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美好的 之《心灵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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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就在那天傍晚我准备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温局长的电话,电话里他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让我去“五一宾馆”一趟,然后不等我找到拒绝的托词,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怔怔地呆了很久,心里感到阵阵不祥,这会儿温副局长急着找我,多半是为了白副主任的案子,我不想去,可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恐怕还是得去解释一趟,――白副主任我可以不在乎,千金老小姐我也可以不在乎,但温副局长毕竟是我的上司――

    于是我只好开着车去了那个名字听起来仿佛跟“工人文化宫”一样健康朴素的宾馆。

    但其实这个宾馆在当时人们心目中更恰当的名字可能应该是“丽春院”或“八大胡同”,当然也有本质的不同,篡改一句《漏室铭》吧,那就是宾客们属于――“谈笑有达人,往来无白丁”的层次,――可不是谁都可以涉足的!

    五一宾馆只是一座不大的方头方脑的四层楼,灰灰的,外观并不起眼,但里面的装修却是当时最时髦的,就是那种繁复的,边边角角都装修的跟鸟窝似的那种类型。――我以前因事曾去过两次,当时印象十分深刻:首先就觉得装修材料都很好,一看就不惜工本;――其次觉得人在这里不用怕喝醉,因为全是软包,摔个跟头儿肯定不会疼!相应的,隔音自然好得很,不大的楼房,这边听不到那边的声响,讲究隐私感的人一定极喜欢。――第三,就是觉得设计的人似乎特别钟爱古代中国人洞房那种喜气洋洋的风格,到处都是朱红色和赤金色,哎呀,――那一片呀,呆一会儿我就觉得血压要升高。――过后我还给同事开玩笑,说要是西班牙的牛进去了,肯定会觉得走投无路,非撞墙不行!

    但这一次我已没了那份幽默感,不知为什么,离得越近,越觉得后背发凉,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在宾馆门口,我又沉了沉气,走了进去,里面还是老样子――到处都是一片朱红。

    温副局长是让我去三楼餐厅找他。于是我又一边继续琢磨着一边顺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就在我走到准备上二楼的拐角处,迎面过来一个浑身装束十分“清凉”说完二十多岁的女人,她算得上漂亮,只是气质粗俗了些,属于没有教养的“俗艳”风格。

    想到这里背景重重,出于礼貌和避讳,我立刻向旁边让了让,然后,就在这时,那个女人手里的包仿佛不经意的掉了下来,地上顿时散落了脂粉,镜子,口红之类的各色女人化妆用的小东西。

    我垂下眼看看地上的东西,又抬眼看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了她自以为魅力无敌的笑容,看到我抬头看她,就嗲声嗲气的请我帮她把东西拣起来,因为她不方便弯腰。

    听完那个女人的话,一霎那我脑海里反应出来的唯一念头却是:――千万不要碰这个女人的东西!这可不是装绅士的时候和地方。――所以我毫不犹豫,又小心翼翼绕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做没听到那个女人的话继续上楼。

    我的态度也许多少有些出乎那个女人的意料,――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伤自尊的因素,反正那个女人表情有些恼了,一伸手拦住了我,用虚张声势的高傲态度告诉我――如果我不帮她,会后悔的。

    但我却感觉,要是我帮这个女人拣了东西,可能真会后悔的!甚至我觉得就是这么再多扯一会儿无意义的闲话,也是很不合适的。

    “我不是这里的贵宾。”我板着脸直言不讳地告诉那个女人:“有急事要上去,麻烦你让一下。”

    那个女人的嘴角和手臂一起搭拉了下来,我立刻闪身大步上了楼,只在快到三楼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也正抬眼看我,满眼怨毒的愤怒。

    我暗暗叹了口气,叹息得罪女人说容易也真容易,――只要不成全她们自以为是的心愿,一准儿得罪!――但也无可奈何,心里只祈祷但愿这个女人不是某个显贵的红颜知己,但愿她不要闲的没事就记住了我的仇。

    然后也不顾多想,径直来到了三楼的小餐厅。

    餐厅里,只有温副局长一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没有表情的脸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温副局长脸上绽开了一个故做粗豪的笑容。

    “来了,郭队,坐,请坐。”

    我坐了下来,然后直接就问:

    “有什么事吗?温局长。”

    “急什么?先吃饭再谈,”

    说完温局长冲尾随我而进的一个龅牙的女服务员说:“上菜吧。”

    “啊,温局长,不用麻烦,我吃过了。”我立刻回答。

    这时,服务员已经端着酒菜进来了。

    “那就喝点儿酒。”温副局长继续一副江湖大哥的派头说道:“从我当局长后整天穷忙,一直想和你郭队好好聊聊呢,今天正好,来,喝酒!”

    望着温副局长那副仿佛豪爽无边的样子,我却又回忆起对面这家伙以前的一些传闻,犹豫片刻,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温局长,我办案期间一向滴酒不沾,不好意思,不如等这个案子结束后我请你喝酒,算做这次的赔罪吧。”

    温副局长的脸稍微沉了一些,然后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滴酒不沾?郭队,为哥哥我破个例不行吗?”

    “不是的,”我信口撒谎说:“不好意思,温局长,是这样的――,曾经有高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要是办案时喝酒就会败了我吃这碗饭的运道,所以――”

    这是我的经验,如果不想干什么又难以推搪,就推到算命大仙儿的身上,一般大家都不会勉强了。

    但这种谎一般也瞒不过知根知底的人,自然更不能瞒得了精明过人的温副局长?――只不过一般话说到这儿,等于把话拒绝死了。

    温副局长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干笑一声:

    “好吧,没想到听说从不信命信风水的郭队你其实也有这么多讲究忌讳,那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我们现在谈谈白主任爱人的事情,张处长今天已经专程过来打招呼了,你这样扣着尸体不放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说起来也是,”我立刻把路上想好的推搪话说了出来:“不过现在尸体都带队里了,弄到一半要是程序不走完,似乎更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温局长你想,尸体已经到了公安局了,要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更容易被人胡猜测?传扬开来不是更不好?那还不如照程序走完,你说是不是温局长?”

    温副局长又看看我,笑得比刚才温和了些,但这只使我加倍不安起来,因为据说这位温副局长的脾气与常人不同,或者喜欢与常人不同,――以示高深吧?――反正当时传言要是我们这位温副局长突然骂了谁,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回家喝酒庆祝了;反过来要是突然对某人面带笑容,十分客气呢?――那么这个人就该回家哭了!

    “郭队,”温副局长和颜悦色地说,显得特别的推心置腹:“什么是不是?其实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张处长对不对?人家张嘴了,我也不能不张嘴,说实话,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会不知道张处长的爸爸是谁吧?我告诉你呀,老人家可最疼这个没嫁的老姑娘,郭队,别说我小看你,你也罢,我也罢,包括郑局,谁有什么斤两驳人家面子呢?――让你送还也是不想把面子砸地上是不是?――你别怪我说话直,大家都是在单位混的,最得罪不起的不就是他们?何必给自己的将来种祸呢?”

    “是。”我连忙点点头:“温局长你说实在话我也说实在话,我不是已经把事儿做‘寸’了吗?弄到这当儿,说实话,还不还都晚了,有祸也种下来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办完了倒觉得问心无愧了,而且也免得将来两头说不清。再说也就是一天工夫,甚至一天工夫都不用,抓紧点儿,半夜就可以开始了。”

    温副局长看看我,想了一下:

    “你说的这个也是,到这个程度是已经做寸了,此刻就是还了,也确实将来可能两头说不清,”

    说到这儿,温副局长又点点头,仿佛接受了我的解释,然后显出下定决心的样子:

    “你说得对,郭队,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明天消消停停的做好了。”

    然后,温副局长又看我一会儿,笑得愈发亲切:

    “郭队,真是怪不得各地同行一说起来咱们这儿,说局长是谁不知道,一说郭小峰,没有不知道的,今天我算见识郭队你做事的认真,考虑问题的周到了,真是名不虚传!不过――,”

    话至此,温副局长又显出话里有话地样子来:

    “郭队,我还是实话实说,再不虚传,咱还是掂掂自己的份量比较好,你说呢?”

    我连忙回答:

    “温局长请您直说。”

    温副局长又收去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还是得给张处长打电话解释一下,别让人太没面子,你说呢?”

    “当然。”我只能如此回答。

    “那好,”温副局长站了起来:“我去打电话,你等我。”

    临出门他又指指桌子上的酒菜,脸上浮现出一丝洞悉我心理的嘲笑表情说道:

    “郭队,别见鬼,自个吃吧,这都是好东西,没毒――,什么吃过了?”

    温副局长的话让我有些尴尬,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还是阻止我去碰桌上的那些东西。所以我依然什么也没碰,只是静静地等着。

    然后,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又过去,温副局长还没有回来,我开始感觉自己仿佛被扔到了一个荒岛上……,正在极度的安静和我站立不宁的时候,门被推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