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品茗论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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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龙看见阿三来了,悄悄对身边的虾子说阿三来了。虾子注意打量着阿三,一点儿也认不出来,两人若是在街上相遇,必定会擦肩而过,毕竟,在虾子的心目中,他保留的还是阿三童年时的样子。

    阿三在独龙身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烟,虾子激动了,在为阿点火时,手都在颤抖。他看着阿三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还记得那年G城百年难遇的大雪?一个九岁的孤儿被包子铺老板打倒在雪地里?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小男孩,给他买了一袋包子,还背上他……”

    阿三在脑海里搜索着儿时的记忆,渐渐地他眼里闪出一丝火花:“你就是住在桥洞里的小孩?”

    “是我!”虾子惊喜地叫着。

    阿三眼里的火花很快就熄灭了,他淡淡地问:“都过去了,还找我干吗?”

    “你的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言重了!”阿三不以为然。

    虾子拿出一个小匣子,郑重地放在阿三面前:“我无以为报,送你这个!”

    阿三打开一看,是把钥匙,他吃惊地问虾子:“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家大门钥匙,我赎了回来……”

    阿三两眼霎时放出光来:“静芦?”

    “是的,现在归你了,所有的手续我都办好了。”虾子从怀里拿出几份文件、一张银行卡,一并放在阿三面前。

    阿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太好了!”他看着虾子:“你花了不少钱吧?……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虾子握住阿手伸来的手,眼里流出了泪:“你还记得我,我就知足了……”

    独龙开口了:“都是兄弟,我看……我来作东,找个地方聚聚?”

    阿三收起钥匙与文件:“不了,今天我还有重要的事,”他真诚地对虾子说:“静芦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感谢你,你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你的情,我领了!”他从文件中挑出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独龙见好就收,示意虾子该走了。

    虾子放开阿三的手:“独龙哥说得对,找个时间聚聚?”虾子将银行卡又放在阿三手里:“我想,你用得着……”

    阿三把卡还给了虾子:“我不缺钱……”他对独龙说:“你说聚会的事儿……这样吧,”他看着虾子:“改天我请你!独龙兄,你作陪!”

    独龙见好就收,他拉着虾子向阿三示意后,离开了。

    阿三目送着虾子,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鲍甫看看手表,微微皱起了眉毛。他正欲离开,看见对面茶桌有人移动桌上的什物,揩干水渍,将一幅轴画在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青年面前展开,还隐隐约约听说什么“宋、柳岸……”。他未与楚梓打招呼,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众人身后,观察着展示在桌上的画。

    那是一幅绢本山水。画色陈旧,虫眼密布,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尘。画中隐隐约约在烟霭雾气中的远山、近树、村落组成背景,近景是两株暮秋中挺拔但己显凋零的柳树。再看落款,为宋人马远。

    不看则罢,一看鲍甫甚为吃惊。今天能见到宋人的作品已经很难了,令人难以置信地是,眼前就有一幅。真的是宋代真迹么?鲍甫再细看画的布局、印章、落款后,不禁哑然失笑。

    楚梓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从不同的角度,对着阿三和他面前的画,不断地拍照。

    曹平抢在鲍甫之前,坐在阿三的对面,他化装得很好,连楚梓都没有注意到他。

    阿三凝视着古画,思索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来:“画是假的,不是马远的画。”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鲍甫见阿三有如此眼力,不由暗暗颔首称是。曹平感兴趣了,紧盯着阿三,看他往下怎么说。

    楚梓收起像机,挤进人群。

    围观的人听说画是假的,纷纷俯下身子左看右看均看不出个究竟,不由面面相觑。画的主人冷冷说道:“这画,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你倒是说说,它假在哪里?”

    鲍甫拉过一把椅子,索性在阿三身边坐下,看他如何辩说。

    阿三呷口茶,吸上别人递来的烟,手指绢画侃侃而谈:“先从画的布局谈起。马远是南宋朝庭待诏,以擅长山水、人物、花鸟而‘独步画院’。他的山水有着独特的风格,即在画中留有大片空白,这些空白都能完成一定的艺术表现。他的这种艺术特点,被称之为‘边角之景’或‘马半边’。这幅画临摹得很好,但没有体现马远的风格,所画之物与留白不成比例……”

    听到此,对中国画略有研究的楚梓,不禁频频点头。

    “再看墨迹。宋以上的作品,墨色上有一层白霜,细看又没有,用工具也剥刮不掉。墨色内有莓苔似隐似现……”

    阿三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画中的题跋,原来字上似有的一层白霜渐渐淇消失,墨迹变得黝黑发亮:“这是趁墨迹未干时,吹散香灰,使其附在墨上。至于彩色,宋以上的书画,色彩都己浸透纸或绢之内,元、明虽离现在较近,色彩也入其三分。这幅画墨迹色彩都在表面,轻浮而不沉着,光明而浓重,虽然使用薰旧法将画薰得象古画一样,仍露出痕迹……”

    阿三的一席话,众人似信非信,阿三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五代、宋、元的书画,作者多不在画上落款,也很少盖章。即使有落款的,也多提在纸背或画中的石缝、树间,而且字写得极小。不象今天,不题跋盖章不能算是完卷。这幅画的临摹者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题跋盖章竟堂而皇之……”阿三指着画中盖的章:“这图章虽小,在识别书画的真伪上至关重要。宋以前,作者多用铜章,间或有象牙、犀牛章的;明初从王冕开始,才用花乳石。明代中叶以后,方有用青田、寿山、昌化石为名章。作者不懂这一变迁,赝品上用的是石章。殊不知印章之质可以从画上的印迹辩认出来。请看,这幅说是宋人马远画的画,盖的却是他身后一百多年才出现的花乳石章;更为离奇的是,用的印泥,竟是清乾隆年间的八宝印泥!”

    画的风格,印章、印泥的历史沿革,不谙此道之人是难以鉴别的。阿三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服。画的真伪至此己分,阿三并未就此打住,他昂首四顾:“谁有针?”

    有人递过来一支银簪。阿三接过手,用银簪在画的破损处小心挑出横竖两根丝:“用绢作画,可以上溯到一千多年前。考察宋初的绢,经和纬线都是单丝,只是纬线丝较宽;到了元代,经和纬线仍为单丝,但纬线变细了,纹理也稀;明初,经为单,纬为双,粗细均匀,密度整齐;到了清代,经纬皆为双丝。”阿三指着手上的丝:“请看,我从画上取下的两根丝,经纬都是双丝。说明此画确是赝品,而且出自清代!”

    众人纷纷凑过身来,仔细看着阿三手里的两根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