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港城众所周知最为繁华最是销金窟的夜生活地带。这里有最烈的酒,最艳的女人,以及最刺激的夜。
不同于其他同类娱乐场所的喧嚣,进门先是一段安静的长廊,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音乐混合着鼎沸的人声。脚下是擦得蹭亮能映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两侧是兼具典雅和潮流的莹黄光柱,淡淡的,便洒下一片暧昧疏离的线条。
许明然不以为意的微微擦擦鞋底。看得出这的管事也是费了番功夫。
“少爷,您看?”那大堂经理微微低了头请示道。
许明然微微眯了眼,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尽头,与刚才安静的长廊相反的,是极致的喧嚣。
黑暗中众人随着时而火爆时而诡异时而强节奏的音乐疯狂扭动着身体,借此发泄白天无法散发的郁闷,黑夜也无法说出口的激情。
小小的舞池,像挤沙丁鱼一样挤满了人。身体与身体互相摩擦、碰撞,甩起的汗珠溅落到四周,隐蔽的爱人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变得大胆,不时用肢体语言挑逗着心上人,猎人擦亮眼睛寻找着今晚的猎物……
第七夜有“小姐”,但第七夜不屑于做皮肉生意。客人想与佳人共度良宵得自凭本事。魅力不凡的,一个坐姿,一杯香槟,自然有小姐上前搭讪,眉目传情间好事促成。略微粗俗或是面容抱歉的,自然是大把的钱花了,大声的嗓门吼了,大胆的动作做了,还得看人家心情如何。偶尔有驽钝不堪的,企图仗了酒意或权势闹事的,无不是被鼻青脸肿地扔出去,也没见惹上什么麻烦。
于是,谁都知道,第七夜后台老板了不得,招惹不得。这的客人,谁不是兴高而来,兴尽而去。
“妈的,老子出了钱,那臭婆娘居然敢不出来见我!”偏偏,此刻正好有个不识相的,摔了杯子大声叫骂。
经理擦擦汗,瞥眼许明然脸色。好不容易大老板来视察一回,居然有人当场闹事,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许明然连第二眼都懒得给那明显喝醉了酒的男人,只淡淡一句:“看着办。”抬脚便朝后面的贵宾包厢走去。
“是是。”经理见老板没有怪罪的意思,立刻狠狠一个眼色递给一边傻站着的保安,随即丢下身后那一声声似猪嚎的惨叫,快步跟上许明然。
包厢里又是另外一种装潢。灯光不似一般夜总会包厢五光十色的颓靡,几盏乳白小灯在通体人造岗石打磨而成的天花板上嵌成“之”字形,银白的灯光并不是扑面洒下,而是沿着屋顶和墙壁的走势缕成银线,配合着整个包厢的黑白色调很是冷峭。包厢正面是一张牢牢嵌住,占了墙壁四分之一的高清液晶屏,液晶屏正对着一排能并坐八人的黑色沙发。
此刻,许明然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的腿随意地叠靠在沙发和液晶屏之间的流线型雕花水晶矮几上,沙发靠背后的壁灯发出莹润不刺眼的月白光芒,光影交错中,许明然轮廓分明的脸,如刀削的五官,以及慵懒中自含的几分煞气,烘托出一片英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许明然随手敲敲墙壁,嗯,实体的,隔音效果不错。端起手边的高脚杯,薄唇轻启,淡黄金琥珀色缓缓流入,再摇摇杯内1/3的冰块,叮当作响。听见经理畏畏缩缩的进来,视线仍停留在手中酒杯上,一室的白光在玻璃酒杯和金黄液体之间折射出凌厉的角度。也不抬眼,嘴角似笑非笑,只是开口声音带上了几分冷然:“这样的事,很常见吗?”
经理这才发现老板有意责难,急忙道:“不不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东西喝多了。少爷放心,我保管他以后再进不来第七夜”。
“哦?还有以后?”斜飞入鬓的浓眉一挑,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听在经理而里无异于惊雷炸响。这见惯大风大浪,识遍高官权贵的中年男人在这年轻男子面前竟是提不起一点气势,两股战战,冷汗瞬时浸透夹背。
许明然,许少,何许人也。
早听闻这少主子十六岁就可以面不改色的把“腾飞”三朝元老挖了双目丢在老宅任其自生自灭,只因为他一次醉酒无意中透漏了腾飞行动地点。十七岁因为火并前夜手下嫖女人过了头第二天拿枪时手软了下,事毕后谈笑间剁下了他的子孙根。十八岁开始带大把女人回家胡混,而在有女人怀着孩子找上门时,昨天还柔情蜜意房子车子,今天就连人带孩子乱棍打死。
如此种种,其手段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心狠手辣都嫌不能形容。
腾飞这一班人私下都说,少爷性格上某一方面是极度的偏执狂,非常讨厌麻烦,并且精神上是苛刻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点瑕疵,只怕这一届,大家都不好过。
因此尽管是第一次来巡视这腾飞旗下的第七夜,经理是一点懈怠都不敢有,早在一月前得到风声就开始紧张准备,谁料突然冒出个如此孬种坏了他的大事。
偷偷抬眼,少爷脸上仍是无喜无怒,身边的保镖却已深谙主子心思,慢慢朝经理围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门突然被“砰”的推开,一个人影看都没看慌慌张张就闪了进来。
在门缝边朝外看了半晌,呼出一口气,似是逃过什么人般轻松地转过身--
屋里一干男人正瞪着她。
许明然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新角色--齐耳的碎发,白光下泛着丝丝的浅栗色,挑染过吧。一张小脸不同于第七夜的小姐那般浓妆艳抹,素淡得连粉都没打,只能算清秀,也谈不上什么姿色。身高一米六上下,身材么……比起以前玩过的诸多名模,实在算不上凹凸有致。穿着,不过是个宽大的衬衣,下摆耸拉,一角塞进肥大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跟性感美艳成熟完全不搭边,根本就是根青豆芽菜。
“喂!你看够了吗?”豆芽菜毫不客气地跟许明然对视,嚣张的嚷道。
怎么这个姑奶奶来了,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经理听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连看许少脸色都不敢了,绝望地闭上眼,“咕噜”咽下一口唾沫。
呵,敢冲他许少喝问的,只怕活到现在就这么一个极品了。有趣,有趣。
许明然一边大喇喇把腿搭拉开,一边挑衅的一笑:“没有,怎么着?”
“那,”豆芽菜眼珠一转,瞄瞄许明然身旁身材魁梧的保镖,堆起一个狗腿的笑,“您慢慢看,小的先告退了。”
说着就欲退出包厢去,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啪的一声,阖上了身后的门。豆芽菜抬头一看,妈呀,那么壮实的身体,怎么动作这么快。
又看看许明然仍是那般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用打量猎物的眼光审视着她,很是让人不舒服。暗自嘀咕,自己不就借了下门嘛,犯哪条王法了,哪有这么小气的。想到这豆芽菜一挺脊背,壮着胆子叫嚣:“留你姑奶奶做啥?”
许明然看着这硬绷出来的傲然神情暗自好笑,这豆芽菜果然有趣,一会装大牌一会扮狗腿,会……嗯,比较好玩。
当下许明然又把高脚杯拿在手指尖把玩,从食指转到小指,故意做的比她还大牌。
“我许少的屋子,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最起码的礼貌,你也该自报家门吧?”
“哼,报就报。小小,安小小。”
口气理直气壮得仿佛是女王降临。
许明然唇边笑意更深了。安小小吗?
这就是许明然和安小小的初遇。
在一室光亮的背后,命运的齿轮开始了它轰隆轰隆地转动,带着一切朝着不可知的未来奔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