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至此黄毓祺朗声道:“黄某于日前被二弟拜为参谋,论说已是核心之一了,然而黄某却执法犯法该当罪刑加倍,黄某恳请二弟选派几名兄弟即刻行刑!”他说完不待陈明遇开口转身跪伏了下来,抬头目视堂上所悬“明镜高悬”四个鎏金的匾额,自行将身上衣衫捋起,露出了脊背。
陈明遇急道:“大哥,你……”他话未说完即被黄毓祺厉声打断:“新规初定岂可就此坏在我们自己手上!二弟别在婆妈,赶紧着人行刑,黄某心中另有要事!”陈明遇只得着人去牢房取来行刑用的笞楚,当初他们将此处挪作公堂之时只是将刑具移至一间牢房内,牢房离此去不远,片刻之间一应用具均以齐备,另从轮值的兄弟中选了二人出来,刚想对他们说些什么,不想黄毓祺竟似猜到了陈明遇的心思,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快些行刑吧,二位兄弟切不可认为老夫年迈就打算手下容情,殊不知老夫貌似羸弱实则强悍,这区区一百鞭笞却也难耐老夫!”
陈明遇知其话中深意,倘若手下容情,给众人瞧了出来,又会落下个循私的话柄,非但黄毓祺这番受责变得毫无意义,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了,当下他大步抢上台阶站在黄毓祺身旁侧身而立,目中却已噙满了泪,二位被选派出来行刑的兄弟也明白了黄毓祺话中的深意,当下不再犹豫一鞭鞭打将下去,啪啪有声,二人口中还大声呼着鞭责之数,堪堪四十鞭打完黄毓祺背上、肩上、臀上满是鞭痕,已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黄毓祺却紧咬牙关未出一声。
陈明遇着人去取刑具之时徐守质已知黄毓祺这番受责势难挽回,他从刚才跪下之后一直未再起身此刻唯有眼睁睁地瞧着黄毓祺伏身、捋衣、露背却也无可奈何,等到了行刑之时,每一鞭落下徐守质就冲着黄毓祺的背影叩拜一次,每次必以额头触地,且轰轰有声,口中痛呼一声“恩公”,片刻之后徐守质的额前就隆起了一个大包,十数下过后已是血流满面了,他却浑然不顾,再过得片刻他双膝前的地面已被染成一片殷红。而跟随他一起来请命的流民见状也纷纷效仿,其间早有人克制不住低泣出声了,一时间除了行刑时发出的啪啪声与百姓们的低泣之外,人人俱都默不作声,场面极其悲壮,赶来看热闹的城中百姓俱都被这场面所感,纷纷流下了眼泪,甚至有许多人开始后悔自己的行径何为如此量小难容!
终于“一百”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词从行刑的二人口中呼了出来,二人转身向陈明遇含泪说道:“禀陈公,黄书吏的笞刑现已行刑完毕!”
陈明遇虎目含泪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走至台阶边缘站定朗声对众百姓说道:“黄毓祺身为参谋却故意篡改军令,老夫依律判其鞭笞五十,可他自认身为官位乃属执法犯法该当罪加一等,自请刑罚加倍,现下行刑已毕,陈明遇恭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说完冲着众人一揖到地。
行刑的二人待陈明遇说完立刻抛却手中的皮鞭,跪在了黄毓祺身侧,陈、许、孟等人也纷纷抢至黄毓祺身边,黄毓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勉强要开口说话,怎奈毕竟壮年已过加之鞭伤过重之前他一直咬牙硬挺全凭这口气,现下这口气一泄立时就昏了过去。
就在刚才行刑之际,孟原已经请了一名轮值的兄弟前去延医顺便买些治疗鞭伤和预防棒疮的药,当陈明遇疾呼着人延医时,那名兄弟已经领着一个道士从人群中挤回来了,还未待他开口解说,那道士已经先开口说话了:“听闻有贤士受难,贫道特来赠药!”道士说完将背在背上的包袱和一个极其精巧的葫芦往上捋了捋,敛衽冲陈明遇等人两手相抱,手举胸前立而不俯。
孟原在其举手间注意到他的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右手大拇指屈于左手大拇指下,从外面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太极图,孟原心中蓦的一动,他记得自己在书斋学徒时看到过一本介绍道士修行的书,此书外皮已经相当古旧了想来必是大有来历的,只是当时自己对于此道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将此书草草翻过也未再深究,仅对其中配了图解的几页翻看了一下,记得书中介绍这个道士结的手印称为“抱元守一”,从外面看呈“太极图”形,其实内中掐的是“子午诀”。
道士的话并未引起陈明遇等人的重视,他发现孟原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势看,转过目光与之相对问道:“稽首了,这位仁兄却也是个同道中人?”
孟原经此一问赶紧歉然敛衽还礼道:“仙家错会了,在下仅是一个漂泊他乡的儒子,只是偶然中见得一本古书,上面载有仙家刚刚结成的手势,现下见到了实体难免多看了几眼,冒犯了仙家,还请仙家莫怪!”
“先生客气了,贫道不过刚入山门,哪里称得上什么仙家啊,再说了不知者不怪,何况先生非是刻意为之,若就此为忤岂不是违逆了本教的道义了!”道士轻轻一笑温言道。
道士脸上现出笑容的刹那孟原心中猛地一阵悸动,这个道士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熟悉,自己明明刚刚才与其谋面,心中怎会有此奇想实是不得而知,他心中做此想面上却无甚异状,不料那道士却开口说道:“先生想是觉得和贫道似曾相识吧,实不相瞒,贫道心中也正有此想!”他说完又是微微一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