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除了在调查那件案子之外,总是神神秘秘的,让她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柳随缘又跟一个小童碰面后,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连说一声都没有,这样的柳随缘让她很不习惯,感觉很不舒服。
所以她破天荒地公私不分,让人跟踪他。回报却说,近来跟柳随缘频频接触的是春满楼的红牌小倌——叶千红,这个消息让她十分不快,不,应该是气疯了。
她却不知道,柳随缘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叶千红正是往日的“故人”,而他也是那个该死的夕儿。
那个好了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挑开,血淋林的。让他自以为一遗忘的不堪往事,再一次重现在脑海中,“遗忘、重生”自欺欺人罢了,伤疤依然留在心口,脏了的地方,留下了洗不掉的污痕。
他施展轻功,跃上了红楼。他不是他的恩客,当然不会象他的恩客那样,要经过老鸨的敲诈才能见到他,春满楼的护院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一回事,以他现在的身手,别说一座小小的春满楼,就是皇宫内院,他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可以不来的话,他真的不想来,但他有不得不面对昔日的“故人”。
红楼中烛光闪烁,若是往常,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但因为叶千红托病,才没有出去接客。因为他是红牌,才有些许特权,老鸨才允许他休息几天,怕累坏他,得不偿失。
所以他一直在楼里等着柳随缘,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一看见柳随缘走了进来,马上就迎了上去。
“夕儿哥,难得他乡遇故知,何必苦着一张俊脸。”叶千红轻佻地托起柳随缘的下巴,一颦一笑,都透着无比的挑逗和娇媚。
让柳随缘难堪地闪身退开。
“装什么清高,这一套本事,你施展起来,比我还高超。”叶千红轻蔑地说,眼里尽是不屑。
同样的出身,凭什么柳随缘可以比他过得更幸福,他却还要过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
柳随缘不愿让他再羞辱自己,冷冷地问:“愕降紫朐趺囱俊? “我早就说过了,把我弄进雪月山庄,帮我得到欧阳庄主的宠爱。”
这么俊雅的人物,他也要分一杯羹。
“你做梦!”
“哦,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宠爱。你放心,我这个不算贪心,只要一个容身之所,就心满意足了。”当然,能得到那般神俊的人物的宠爱,那就更好了。
“办不到!”柳随缘咬牙切齿地说,谁都别想打爷的主意。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老底掀了,让你也呆不下去,让你的爷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你敢!”爷若是知道了,要多么的难堪,那他岂不是要……
柳随缘怒极生恨,发出强烈的杀意,杀气腾腾地盯着叶千红,双手已经紧紧地掐住他纤细的脖子。
叶千红的脸色因为呼吸困难而胀红,越发美艳,楚楚可怜,真不愧是个红牌花魁。
难怪那些变态大爷喜欢用各种变态的玩法折磨他们。
可惜柳随缘已经被他完全的惹恼了,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狠狠地一甩,把他甩到了墙上,“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痛得他好一阵子都动不了。
他没有想到,柳随缘的武功会这么好,他一直以为,柳随缘的身份,只是欧阳雅为了方便留他在身边而给的,没有什么真才实料。
柳随缘并不想杀人,即使他很想,但玉扇门的门规不允许,他不能因为这样而沾了血污,成了玉扇门的罪人。
柳随缘寒着脸逼近叶千红,吓得他连喘气的动作都忘了。
“我可怜你同样是身不由己,同样有不幸的遭遇,对你一再的忍让,没想到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贪得无厌。你以为欧阳宜和何许人也,他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碰的。”
柳随缘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杀机,让叶千红临到嘴里的要反驳的话,连忙咽了下去。
柳随缘一反平常的随和和宽容,声音冰冷如珠。
“你以为我是他的什么人?男宠?爱妾?错了,我只是他掩护自己的保护色,推脱别人的借口,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他若是真的把我收了房,会发现不了吗?还用你去多嘴吗?以他的能力,别说调查一个小小的我的过去,就算是皇帝老儿的底细,他也有办法查到,就是要把龙床弄去玩几天,也没什么困难的,何况我的那些破事。”
“你不是他的男宠。”叶千红惊讶地看着他。
以他那惊为天人的上等姿色,哪个男人会轻易地放过他。
柳随缘露出枯涩的笑容。如果他是的话,早就现出原形了。
玉扇门制作出来的妙药“雪莲之锁”,能够检验出童身还是非童身,更是能够把忠贞不忠贞显现出来,让人无法遁形,别说隐瞒,连找借口都不可能。
“她要的是无瑕的的碧玉,你以为掉到臭水沟里的烂石头,她会放在心上吗?会去碰吗?怕是看见了都嫌脏了眼睛吧。”柳随缘伤神地说。
他把叶千红从地上扶起来,并运功为其疗伤。他可以理解他想借欧阳雅的势力脱离风尘,但那个人不应该是他的爷。
叶千红苦涩地笑了起来,原本以为抓到了一条救命的稻草,终于可以脱离这种非人的境地,却原来只不过是一条虚幻的浮根。为妓的日子比奴隶还惨,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更没有地位,更别说其他了。
“你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柳随缘也可怜他的处境,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他早日脱离苦海,也是功德一件。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也能够帮他的,何况他还想借他一用。
“你能帮我?你有一万两银子为我赎身。”叶千红十分怀疑地问。这就是红牌的身价。
“如果是死人的话,就一文不值了。”柳随缘十分镇定到说。
“死人?诈死也不容易啊!若是让大老板发现了,我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的。”
叶千红笑得更加苦涩了,那份活罪可不是人受的,更何况那个大老板是个变态,就喜欢折腾他们这些小倌。
而风万情不过是个台面上的傀儡老板,对他们还算好的。真正让他们寒心的是那个变态的大老板。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消失的。”柳随缘坚定地说。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这是他向铁月瑶讨来的,以应不时之须。“把这颗丹药服下去,保证你在三天之内,生机全绝,任何人都觉察不到破绽。再说,你这几天不是“生病”了吗?那就让自己“病”得更重一些。”
叶千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他久在风尘中,心生八个窍,凡事生疑,时时谨慎小心,事事提防在意,而且环境特殊,也难怪他心生怀疑,更何况是性命相托。
“信不信由你。”柳随缘冷冷地说。
但叶千红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感激地笑了笑,收了下来,说:“对不起,夕儿哥,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谢谢你!”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柳随缘厌恶地说,他离开那个噩梦已经很久了,再也不愿想起它。
“柳兄,我死后,就拜托你到乱葬岗收‘尸’了。”
像他们这种人,死后是不需要什么棺裹收殓的,连掩土都省了,往乱葬岗一扔就了事了,谁都不会在意他们的尸骨会怎么样?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尸骨会被狼豺野狗撕咬。
“放心吧!我答应的事,决不会半途而废,失信于人。”
叶千红眼眶一红,对他盈盈下拜磕头,说:“柳兄,多谢你不计前嫌,伸出援手,原谅小弟的无知得罪。”
“同是天涯沦落人,叶兄弟无须如此。”
柳随缘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同样是可怜人,互相帮助才能有生路。
三天后,叶千红因为疴病缠身,一病不起,药石罔效。一代名妓,就这样冷冷落落地在红楼寂寞归西,没有同情的眼泪,也没有人送葬,只有风万情的一句话,“挑个干净点的地方把他放了。”
而有没有照他的话去做,就要看那些打手们的心情了。每人领了一两银子,两个打手把叶千红装进了麻袋,抬了出去,向西郊的乱丧岗去。
乱葬岗,名副其实,就是专门安装那些无权无势,无名无闻,无依无靠的人的坟地,与其说安葬,不如说一扔了事。这也是京城里那些老妓的最终归宿。
但面对着死人,两个打手还生起了色心。对他们来说,平日里,叶千红是春满楼里的头等红牌,是楼里的摇钱树,别说碰,连多看一眼都很难。
“兄弟,这么漂亮的人儿,就这样扔了多可惜啊。”其中一个打手说。
“连死人你都想要。你是不是太久没抱娘们了。”
“也不是,你看,死了还这么好看,你不觉得可惜吗?再说,我们好心的把他送到这里,他也该付我们一点小费。”那个打手色咪咪地说。
“说的也是,反正他本来就是干着一行的,很多不乖的雏儿,还不是我们先尝了鲜,死美人倒还没有试过,大不了等一下找个好一点的地方把他埋了,让他免了被野兽分尸的罪,算是留个全尸,他在阴曹地府还该感激我们呢。”另一个打手也动心地附和。
当他们正要动手揭开叶千红身上的衣物时,忽然阴风阵阵,枝叶乱舞,阴森森的好不吓人,似乎所有的阴魂怨气全都聚集到了一起,饶是两个打手的胆子再大,也不由地停了下来。
“兄弟,该不会是……”
“啊!”一个打手惨叫一声,突然倒在地上直打滚。
“啊!”另一个打手也倒在了地上,翻滚起来,痛得他们惨叫连连。
但一阵子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像见鬼一样的拼命往回跑。”
柳随缘这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眼中充满了愤恨和厌恶。
想这样的小人太多了,多得杀都杀不完,所以他没有杀了他们,只是忍不住地用松果惩罚了他们一下,废了他们的幽穴,把他们变成阉人,让他们再也欺负不了了,也算是为那些在他们手中受辱的人出了一口恶气,讨回一点公道。
恶不分大小,只要是做了,就该受到惩罚,有区别的只要刑法的轻重。
柳随缘轻轻地从地上抱起叶千红,施展绝顶轻功,掠过树梢,走出乱葬岗,来到一辆停在官道路边的马车上。
或许他台专心于自己的事,竟然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他,也许是这个人的武功相当的高,才能让他觉察不到。
当叶千红从三天的无知无觉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行走中的马车里了。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柳随缘坐在他的身旁,照顾着他,让他不由的感动,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激。看尽世上的人情冷暖,也尝尽了人世的酸甜苦涩,更是历尽了人间的炼狱摧残,这点滴的温情,让他不由的热泪盈眶。
生能逃脱牢笼,上天也算是善待他了。而曾经的天涯沦落人,如今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的未来又将如何?叶千红不由的茫然。
但他很就缓过神来,说:“柳兄,多谢你了!”
叶千红坐了起来,但由于多日未进粒米,身体极度虚弱,不由的阵阵晕眩,差点摔了下来,还好柳随缘及时扶住了他。
毕竟三天没有进食,叶千红感到浑身乏力,只得顺着柳随缘的扶势,无力地靠在柳随缘的怀里。就算是多偷半刻的温情,这不算贪心吧。
柳随缘拿出水壶,喂了他一些水,再拿出为他准备好的干粮,细心地撕成小块,放到他的嘴里,让他容易咀嚼。
柳随缘沉默地喂着叶千红,静静地让他靠在他的胸前,同是坎坷人生路上的同命人,多了几分无言的怜惜和亲近。
但他们却不知道有人因此已经气炸了心肝,怒火再眼中熊熊地燃烧,双眼通红,浓烈的杀气像漩涡似的向四周散发,百步之内,飞禽走兽皆受惊吓,飞离逃窜,在马车里的叶千红也突然感到阴森森的死亡气息笼罩住他,让他直冒冷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好可怕的杀气,压得人的心脏都快爆破了。
柳随缘似乎没有觉察地抚摸叶千红的背,但叶千红却明显的感到轻松了许多,人也舒服了起来。
柳随缘若无其事地喂饱叶千红,才让略为恢复了些体力的叶千红靠在车壁上坐着,并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他,说:“里面有大恒银庄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你好好收着,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不用推辞了,你如今身无分文,又孑然一身,要是没有一些银两在身上,就什么都做不了。”
叶千红把推辞的话咽了回去,干了的眼睛有朦胧了起来,感激地接过了那个小包袱,他为他事事设想周全,但他却无以为报,只得把这份感激默默地藏在心里。
但他为他设想得越周全,外面的人的火就越大。
从来都没有他花过心思去对待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却有人敢抢了只属于她的怀抱。
柳随缘又对叶千红说:“外面的车夫是个可靠的人,他可以送你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里面的银子足够你买下一间私宅和置一些家产,等你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娶个温柔的妻子好好地过日子。”
“像我们这种人,还能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吗?何苦拖累一个无辜的女子,生来就是无根无缘的人,传宗接代对我们并不具有意义。能够平平静静的了此残生也算是个幸福的人了。”叶千红苦笑着说。
柳随缘也苦笑了起来:是啊!像他们这样的人,能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还是个问题,何苦连累一个好女人因他们而受世人嘲笑。
看着叶千红一脸的失落和茫然,柳随缘忍不住吧他搂在怀里安慰着,却不知道气煞了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欧阳雅。
欧阳雅看着依在柳随缘怀里的叶千红,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以解心头之恨。
难道这就是他一直避开她,却不拒绝她的原因,他喜欢的是男子,而她身上恰好有男儿的气质,又以男子的身份行走天下,所以让他迷茫了,他到底喜欢的是她的什么?或者,他压根底就没有喜欢过她?
心里的那团火,让她差点冲出去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但欧阳雅却十分窝囊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勇气去证实。
被人称为天朝的擎天柱,江湖的定海针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也有不敢去面对的时候,对于其他事情一向果敢狠辣的她,今天却让她喜欢的人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真是很讽刺,不是吗?
当她再次反应过来,平静下来的时候,却又发现她又干了一件万分窝囊的事:她居然在落跑。
她欧阳雅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一无所觉的叶千红在柳随缘的细心安慰下,平静了下来,才淡淡地问:“你呢?有什么打算?有这么一身好本领。”
却不见柳随缘有所反应,仔细一看,才知道他正用三分茫然七分凄苦的眼神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他走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叶千红只好用力地拉他的袖子,说:“他一件走了,你打算怎么样?”
“没什么打算,继续当他的护卫,跟在他的身边。”柳随缘露出古怪又苦涩的笑容。
“你爱上了他,欧阳宜和。”叶千红肯定地说,真不愧是风月场所中混出来的老手。
“是啊!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絮,一份他日后知道了真相都会觉得脏的感情。”柳随缘无法抑制地喃喃自语。
叶千红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苦涩地笑了笑。
命!从不由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