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二人走后,陈明遇等人一直在堂上苦等靖江沙兵的到来,可是一直等到酉正十分仍未见任何动静,陈明遇不由得暗暗心焦,先前那个青年曾亲口许诺――至早未时之多申时一定抵岸,现在早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们改变的主意?黄毓祺更是连连摇头,心中叫苦不迭,许孟二人倒是面色平和,可冯知十倒是急得在堂上转来转去的,又等了好一会儿,仍是不见动静,倒是把夏章二人给盼回来了。
二人才进到堂上陈明遇就问起沙兵为何迟迟不见行动,夏章二人对视了一眼,面色极是古怪。
“他们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别让陈公着急呀!”冯知十皱眉道,其实他比谁都急,他不待二人回答又抢着问道:“他们是不是缺酒少肉已久,见了你们送去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当下忍不住就杀猪宰羊地大吃大喝起来了呀?”
“某非冯兄亲往了?”二人满脸惊异反问道。
二人如此一问众人俱能想见此刻的沙上是怎生一副情景,陈明遇满脸的期盼顿时凝结了,黄毓祺听后更是连连顿足嘴里不住地叹气,只听冯知十大声道:“我一直和大家一起在堂上苦等,半步都未曾离开,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那儿喝酒吃肉,我不过随便一说而已!”随即又皱眉道:“难不成迟迟未见他们行动莫非是真的在那儿喝酒吃肉,而他们这些吃喝之物恰是二位刚刚送过江去的?”
夏章二人面现忧色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堂上竟是无语,凭此表现众人已知这支所谓的援军是怎生一副操行了,即便是他们果真来援了,他们这八百条散勇的战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陈明遇长叹一声说道:“二位贤弟将所见情形细说一遍吧!”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夏维新躬身说道:“此批物资一共装了整整十三辆大车,王兄一直陪着我们将这批东西运往黄田港,直至全部物资装上了船他才只身回来,我们向他告别后乘船驶向对岸。由于怕遇到清狗的水军,领船的艄公带着我们在江面上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顺利地抵达江对岸的唐家圩,我们刚下船就见一条大汉身后跟着一大帮袒胸露怀的汉子疾步赶来,还离着老远大汉就大声地问我们是不是从江阴过来的,我们不知他们的来历未敢答话,纷纷退回到船上,万一情势有变也好能退回见面!”众人听到这已有人轻轻点头,暗赞二人做事把细。只听他接着说道:“他们见我们退回到船上,更是疾奔而来,不一会就聚拢在了江边,还有几人捋起裤脚直接冲进了江中准备泅水过来,我们还以为遇上了流兵了赶紧吩咐船家疾退至江面,双方正在猜疑间只见从领头的大汉身后钻出一个青年,那青年冲我们喊道:‘兄弟们莫要惊慌,我们是高杰高大人的旧部,这位是夏起隆夏佐领!’我们听后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下来,说实话他们若不挑明身份,我们根本难以想象他们就是我们将要犒赏的军队!”通过夏维新的这番表述大家都能想见这帮他们苦苦等待的援军竟和一般的流寇没有太大的区别。
夏维新自己也是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既是找到了正主,我们也就不那么着慌了,当下我们再次驶近岸边,我二人收拾了心情下了船,走至夏佐领面前躬身将我们的来意讲了个清楚,他们一行人知道了我们身后这艘船上所载的东西全都是犒赏给他们的之后简直都疯了,他们连声谢谢都未说就将我二人撇在一边直接冲到船中搬卸物资,船上的艄公被吓得全都缩在一起不敢乱动,事后领头的艄公告诉我要不是我们下船前告知了他们这些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们还以为遇到了匪盗了呢!说实话当时的场面也真够混乱的,东西才搬到岸上,就有几人起了争执,纷纷扭打在了一起,这种场面我二人从未见过,只得呆立一旁。又过了一会就见有人在岸边架起篝火,另有人拿起手中的大刀杀猪宰羊就着篝火或烤或炖,还有人已经抱着酒坛开始狂饮,更有甚者一拨人将银封销子翻倒拿出骰子骰盅围坐在一起就开始吆五喝六地赌了起来,我二人讶异得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论说他们既是一支队伍,虽说无人统辖却也不该如此号令无尊呀,想想我们城中兄弟们的表现,我二人真像是见到了一拨生番!”众人听到这纷纷摇头不已,陈明遇的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夏维新看了看众人的表情,隐忍了一下摇头往下说道:“那青年离开之前曾亲口允诺最迟申时就会赶到城中,可是他们这样一折腾没有两三个时辰是无法罢手的,我二人商量了一下均觉得他们今日是不可能渡江来援了,当下我们决定向夏佐领和那名兄弟辞行,可是刚才一阵混乱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这时竟已有人喝醉了,有的大声地口出秽言,有的竟在江边呕吐,一时间空气中弥散着酒气、火烧猪羊毛皮的焦臭以及呕吐出来的秽气,简直难闻之极!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分开来在人群中挨个找寻,好容易找到了,可是二人已经喝得连舌头都大了,根本不可能渡江驰援了,眼看着天色渐晚我二人无奈之下只得拱手作别,赶紧回到船上,吩咐艄公开船,所以捱到现在才回来复命!”夏维新说完双手奉上令箭,陈明遇却是满面怒容迟迟未伸手接过,良久才长叹一声双手接过插回壶中。
“还好二位兄弟不是女的,要不然还不被他们给……”后面的话冯知十强行忍住了,大家却都明白他说的意思,只是冯知十担心陈明遇太过心痛这才硬生生将后半句话憋在胸中了。
“老夫万没想到他们竟散漫若此,早知道的话……”陈明遇低头自责道,说罢他抬起头来望着黄毓祺问道:“关于此事大哥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莫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黄毓祺嗫喏了一下终是未说出口,许用却接口道:“我们虽是有此怀疑,却也未敢多言,也是大有苦衷的――万一他们偏偏不是这种表现,而我们却如此妄加揣测岂不是令他们寒心了吗?”许用的这番话不无道理,陈明遇听后也只得无力地点了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