诗中所言，“千磨万击还坚劲”。艾小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来遇到困难的时候，艾小荷总会想起父亲对她的期望。
那几个本村的女孩子们分别住在同学或者亲戚的家里，极少回去。只有后来，阿桂因为不想呆在亲戚家里了，就跟她一路作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