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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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胧,时有薄云遮月,万籁俱寂,荒郊野外,连鸣虫蚯蚓都躲了起来,怕一不小心,被人挖去填肚子。

    荒山也庙,早已经住满无依无靠的难民,难民中的弱者,只能在草丛、树下栖身,饥饿让人性的无情与冷酷暴露淋漓,而那些弱小中的弱小,无能力自保的,更是小心谨慎,免的成了别人的果腹之物。别指望有人会救你,他们最想的是分一杯羹,这时候他们首先想到的绝不是犯不犯法,道不道德,饥饿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突然,寂静的荒野起了波动,“追,快追,别让那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跑了。”

    吵闹声惊醒了静夜,慌乱的脚步声,蹒跚的身影,错乱的月色。逃跑的人已经无力奔跑,只得借长草矮树藏身,不停哆嗦的身子,就像那惊弓之鸟,月色之下,看不清脸色,但乌亮含韵的双眼,却把心中的恐惧和心慌写得请清楚楚,好迷人的双眸。

    “搜,那小子决跑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四个彪形大汉,打手模样的人在周围搜寻起来,眼看就要搜到那人的身边了。那人漂亮的双眼并发出绝望的光芒,布满了无奈,怨恨,绝望中露出了玉石俱焚的烈焰。他已经无路可走,无处可躲了。

    “啊!”一个声音把四个人吸引了过去,那人暂时躲过了一劫。

    “你,你,你们是什么人?抓小孩吃的。”那声音听起来也是个小孩,那人不由的为其担心。

    “不是他。”一个汉子审视着说。

    “拐脚的小乞丐。”另一个汉子说。

    “脏死了,臭死了,滚远些。”另一个汉子连赶带骂。

    “臭乞丐,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跑到这边来吗?”最后一个汉子问。

    “有啊!”那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咙,却看到那个孩子趁他们不注意向他扮了个鬼脸,好奇怪的小孩。

    “在哪里?”

    “往那里跑了。”小孩指了指那条长满矮树杂草的方向,又说:“我看他钻了进去。”

    “走,抓到他,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不扒下他一层皮,敢连累老子来追他。”四人又向那个方向追了去。

    这时候,拐脚的小孩的脚却不拐了,拉起躲着的小孩死命的往他跑来的方向跑。

    “你,你干什么?”那小孩惊骇地说。

    “那些猪头决想不到我们会跑这条路。快跑!”小乞丐边跑边说。

    小孩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机智,不由的跟着跑。

    “慢着!”小乞丐突然的拉住了,向另一个方向跑。

    “怎么了?”

    “他们认识你,我们不能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跑到了一条大河边,停了下来。小乞丐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干什么?”那小孩反射性地问。

    那小孩疑疑惑惑的脱下来,那件薄得透明的外衣,露出雪白光滑又带着不少伤痕的身体。小乞丐接过那件外衣,填了些杂草、树枝和泥沙,然后扔进了河里。在月色下,真像个漂浮在河面的死人。小乞丐处理完这些后,又拉着他钻进一个有点怪异的茂密树林。

    小乞丐看他赤裸的上身被树枝划出一道道带着血珠儿的伤痕,便把身上那件又破又脏又厚的上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小孩穿上了那件破衣,感动得不由的红了眼睛,泪珠子无声的滴落,“渴时一滴如甘露”,虽然是一件破衣,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唯一一次来自别人的关心,无条件的关心,点滴的温暖,让他整颗心都暖了起来。自母亲死后,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活着的,有人关心着,他湿热通红的双眸锁住了前面的身影,今生,他再不孤独。而他,将是他一生的一切。对着明月,他发下了一生的誓言。

    “到了。”小乞丐高兴地说。

    原来是一个小山洞。只见小乞丐从怀里取出两块火石,不停的敲打,火花四射,点燃了山洞里的树枝和草堆成的火堆,洞里一下子暖了起来,亮起来。他翻开洞里的一块石头,把一套脏兮兮的衣服拿出来,在火上烤了烤,递给一直好奇的看着他的小孩,说:“把他换上。”小乞丐看出他别扭,转身走了出去。

    小孩很快的换好衣物,只是这衣服脏得令人想吐,他回身对走了进来的小乞丐说:“我可不可把衣服洗干净再穿,太脏了,太臭了,我受不了。”

    “不可以,你已经太干净了。你知道干净的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

    “被人煮来吃。”

    “怎么可能!”小孩不敢置信。

    “小弟弟,你太天真了。我曾亲眼看那些人把一些小孩煮了吃。”

    小孩听后,忍不住呕吐起来,可惜空荡荡的肚子,什么也吐不出来。

    小乞丐把火下的灰土拨了出来,继续说:“像我们这样无依无靠,与父母失散或父母双亡的小孩是他们最容易下手的对象,他们舍不得伤自己的孩子,却常常拿我们开刀,你可看到了,外面的树,皮都被扒光了。这片树林,要不是有害人的瘴气,早就被人们连草根都拔了。不过,白天还是有不少人到这边找吃的。”他看他很害怕的样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叫欧阳雅,你以后要叫我姐姐。”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是个女孩。,也难怪,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一张脸,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他她本来的肤色。

    小孩忍住了呕吐,缓过气来,说:“我今年十三岁,长得又比你高,为什么要叫你姐姐?”

    “女孩子本来就比较矮吗,我比你多岁,你当然要叫我姐姐了。”欧阳雅一本正经地说,也不怕小母鸡下蛋——红了脸。

    也对,他看过的女人都比那些男人矮小。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你做‘喂’,不然,叫你弟弟也行。”欧阳雅戏耍中不忘占他便宜。

    “家中长者不仁,欺我卖我,我不愿要他们给我的姓名,买我之主不义,我也不屑用他们起的姓名。姐姐救了我,就给我个姓名吧。”

    他一声“姐姐”把欧阳雅叫得心花怒放,连声叫“好弟弟,好弟弟”,直到数年后,他才自己被欧阳雅骗了。

    “弟弟,来,我帮你装扮装扮。”

    欧阳雅把冷却的灰土涂在他原本玉润雪白的脸上。只见她涂涂摸摸,看了又看,直到最后才满意。把原本干净的脸变得脏兮兮的,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也上了色,欧阳雅又把他本来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更脏,更像个小乞丐,但总觉着有些地方不甚满意,却有说不上是哪里,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边沉思边喃喃自语:“起什么名字好呢?”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若柳依依’的感觉,单薄的肩膀,飘零的身影,无依的柔弱,却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薄薄的儒雅,只是太柔顺太温驯了些。

    她轻轻的说:“柳者枝柔而质坚,姓柳好吗?”见他没意见的点了点头,继续说:“你我相识于患难中,是我们的缘分。记得先生曾说过,缘字强求不得,就叫随缘,怎么样?”

    “柳随缘,柳随缘,好飘零的名字!”

    “你若不喜欢,我再起一个。”欧阳雅看着他深幽、无依的眼神,不忍地说。她也终于找到自己对他的装扮那个地方不满意。

    “不,我很喜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随缘吧,飘零的名字恰好配我这飘零人。谢谢姐姐。”他对欧阳雅一揖。

    欧阳雅看着他黯然的样子,不由的抱住他,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遭遇过什么,但十三岁少年,身上充满了沧桑和灰暗,一种揪心的痛让她不由自主的抱住他,并安慰的说:“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见面不到一天的男孩有着如此执着的保护欲,她只知道,保护他是自己的承诺。

    柳随缘定住了,心也暖了,眼睛也湿。特殊的环境催人早熟,无论他还是她。烈火炼成精钢,炼狱成就菩提,只有浴火的凤凰才能永生。不幸让两颗璀璨的明珠在缘分的拉扯下相遇,这是不幸补偿给他们的大幸。他知道自己不再漂流了,因为眼前说要保护他的女孩。他相信,无条件的相信,那坚毅的眼神,让他安心,也让他失了心。

    月无声的照射,似乎见证了什么,无声的照着相拥的两个孩子,让残酷的人间多了几分柔情,留下几许纯真。人生是多么奇妙的一种事,而被命运捉弄的又岂只他们两个。

    “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们相依相伴,有福同享,有祸共当。”欧阳雅坚定的握住柳随缘的手。

    柳随缘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邪。把欧阳雅都看傻了眼,若非刚才那装扮,恐怕更是耀眼悦人,魅惑人心。

    这是他们相遇到现在,柳随缘第一次笑,开怀的笑。欧阳雅甚至觉得,自己愿意用一切换取他的笑容,倾城一笑天下醉,对十来岁的她,在小小的心眼里是这么想的。

    “咕噜咕噜。”柳随缘的肚子不识相的叫起来,让他尴尬的红了脸,低了头,一整天未进口水,未入粒米,早就饿得前腔贴后壁,心情一放松下来,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

    欧阳雅小心翼翼的,万分珍惜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慢慢的打开,却是半个馒头,这是她勒紧肚皮省下来的,明天的早饭,看柳随缘很饿的样子,不由的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这是姐姐的见面礼。”又从洞壁中取出一个竹筒,里面盛满了清水,递给了他。

    柳随缘饿极了,三两口就吃完了,看得欧阳雅也咽了咽口水。柳随缘喝了几口,觉得肚子踏实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水递给欧阳雅。

    欧阳雅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随缘,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笑,你会笑出麻烦的。你的笑太迷人了。”

    柳随缘点了点头,他去世的母亲也曾这么说。

    “还有,以后在有人的地方,你必须装瞎子,让我牵着你走。”

    “为什么?”

    “你的眼睛太特别了,很容易让人认出来。”

    “好。”

    “我们必须出去,天一亮,这遍林子就会充满瘴气。”

    “好。”

    他们走出山洞,只见欧阳雅在山洞一旁像山坟的地方跪了下来,磕了磕头,低声祷告说:“勇叔,雅儿今天就陪你到这时,雅儿要走了。”

    柳随缘也跪下来,磕了磕头,在月色下,一段粗木头从上刻着“恩叔徐大勇之墓”,在左角刻着“雅儿”两字。

    她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孩。柳随缘心里暗想,但自己不欲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自己也不该过问别人的过去。他默默的跟着欧阳雅钻出了树林。

    在他们离开后,山洞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个影子,是人?是鬼?是妖?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或是山中的精灵,或是偷下天宫的仙人,飘逸优雅,雍容华贵,脱俗的灵气,道不出的怡然自得,仿佛天地为他而生一般,连月色也成为他的饰品。

    “好聪明的娃子,好霸气的女孩,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他眼中闪起了异彩,十分兴奋。

    “师父又起收徒之心。”

    “良师固然不好找,但好资质的徒弟也不容易找。而她是特别的,与柔儿的古灵精怪不同,她聪慧,随善,却又霸气和世故。”看来,他是对欧阳雅爱不释手。

    “师父,你的徒弟已经够多。”他不太赞成的看着身边的师父。

    他这个师父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见不得好人材被埋没,不论是偷、拐、骗、抢,还是诱,一旦看上了,就一定非弄到手不可。也不想想,玉扇门在他手中,从一个一师三徒、无门无派的小门派,不到二十年,已经赶上了少林、武当,若不是他不爱张扬,把弟子隐藏得很好,早就吓死其他门派了。入室弟子超出二十个,不记名弟子、挂名弟子,一时起意相授,不计其数,连他这个大弟子都不大清楚,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名震江湖二十多年,无人敢仰其锋的玉扇门创始人——玉扇女。玉扇门这三个字,本来就是江湖人赠于的,连玉扇女也是,江湖人只知道玉扇女姓秦,却极少人知道她的名谓,就像他们都是知道玉扇门有“师山”,却无人知道其所在。玉扇门不象其他门派,有堂口,有总坛,有弟子挂名在外。除了几名早年成名的弟子有公开身份行走江湖,甚少人知道或认识玉扇门人。除非不得已,否则他们决不会自暴身份。

    “我实在太喜欢她了。”玉扇女笑了笑说。

    “好吧,我去安排。”她的大弟子胡苍山无奈地说。她这个做师父的不累,但他做弟子的就要累惨了。

    “好了,大不了这个弟子我自己带。”玉扇女拍了拍衣裾说,又对背后的某个地方喊:“雪影,帮我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是,主人。”一个敏捷的人影从暗处跃出来,施展轻功尾随而去。

    玉扇门中人,包括入室弟子、记名弟子,义子义女、徒孙、贴身婢仆、护卫护院,还有一些罪不致死或有一仁可念的恶人,被收服为药奴。在江湖上,一般人不会去招惹玉扇门人,一方面他们个个是武功高手,是不好惹的主;另一方面,玉扇女名声虽好,但护短的名声也广为人知。且不为俗礼所约束,只要认为是对的,即使把天翻了也无所谓,这是江湖人最忌惮的一点。

    江湖人不敢得罪玉扇门的原因还有:玉扇门的医术甲于天下,全国的药铺有一半是他们开的。而玉扇门的灵丹妙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之物,且人在江湖,那能不挨刀,得罪能救自己的大夫,等于断了自己的生路。所以江湖人万不得已也不想开罪玉扇门。

    “师父,您已经连续不停的赶了七天八夜路,休息一下吧,不出十日,粮食和药物就可以到达了。”玉扇女一接飞鹰传书,就从天山赶了回来,一日千里,马不停蹄。

    “等不及十日了。得从那些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商人身上想办法。走,把事办妥了再休息,你还撑得住吧?”

    “没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