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怎么了?”看来她成功了。
“它不见了。”依依咬着下唇,双手不安地撕扯着衣服的下摆,一脸泫然欲泣。
“谁是糖糖啊?”听得一头雾水的我第一次发觉,原来被人冷落的感觉并不受。
“它是我养的狗,它好可爱的,如果你见过它一定会喜欢的,只是它现在不知跑哪儿……”说到这儿依依的眼眶已开始微微泛红,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像随时会掉下来。
“嘘……你这个凡事爱操心的小傻瓜。”浩然再次拥她入怀,一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哄着。“糖糖野的很,它可能偷偷溜出去玩呢。”
“不是的,”依依猛摇着头,隐忍许久的泪水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它今天整天没回家了。爸爸总是说它的样子不够凶恶,见到每个人都会讨好地猛摇尾巴,要是真有贼来偷东西时,难保它不是帮忙赶贼,而是反过来帮人家望风喔。所以爸爸的朋友总是说不如宰了它,另外养一头好了。呜呜,糖糖听了他们的话后就不见啦,浩哥哥,你说糖糖是不是给他们……”
“哗,好聪明的狗哦,听见要被人家宰,不跑才怪哩。”听完依依的说话我不禁咋舌。
“程聪说的没错,糖糖它一定是偷偷摸摸地藏起来了。”浩然安慰她。
“可是我好想它,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浩哥哥,你说、你说它是不是不回来了?”依依揪紧他的衣服,像头急于得到安慰的小狗,小小的脑袋拼命往他的怀里钻。
“依依?”浩然惴惴不安地唤着突然静下来的依依,没反应。他神色一变,不禁抬手摸向她的额头,那不同寻常的温度顿时教他着慌了。“程聪,你到厨房取盆冷水来。”说完他急匆匆地抱她走进房里。
“浩然,发生什么事?”他焦急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有点慌张地跑上去追问。
“依依发烧了。”浩然微微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懊恼表情。
“把她送去医院或诊所比较好吧。”我对正替依依盖被子的浩然说。
“我……不去,浩哥哥。”依依惊慌地瞪大眼睛,紧紧拉住浩然的手,面色煞白。“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不要送我去医院或诊所……”
“没有人要去医院,现在乖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去熬药。”浩然冲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跟他出去。
“程聪,你帮我将湿毛巾替她敷上。”浩然嘴角挂着无奈的苦笑,递给我一盆水和一条毛巾。“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也想啊。但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依依只要听到医院两字就会反应过度,每次见到针筒都怕得浑身发抖。所以她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宁愿吃一个月的苦药,也不打一支针。”
“不是吧?有人怕打针怕到这种地步。”我惊愕的瞪大眼睛。
“别怀疑。依依最怕的是打针,最爱的是淋雨。每次下雨她都忍不住想往外面跑。我啊,最怕的却是下雨,因为她淋雨后……”浩然摇头叹息,一脸对她没辙的挫败模样。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我望着安心闭眼昏睡过去的依依,终于明白浩然每每见到下雨为何如此不安,还有除了课本外又爱捧着像《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籍死啃。
那头该死的令我和浩然一个星期内,每天下课都要穿街头过巷去找寻的笨狗。从此下落不明了。为此,依依独自伤心了好久,浩然心痛不已却又无计可施。那时我的邻居家生了一窝小狗,我就要了一只送她。那是头黑色的小狗,依依抱着它却哭了。
“谢谢你。”
“没什么,只不过是头狗嘛。”我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
“谢谢你帮我找糖糖啊。虽然最终找不到,不过,”她瑟缩着双肩,缓缓靠在浩然怀里,笑了。“或者这是好事也说不定呢,它继续呆在家里,谁知我爸爸哪天心血来潮真的把它宰了。现在它走了,说不准正在哪家好心人的家里享用着晚餐呢。你知道的,糖糖一向很讨人喜欢啊。所以……它一定好好的活在某处,是不是?”
“嗯。”我们大力点头表示赞同。
“我决定了。”举着正好奇与她对望的小狗,她一本正经的宣布。“它还是叫糖糖,好不好?”
“不要吧。前一个叫糖糖的已经落跑了,这个又叫糖糖?”我偷偷睨了那头小狗一眼,吞了口唾沫,犹豫地开口。“依依啊,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像不吉利耶。你听,糖糖、糖糖,乍听起来就像在叫劏劏、劏劏……”
“程聪——”浩然恶狠狠瞪着我,眼里威胁的意味甚浓。
“你、你诅咒它。”依依气鼓鼓地嘟起小嘴,睁大眼睛嗔怪地望着我。
“不,我……只是开玩笑嘛。”我拼命摇头晃脑打哈哈,识趣的闭上嘴巴,哇,浩然突变的面色实在有点吓人啊。
但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岂是我想抹掉就能抹掉,所以我很郑重地承诺——若是此狗真的不幸英年早逝,我再偿还狗命一条给依依。
该说是巧合还是我太过铁齿呢。半年后那只黑糖糖真的让她爸爸如愿以偿变成一锅香肉给端上饭桌,吃干抹净了。
这次不是人为,是意外。糖糖被一辆路过的摩托车给活活撞死了。
当我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去找狗,不论糖糖的死是因我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愿意实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偿还另一只小狗给她。
开始时,依依不肯接受,不是因生我的气。她说,当见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从自己手中溜走,她不禁想,若她不曾养过它们,或许它们会活得好好的,只因她不用亲眼目睹生命从自己眼前泯灭消失。她很爱它们,只是她的爱使她自私的想拥有它,得到时有多快乐失去时则有多痛。这是一种折磨,无论对它们或是对自己。”
冯婉儿沉默了一会儿,看到程聪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最后她有养吗?”
“有养吗?哼,你每天都与它见面啊。”每逢说起那头喜欢对他耍性子的臭狗,程聪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满面不甘。
“啊!”冯婉儿惊愕地瞪大眼睛。“就是那头每天跟莫医生形影不离的白狗?呵呵,怪不得我觉得那名字挺有熟悉感,依依仍然叫它糖糖啊。”
“依依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她宁愿选择跳入江中亦不愿意嫁给莫镇海那个混蛋。直到今天程聪仍然很后悔当初怎么不加把劲多揍他两拳。幸好他当年溜得快(事情发生后深感无颜待下去的混蛋就举家迁走了),不然,他一定有空就找那个混蛋练习一下拳击术。“依依说这糖糖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永远不养狗了。”现在狗仍旧好好的在这儿,只是人呢?依依到哪儿去了?
“只不过糖糖好像不喜欢你耶。”冯婉儿想起不久前那搞笑的一幕,又忍不住低头窃笑起来。
“那头臭狗。”程聪嘴里嘀嘀咕咕。“枉我平时对它那么好,有好吃的总忘不了它。可它呢,见到我啊,尾巴也不摇一下,酷得要死。在它的眼里,以前是依依,现在只有浩然,哼,真没良心。”
“程医生,你在吃糖糖的醋啊。”冯婉儿微微咬住了下唇,觉得有点好笑,原来程医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啊!
“吃醋?才没有。”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打死他亦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在吃醋,对一头狗吃醋?试问说出去能听吗?
“后来呢?”冯婉儿兴致勃勃的继续追问。
“后来啊,”程聪单手托着下巴,目光迷离的再次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也是第一个如此接近我心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觉得沉闷无聊。她是那种和你处在一起可以欢声笑语,但自己独处亦能自得其乐的人。正如浩然说的一样,她最怕打针,最爱淋雨,最拙是游水。像我们这种在江边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没在水中泡过,偏偏她就是那一个例外。”
“那次我们一大帮同学相约去江边游水。浩然把依依给带来了,他说一定要她学会游水。结果,依依小腿抽筋差点遇溺,将我们一大帮人吓得半死。自此,浩然不敢提议让她学游泳,说宁愿她做个旱鸭子算了。”
“那个依依,”冯婉儿羡慕不已的发出慨叹。“一定是好可爱吧!”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啊?婉儿。”程聪好奇她为何会这样想,她根本不认识依依啊。
“因为……”冯婉儿的话未说完,诊所的玻璃门“嘭”一声被人推开了。
“医生、医生…”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背着一个身穿雨衣,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闯了进来。“帮我看看我父亲吧,他不小心摔倒了,直嚷腰痛的厉害。”
“好。”程聪小心翼翼的扶住老人,并为他脱去雨衣。“你先别紧张,我们先扶他到床上躺下,让我检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后面那句是对旁边的冯婉儿说的。
冯婉儿会意地点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