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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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睁眼,全家人已经全回来了。这使我很惊奇,随着我长大,发现一切事情开始飞速变快,小时候族里死个人丧礼要办好几天,现在只需一天,对歌会也是要举行三天以上的,现在去了不到半天就一对对离开会场走进林子里去了,留下唱歌跳舞的人脱下衣服,无聊看着凌乱的会场,我现在也是突然就不再去林子打猎了,我和晴从见面到相识不到三个月,据说父亲用了一年才知道母亲是骑士村里的,又用了一个月才弄清楚母亲家里的地址。迎娶母亲更是费尽周折。我怀疑我要今戴上袖标,明天立刻就能把晴带回家里。通常我的眼睛刚离开羊皮卷时,母亲就会进来告诉我哪哪巫师又写了一本羊皮卷。一切都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

    现在他们脸上已经没有悲伤痕迹了,房子里潮湿的陈腐气息又蠢蠢欲动起来,门缝里飘进来的叹气如草台上的舞女还是那么活力四射。我只睡了一觉,一切又变化了。

    我推开门,来到客厅,大家精神焕发的围坐在一起,正说着什么,看到我出来,便停下来了。

    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实话。父亲先发话。

    我站在客厅里,体会到一种前所未的凝重窒息的感觉,仿佛清晨的阳光根本就没照到我们的草屋,还是夜晚的死寂。

    爷爷的葬礼十分的顺利,你不必担心了,爷爷走的很突然也没痛苦。长老们也很给面子。我们担心的是你不要因为爷爷的突然离世而影响了你明天的比赛。

    呃。

    我只是发了语气词,他们便立刻接着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母亲回答道。

    看看还用准备什么?

    呃。

    今晚在检查一下。母亲打断我的发音接着回答。

    好了,就这样了。父亲如释重负般拍拍大腿站起来,接着说:你爷爷走了,老人家也没受什么罪,挺好的,我们也没受什么罪,这样更好。对于你来说当前的大事不是你爷爷的丧礼,而是你的比赛,记住这是你的终生大事,关系到你的前途命运,族里上上下下都很关心你的这次比赛,远亲们还派人来了,明天一早也跟你去。还有你以前和爷爷去林子里打猎,荒废了推演和推算,我历来很反对爷爷这样做,但毕竟他是爷爷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倘你戴不上袖标,我们也能承受的,但你要明白袖标是一定要戴上的,不管道什么时候都得坚持这一点的,你叔叔伯伯们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该给你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你的比赛了。

    我本想去撞门的,好让我听见父亲说话的声音,但还没等我走到门口,就听见父亲大喝一声:回来,干什么去?

    这么大的声音使我恢复听力,我听见父亲的大吼,转身走回来,这回我没敢再呃了,而是立刻说:

    嗯。

    虽然还是个语气词,但也是个肯定的词。这个词的从我嘴里艰难的丢出后,父亲欣然一笑,叔伯们满意的站起来,结束了这旷日持久的家庭会议。

    白天我在草屋里用一摞羊皮卷枕着下巴颏呼呼大睡,等羊皮卷全都被我的口水浸湿后我才睡眼惺忪的起来,方听见客厅有人在说话。

    当初我不就是想捞点吃的,用的,老人家何必对我如此震怒呢?

    老头,父亲说。自从孩子长大后父亲变成老父,等父亲老了,就常常因为耳朵背而听不到孩子叫他老头子,现在爷爷归天了,被孩子叫什么已经无所谓。父亲接过那人的话说,是啊,毕竟是老人嘛。现如今人去了,我们也解脱啦。

    咳,算了,老人家走了,我们也不必多说了。

    我推开门走进客厅,看见父亲身旁坐着一块肥硕的肉球,浑身可以任意变形流动的肥肉此时安静的被塞进了狭窄的椅子里,被四条椅子腿颤颤巍巍的支持着。整个肉球落座在椅子上时便很难活动了,唯一可以动的是肉球顶部一个小突起上面的一双略微突出眼睛,滴溜乱转,把我全身扫视一遍,使我感到内心暴露无遗。

    向川空巫师问好。父亲生怕我面对川空这摊肉产生什么大不敬的想法,见我刚出来便对我发号施令。

    不用了。小突起下面突然开了一个小口,从里面发出细小声音。

    小口一张一合好像是躺在案板上等死的草鱼的嘴,努力呼气最后一口空气。

    这位就是老会长的孙子吧?

    正是,明天就要参加袖标比赛了。

    是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川空巫师现在可是专门研究比赛学问的,有什么不懂的赶紧向巫师请教。父亲对我说。

    哪里哪里,比赛的学问我只能说略知一二,但比赛规则我还是理解的相当的透彻,当年我就是看许孩子明明学识深厚,但仍然不得赢得比赛,才辞去官职,一心辅导那些只会做学问而不会比赛的孩子。

    就是这样,当年你的选择真是明智,是在办一件天大的好事啊。老头老脑筋的,唉,真没办法。父亲说完冲着催促道:赶紧向巫师请教啊,愣着干什么。

    我本不敏捷的大脑现在被父亲话抽打着,开始在脑壳里四处乱窜,像突然闯进点着油灯的草屋,惊慌失措的不断撞击草屋的四壁。我四处搜寻着一个能给川空或者父亲满意的问题,比如在充分理解羊皮上的内容后对上面一些错误向川空讨教,就像当年巡逻者把羊皮卷往葛班巫师的面前一摔,指着上面的错误,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向羊皮卷发起猛烈的攻击。葛班满口答应着,根本不在意巡逻者对神圣羊皮卷的侮辱。连它自己都不符合规则,自相矛盾,等比赛时万一我用到此处学问,明明遵守规矩,但最后反而是在破坏规则。这也是巫师会里那些老家伙们写的东西吗?分明是坑害我们嘛。巡逻者愤愤的说着。

    我的大脑终于在撞到一个最令我忧心忡忡的问题上时骤然停止,我脱口而出。

    我只会百步穿杨。

    别把你爷爷教给你的那点东西搬出来。父亲嚷嚷道。

    川空全身的肉微微颤动一下,腹部一些肉随着呼吸的变动而上下流动,最后又搭在椅子边沿上,安静的吊在半空中。

    百步穿杨,很古老的东西,很久没听说过了。川空若有所思的说,会不会穿杨没关系,羊皮卷上东西一定要看的明白才行。你看过谁的羊皮卷?

    大概只有老巫师的羊皮卷里关于木箭头的说法我还能稍稍理解,于是我说:老巫师的。

    唔,肉球像被蒸熟之后突起上面的开口冒出白色的气体,说,这个就不错。其他的可以不看了。

    现在是个巫师,也不管自己的水平如何就敢写羊皮卷,也不怕在有学识人前班门弄斧。父亲说。

    川空听后笑了笑说,咳,也难为他们了,大家都不容易。

    那是,那是。父亲点头应合着。

    那应该没问题啦,我怕说多了,影响你的比赛的状态,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比赛吧,我相信老会长的孙子在这方面应该有自己的主见的。

    那是,父亲说,以您之见,明天的比赛会是个什么情况?

    咳,年年如此,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那是。

    川空和父亲又聊了一会儿,才告辞说要回去,临走前看着客厅的斑驳的墙壁,想起什么,转头问:我记得以前这里挂着一把角弓,是家父的吧。

    是,父亲说,老头搬走后角弓也不知去向。

    我听见父亲的话刚想告诉川空角弓埋在在爷爷的草屋地板下,但觉得不妥当,赶紧闭嘴。川空用眼睛瞟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我身边,费力的举起狗熊一般的手掌在我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了,磨蹭一会才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没事了,常来我找我吧。说完才挪着步子走出房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告诉川空,只是觉得这把弓是爷爷的让我保守的一个秘密,是个童年时的一次单纯的游戏,或者是在晴的逼迫下说的一句令人肉麻的誓言,但保守效力持久,按照我的感觉应该告诉父亲爷爷的角弓放在什么地方了,但如同爷爷说那样,你长大了,该说不该说的你自己决定吧。于是我选择了不说,这是对父亲第一次欺骗,据说孩子不欺骗大人永远长不大,连晴也是这样,她来找我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欺瞒了一大堆人,唯独没有骗我。不过细究起来还真不知道这句给我触动的话是谁说的,可能是我的感受吧,骗别人说是据说。骗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到底是要败露的,但大人们在谎言被揭穿时仍然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和理解,比如父亲有时在弓者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回家不透露一点声色,母亲凭着女人的敏感察觉了什么,小心的问他,他便说:大概是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寒。以后母亲知道了感动的簌簌的落泪。孩子撒谎的后果往往一顿毒打,等孩子长大了再说谎,结局突然受宠若惊了,怪哉。

    一夜几乎没怎么睡,晚上远亲代表来了,进门默不作声,片刻后大声说道:老头怎么偏偏这时候归西了。父亲连连叹气。那人又说:这人一走,茶就凉啊,老头要是晚走十几天的,明天比赛就……

    父亲打断远亲的话,说:里屋说去。

    母亲不时走进我的房间,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她的双眼正晚都放的亮光,像天上两颗璀璨的的星星,尤其是当她看我正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时,眼睛的亮度增加了一倍,仿佛暗中有什么东西调了一下眼睛中的灯芯,母亲离开我的屋子时几乎是飘出去的,如一片叶子被一股风吹出去一般轻柔,越飘越远。一会儿她又回来了,看我一眼后那两个星星又增亮几分,迫使我翻身背对着她,不一会她又飘走,飘的更加遥远。整个晚上她带着她脸上的两盏不断被加亮的灯飘来飘去,不知疲倦。窗外总是有很多动静,马蹄声,货车的木轮子骨碌碌滚动的声音,还有巡逻者的高声叫喊,就是听不到蟋蟀的叫声,因为下午时候来的开路者把房子周围的草全给锄掉了,在我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再也没小仙女和老神仙的下凡阻止这一切了,来也是爱莫能助了,长老的命令所有房子周围的草的必须在比赛前夜锄掉,这是惯例。当然晴是更不会来啦,没有蟋蟀激动的叫声和晴的双手,我怎么入睡啊,漫漫长夜,总得在梦中找到一个能安置心灵的角落吧,但今夜不可能了。

    天蒙蒙亮,我张开眼,全家人站在我面前,神情严肃,仿佛他们面前躺着这个人是即将安葬的死人。我起来,洗洗脸,吃点东西,缓缓走出草屋,他们排成一队跟在我的后面并和我保持一定距离,每个人都拿些我的东西,虽然我没背任何东西,弓也是母亲背着,但是感觉好像背上了整个村子,脚步也不像在林子那么轻盈了,而是沉重异常,刚走几步就已经冒汗了,这段时间不去林子锻炼,体质大不如以前了。难道锻炼身体就为了必要的时候毁坏一下能抗的住,不过跟在我后面的这些人在我出生时就没有怎么锻炼身体,毁坏身体大概是成人到死时一直做的事情了。

    我全身披麻戴孝,不知道是参加比赛还是去给爷爷哭丧,父亲母亲和叔父,婶子们也竭尽所能的穿上厚厚的丧服,生怕别人不知道爷爷前天去世。父亲把袖标也是目前家里的唯一的袖标擦拭干净,裹在胳膊上,上面的宝石发出刺眼的光泽好像在告诉我身在氏族别无选择,我不敢回头看父亲胳膊上的袖标,那感觉很想是我们准备上战场而不是赛场,只好费力的向前走着。大家把比赛和丧事搅和在一起,多少有些悲凉残酷的气氛。母亲的眼睛由于昨夜使用过度,发了一夜的亮光而黯淡下来,失去光彩,加上岁月的侵蚀,失去年轻时的神韵,统统化为一种简单的毕生的渴求。母亲一辈子忙忙碌碌,但却永远不知道为谁而忙碌,所以今天她走在大道上时,步伐有些机械。父亲和叔父们绷着脸,他们必须保持比赛的紧张和严肃的气氛,这是氏族百年来的习惯,必须告诫孩子们袖标的神圣和无与伦比的价值,那就是我们几乎不可选择的与生俱来强大力量。只不过这力量好像和百步穿杨的力量无关,也许有关,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爷爷常这么说。

    出了村子,上到主路时才发现了,至少有上百个跟我一样的队伍也正在往赛场走去。昨天长老们已经命令禁止今天早所有无关比赛的人出行了,所以所有的队伍井然有序,浩浩荡荡的走着。在这冷清的早晨没有人说话,和昨夜热闹非凡的奔丧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几乎不能分别我到底是去给爷爷送葬还是去参加比赛,不过我一回头看见他们张张阴郁的面孔,就立刻明白这不是送葬。我后悔没带块门板,要是有人在说什么的话,我会丝毫听不见的,期盼比赛现场能有些装门的草房,好让我去恢复听觉。和我一样参赛年轻人各个面无表情,但有些还是很骄傲的昂首阔步的走在整个人群的前面,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和我一样迟缓的走着,眼神迷茫,好像有所知,但又一无所知,反正看看周围人后我好受了很多,至少他们不会给我说什么,不会让我耳聋。

    随着大队人马径直走向村西头的那片崇山峻岭,据说赛场在平缓的山坡上,从半山上俯瞰河水冲积的广大平原,氏族村落星罗棋布,袅袅炊烟,族人悠然自得,丝毫没有了一百年前的战后破败的景象,一片盎然生机,不由让每一个人除了去参赛而无法领略旖旎风光的人外都由衷从内心发出对这片世外桃源的爱恋。一如我对晴的爱恋,离不开,在夜晚她挥手告别就如同下山时广袤的平原渐渐隐藏在山下的树林中一样然我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恋恋不舍的情感,难以自制。

    大队然马清晨的雾气很重,淹没了整个林子,所有人走到这里时都不由感到浑身上下凉丝丝的,用手摸摸额头感到油腻,眼睛里充血,呼吸困难。林子外面站着一排巡逻兵,手执长矛,腰挎短刀,少数几个人背着长弓,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打起绺,贴在脸上,脸色铁青。我们被他们挡住了去路,只好停下来等着,不一会来了几个骑兵威武彪汗浑身上下反着铁皮的青光,那高头马也披挂整齐,这场面我是第一次见的到,氏族这种高规格骑兵是不多见的,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样子好看,成天穿的着盔甲四处奔走,好像哪里都不能缺少他们的,只是终年戴着严严实实的头盔所以一年到头没人能知道他们到底姓甚名谁,即使是夏天,酷热难耐,他们也不愿脱下来,汗水从铠甲的四处镂空的地方流淌下来,在走过路上留下一条白色的水印。氏族人称他们为空壳兵。

    为首的一个空壳兵见到我们都停下来,便勒住马头,瓮声瓮气的说:前方大雾弥漫,道路泥泞,送行的队伍就此停下,参赛的人进入林子,保持安静,不得将与参赛有关的羊皮卷带入比赛场地,违者取消比赛资格。前些日子谣传比赛内容泄露,我代表长老严正声明,此乃无稽之谈,是对神圣袖标的恶意亵渎。各会长老皆严格遵守规则,继承先祖遗志,维护袖标的纯洁性不惜牺牲生命!

    队伍里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声音,不过这声音没有越来越高,而是像叹息声一般一下子平息了,随后大家鸦雀无声,看来之能如此了。我几乎没怎么听明白空壳兵的话,只是听到这样的宏大的声音后居然感到一丝轻松,仿佛大家叹息的气体把我身上的所有的东西都吹走了。骑兵举手朝我们做了个向后的挥舞东走,示意我们不要拖延时间了。我们只好离开深厚黑压压的大队人马往林子里走去。我一迈步好像觉得少了点什么,想到晴没来,感到心里没找罗。于是我停下来转头往回看看了,发现家里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见我转脸看他们,都流露出一丝惊诧,父亲更是脸色铁青,眼球充血。我发觉被前面的队伍拉下一段距离了,赶紧跑几步追上他们,而后又停下来,扭脸往回看看,依然一片着满露水雾气的铁青,如此这般,大概追追停停二十多次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脸色了,前方一片雾气后边也是水气重重的。我们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但没有人肯互相搀扶,致使队伍行动迟缓,也没人问何时能到赛场,大家好像都很默契走着。

    我走在最后面,不时有各个会盟的人从我身边经过,神色都很不安,如临大敌的样子。每每到这种场合各个会盟都会派出大量的维持秩序的人,弄的场面异常的紧张,而且声称没有维持秩序的就没有秩序,所以我们在他们的维持下面无血色的走着。维持秩序中的弓者会的人更是如此,感觉他们一个个的心情沉重,尤其是那个陪我一起去看望爷爷的年轻旗手经过我身边时竟然假装没看见我,还好我轻轻的哼了一声,他觉得装不下去了,才放慢脚步,等我走到和他并肩时,用手拍了我一下,低声道:人很多吧,比赛一定很激烈的。

    你是来维持秩序的吗?

    一帮老头贪生怕死,生怕在比赛的时候出什么乱子,被革职查办。我到盼着真出事,都别比赛了,大家都戴不上袖标才好呢。

    怎么会出事呢?

    不是会不会出事,使怕出事。算了,不给你解释了,旗手不耐烦的摇摇头,说,

    他们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好好比赛吧。

    我真不明白什么是一路什么是不一路,我们现在就是一路的啊?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成。于是我问他:我们不就是在一起走吗?

    这帮人我早看透他们,志不同,不与之为谋,他们的志向就是给千方百计的你捣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会都这样吧。我觉得大家都是挺好的,不可能败坏你的事,除非他们不了解状况。

    算了吧,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连我那父亲都是如此,无庸质疑了。

    他不耐烦的说完,加快步子超过我,并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再和我说话。

    走了一段山路后,队伍渐渐走出了山雾,清晨和煦的阳光散在山坡上,我们沐浴在晨光里心情多少好了些,队伍速度明显加快了,而且不少人脸上还流露出轻松的微笑,队伍了里有了些琐碎的说话声。我也放松了一些,一边走一边在队伍中活动活动筋骨,开始打量周围的人,发现凡是参加射术比赛的弓箭手身后的箭筒里都插的是木箭头,因为所有人都把箭头朝上插进筒里,生怕受潮,这样以来有点好笑,如果现在一头野猪从林子窜出来,恐怕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弓箭手能应对了,还好我的箭头朝下放置的,这是弓箭手基本常识,要是我也和他们一样,被爷爷看见定会骂的我狗血喷头。旗手说的对,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呢,但是不是说明我和比赛也不是一路的吗?巡逻者说他没看过老巫师的羊皮卷,但现在巡逻者轻松自在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背着轻便像玩具一般的只能装木箭头的筒,昂首阔步的走着,眼睛更本不屑于看两边的芸芸众生。旗手从他身边走过脸上明显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虽然他使劲的把厌恶收回身体里,但还是在经过巡逻者身边时不自觉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哼哼声。

    别说话,注意秩序,动动脑子好吗?这是去比赛不是去旅游!旗手队长在前面高声呵斥一个说的有些喜笑颜开的参赛者。他说完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没有等我回应便转过头去继续走着。我多少感到有些寂寥,于是把脸冲向太阳的方向,眯起眼睛看着脚下广阔的平原,灰蒙蒙的村落,连绵不绝的草屋一直伸向远方,河水平静的流着,毫无生气。山脚下的树林边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好像一块被烧焦的土地,很不和谐。他们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难道要一直要等我们回来不成。

    翻过一座低矮的小山头,看见对面高大山脉下的一片片宽阔的平地,这便是赛场了。大约十天几个蒸汽空壳子来到村子里通知所有要参赛的人必须提供送粮食,用于平整赛场。我们家大概送去了二十袋之多,不过今天看来这片土地要平整,三个人三天就够了,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粮食的。但既然交上去了也就算了,而且无人过问,我母亲是这样说的:怎么啦?几袋粮食算什么!我一想是啊,算什么呢?罢了。

    队伍按照比赛的种类不同在进入赛场之前被分开了,我和所有的带弓箭的人走进同一个场地,整整齐齐的站成一个大方队,估计有两百多人人吧。等我们都站好了,早以等候多时的弓者会的头头脑脑们才缓缓走出来。和我说话的年轻人从队伍的后面走到前面,面朝大家说道:比赛开始前先为前弓者会会长默哀。一个年轻的巫师走上来,高声唱了起来,不过没有老巫师的那种哀感顽绝的力量,缺乏锤炼。一个老者,看样子是现任会长,相貌平庸,毫无风度,随着歌声开始念悼词。

    袖标盛会之即,老会长仙逝,氏族上下悲痛万分,会内长老更是悲伤之情难以自制。念老会长在任之时,励精图治,上下团结一心,几年间弓会便呈兴隆繁荣之貌,蒸蒸日上之态。那时会长音容相貌,扶我弓柄,悉心教导之情景至今还能清晰忆起,不时在心中激荡,久久不平。

    老会长一生波澜壮阔,青年时曾与族人鏖战山,乃远程攻击的中坚力量,表现出一个弓手的优秀本色。中年时期潜心钻研弓射,可谓桃李满天下,后任会长,任职期间,耿耿忠心,能体察民情,且事无巨细,氏族的繁荣发展,功不可没。后期老会长因在弓手培养稍有偏颇,引咎辞职,氏族上下深表遗憾,但瑕不掩瑜,老会长之巨大贡献和个人崇高人格,将永载史册。后人无以回报,只得在老会长的遗志下,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艰难跋涉!

    老人说完后,以是泪流满面,激动万分,手微微颤抖着,但居嘴里却发出哼哼的笑声,眼泪还在哗哗的流,但嘴却笑变了形状,那帮头脑们也嘿嘿的笑了起来,好像得了什么传染病,有的甚至前仰后合,当然也包括那个年轻人。后来我才知道死了人,尤其是有点名分的人物死了后为他吊丧的人都要笑的,好像是最近几年才时兴的仪式,据说氏族长老死后,接替他的人等棺材盖上后居然放声大笑起来,后来大家就沿袭这一做法,去年巫师会还把这仪式正正式纳入了祭祀过程中,使其名正言顺了。这么一来家里人给爷爷送葬时哭的昏天黑地的就很荒唐了。笑完后,会长大手一挥,示意比赛开始。

    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哆嗦着走上前,用手指了一下远处的山脉断裂处的峡谷,又哆嗦着回到躺椅。几个年轻弓手会意后不知道从那里搬来几大摞羊皮卷按顺序发到每人手里。我拿到羊皮卷后,仔细看看了,发现密密麻麻的一堆符号,每个符号都那么精细,完美,严肃,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可是任凭我翻来覆去的看,却没一个能看懂的,于是我看着远处深幽的峡谷,神秘莫测的深谷内到底藏着什么宝藏使老人家的手如此的颤抖,弓手的天赋就是镇定,颤抖只会带来失败。

    正当我对大峡谷心驰神往之时,大家已经忙碌起来了,都掏出木箭头在地上匆忙的写着什么,好像跟羊皮卷上的符号类似,但不尽相同的。正当我欣赏着别人的忙碌时,一人弓手走到我身边说:

    请不要左顾右盼,这是破坏规则的。我提醒你一次,下不为例了。

    我知道我看到别人的推演了,这是不允许的,当人我也明白公平比赛的重要性,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懂,为什么还要让我比赛呢?如果我能射中百步开外的树叶是否就能让我带上袖标呢?我示意了一下,那个人又走了过来,我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很生气,又警告我:比赛以外的事情请你不要过问,下不为例!我敢到有些就沮丧,只好原地坐下来等着他们在地上划拉完。

    第一个划拉完的是巡逻者。他站起来,神色庄重,眼睛看着远处,丝毫没把上前给他炭条的弓手看在眼里。他在羊皮卷上划了一通然后交给弓手,弓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把那几道黑黑的笔触朝下放在方阵前的地上。不多时又一个人站了起来,接着又好几个人站起来,弓手们多少有些应接不暇了,一边递炭条,一边小声告诫:保持秩序,遵守规则。

    我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都站起来,像从地面上的小洞里突然露出头的田鼠,迅速灵活不带任何的迟疑。我有些着急,但长期的林中猎射生活使我即时到了火烧眉毛也不会着急的,我还是四平八稳的坐在地上,出神的望着的峡谷。爷爷说弓手要懂得目测距离,靠的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来推算猎物的距离,那么从这里到峡谷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大概七八千步。我正想的投入,一个手拍了拍我,然后传来一个声音:到时间了,不能让大家等你。

    我起身接过碳条,在手里的羊皮卷上写了个四字后面画了四个圈交给了拍我的人。等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后,那些老人,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部分人翻着地上一摞摞羊皮卷,一部分人则走进方阵挨个看着地上的符号。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留着长须,但红光满面,体态丰盈,他走到我面前看到地上丝毫没有划过的痕迹不由惊诧万分,捋了下自己的胡子,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招呼方阵边的弓手并用手指指我,弓手明白来到队伍前的空地上,从上面翻出我的羊皮卷交给老者。老者接过羊皮卷仔细看后,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片刻后冒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我目测的。

    目测?老者听后,笑了一下,除了了嘴角稍稍向上翘了翘,但嘴唇却能紧紧闭住,脸上其余的部分仍然保持老者特有的严肃,这种笑练起来不容易,但奇怪的是那些老者都轻易的掌握了这对我来说高深无比的技术。

    老者又深思了半天,然后指着远处了一个山峰说:那时山脉的最高峰,从这里到山峰的距离大概能有多少呢?

    我看了一眼,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大约三千五百步。

    其实之前推过的人都能记住是这个数字的。不知什么时候巡逻者站在我旁边,大概是他看到这里的状况于是过来想听个究竟。

    老者眨了眨眼睛,问我:你是哪个村的?

    弓手村的。

    他爷爷是老会长。

    哦,老者惊奇的看着我,好像从巡逻者的话了听出了什么东西说:下面的比赛可就难了。

    巡逻者说打趣道:老人家要更加严格对待我们啊。

    那是自然。老者说罢,恢复严肃的神情,走出方阵。

    巡逻者也在老者刚转身时,自己也赶紧转过身子走开,像躲野枣的树枝那样绕了大圈回到自己位置上。其实自从上次在老巫师那里遇见他后我也不自觉的躲着他了,见到他就有一种下意识去摸弓柄的动作,而他见到我就会像酒鬼般绕圈子走。于是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摸着弓柄,他背对着我在平地上绕弯走,使我想起来小时候我握着弓柄傻乎乎的看着小野兔在我身边乱跑却毫无办法的情景。

    等我摸着弓傻乎乎的看着巡逻者走远了,才发现身边的人少了许多,我们被驱赶着重新排好队,先前的那个大方阵足足小了一圈。有些人什么时候走我竟然毫无察觉,不过旁边的人解释道:太阳一旦升起一部人就被蒸发了。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没见过,不过按照继嗣所言被蒸发的人生来就注定是泥巴特质,而能袖标的人是黄金特质的。我过我追问时,新的比赛又开始了。

    又一个老头出来,带着一脸冷峻,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很像被风蚀后的岩壁,粗燥刻板,穿着长袍,收拾的没有一丝皱褶,肩头故意用硬骨板垫在衣服下,被撑起的衣服从上到下看起来一把直挺挺的砍刀。老人开始说:比赛才刚刚开始,就有这么多人被淘汰了,我感到痛心疾首!弓手会的强大才是氏族的强大,人人习弓,氏族才能兴旺,换句话说人人都练弓何愁氏族不强大。他的声音十分的宏亮,在山谷中回荡,声音从那个山头到对面的山头来回的被叠加,每次穿过我们的耳朵时都是让人不由的振奋,可是爷爷尸骨未寒,前日刚刚下葬,总让人觉得这样说不太好。爷爷生前从未把弓者会凌驾于其他大会的之上,都是说弓再强也只是偷袭,大战中还是肉搏的多,所以在他在世时历来对别的会都是很很低调的,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刚走,弓者会就摇身一变成了会盟中的中坚了,这使我大为费解,难道爷爷错了。如果爷爷真错了,那我就应该很厉害,但我在林子里潜行偷袭的事情做的太多了,突然让我挑大梁总觉得力不从心。

    那人没再耽搁,声音依然宏亮:猎杀野猪是弓手们最基础的事情,但猪种类繁多,弓手亦是各有所长,猎杀法也变化无穷,所谓多多益善就是对弓手的基本要求。至少三种以上的猎杀方法。他说完嘴唇动了动,发出哼哼的声音,同时说了句,真简单,不是吗?

    简单是简单,可是要是能亲身经历所有的猎杀方法,那除非是一只九条命的猫,好在先人的造以预料到这点,就把方法一一记录了下来,写进了羊皮卷,旁人只要看看羊皮卷就可以知道所有的方法,也就不一一试验了。但是不试验是不能记下来的,据说他们现在的人都用兔子当成野猪。早春的时候,一大堆人在林子边追着成群的兔子到处乱跑,权且当野猪了练习狩猎,但很快大家就失去了兴趣,觉得很不痛快,于是把几只兔子赶在一起活捉了,一个一个绑住,用绳子吊在树枝上,然后用一箭箭的射死,每一个兔子身上都穿着一支箭,弓者会的老人路过时问起原有,总有几个人上来挽住老人的胳膊嘻嘻哈哈说:晚上我们烤兔子吃吧。老人也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感到做法不妥,但也无可奈何。也有人在练习之余把兔子藏在衣服里带回家里圈养起来,每日好草好水喂着。有人路过时看见便会问他:哪里来的这么肥的兔子?他说路上逮的。但不多久就总能发现家家户户有肥兔子,于是弓者会的不干了,把兔子都收了回去。但是肥兔子跑也跑不东,也没训练的意义了,倒都来还是杀掉,不过不用吊在树上,而是老人们和孩子愉快的烤着吃了。到了夏末兔子数量明显不够,弓者会停止了练习杀野猪的活动,取而代之的是每人拿着羊皮卷反复的看着,一遍遍的朗读其中的内容,不厌其烦。来年开春袖标比赛中也不用兔子,兔子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想到这里时,发觉大家都已经写了不少了,于是也赶紧写起来。不一会就把自己周围的地方全写满了。我认为自己亲身经历过猎杀野猪的活动,写起来就控制不住,往往一发不可收拾,爷爷年轻的时候写弓技时,一旦下笔就不能打断了。到了夜里时,奶奶一把夺下爷爷手里的笔后满屋子跑,爷爷自然在后面追,非抢过来不可。我刚写完第一个方法时就已经没有地方了,还把旁边四邻的地方也给占去了一部分。我左边的一个人用小棍在我和他之间的地上用力的画了一条线,然后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并用手抹去写在她地盘上的我的杰作。我只觉得这条线非同寻常,因为有一种魔力真把我和他隔开了,我不敢越雷池一步,身体一靠近线就僵住了,赶紧缩回来。不一会儿后面,前面的,有边的人都画上了线,把我围在一个方块里,感到不能忍受的剧烈压抑。我不能坐以待毙,只好走出来在方阵外的大片空地上尽情的写起来。先前那个拍我的年轻弓手对我的这种行为十分好奇,站在我旁边看了许久,然后用鼻孔发出叱的一声,说了句不要扰乱规则后走掉了。这用鼻孔发出的声严重扰乱了我的思路。现在好多人看见别人专心致志的干一件事时就站在别人背后用鼻孔发出叱叱的声音,好像是为了不打扰对方而采取的特殊的打招呼的方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后总会慌了手脚。那人走后我费了半天劲才重新整理清楚了思路,接着写起来。

    第二个野猪的猎杀的方法有点麻烦,但也是行之有效的,只是针对性不同罢了。我把每个细节都写了下来,还有过程中要注意的要点,包括我的个人体验等等,我像一个久经杀场的人有机会就要好好倾诉一番,畅快淋漓方罢休。可是有些时候总是让人沮丧的,比如现在地方不够,写在外面老让我忧心忡忡,怕老人家们忽视了我。而老人家的忽视的本领是超强的,一般来说你说什么他往往充耳不闻,而当你求他们听时他们才不会忽视你,甚至主动仔细倾听起来,如果你表达的不够流畅准确到头来还是被他们忽视的。所以不被他们忽视是很难的。果然越是在关键时刻忽视就会越恰如其分的来到。还不到半天时间维护秩序的年轻弓手喊了声:停。

    所有的比赛者都齐刷刷站起来,扔掉手中的树枝条,而我还没写完呢,为什么要停下来呢?他们那些喊停的人怎么知道我们都写完了呢?一定有很多人都没写完,至少我没有。但大家还是停止了写作。我也停了下来,看看到底要发生什么。老人们如蜗牛一般从深深的躺椅中钻出,又慢慢的爬过来,爬进方阵里,挨个看着每个人写的东西。其中有个老人爬到方阵外围时直接从我写的大片文字上的地面上蹭了过去——在我的第二个猎杀野猪的文字上留下两道脚痕,来到我的方阵里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我的第一个方法,无话可说接着看旁边的。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走上前去想拦住老者,却被一个贴身的弓者抱住了腰。

    注意规则!我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

    我没理会这尖叫,平静的说道:我可以写完三种方式的,但需要时间,我回去写完拿给你看好吗?

    弓者松开我,哈哈笑了起来。

    巡逻者绕着圈子逢人就说:何必如此,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的。

    烈日当空,赛间休息时大家都很沉闷,谁也不跟谁说话。往往到这个时候,大家谁不愿意吭声,如果有人问别人猎猪四法写的怎么样或者下午比赛有什么打算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时,得到的结果大多数是冷冷一眼瞥视,但也有相反的情况发生,比如巡逻者等一干人,既是受到类似隔班老巫师这样的年轻有为的指导者推崇的喻之为不可估量的参赛选手。巡逻者们偶尔会来回走动,打听这别人的比赛结果,让后评论一番,让后互相的交流几句。偶尔走到我跟前时他们相视一笑,为巡逻场地的艰巨却乐此不疲活动里增添少许的乐趣。一个人用木条在地上不停的画的方块,把木条磨的劈开了,不时的用眼睛瞪着我。巡逻者走到那个画方块的人面前时低声和那个人说着话,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就跟我犯什么法似的,弄的大家侧目而视。巡逻者和那个场地画家交流的结果是巡逻者慢慢悠悠走动着,一边和周围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看似他没什么目标,好像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陶醉于众星捧月的成就感之中,但当接近我的一瞬间,他突然扭过脸,带着侥幸逃生的喜悦和旁观者的调侃语气对我说:

    还好你不在我身边,不幸之中的万幸。

    我看着那个画方块画的上瘾的人说: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解释了,越抹越黑的,巡逻者打断我的话说:你已经打扰他了,你知道吗?他是不会忘记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而且我们也知道了你的底细,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脑子都和你一样迟钝吗?我们能让你轻易的蒙混过去吗?不能!你休想打乱我的计划,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你最好放老实点。巡逻者用手指着我的胸口说道,但他的手指头并没完全伸直,打着弯。

    画家似乎已经到的一种境界了,拿木条在地上使劲的画着,使我感到每一笔都画到我的身上。

    我感到万分沮丧,对巡逻者说:我没有什么计划。然后离开走开和巡逻者保持一段距离。我没什么计划,我心理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而且心想就是袖标比赛都有可能不是我的计划,那好象是父亲的计划或者是旗手的阴谋,要么就是大家的一次毫无目的性的消遣不打搅你了。反正怎么思考都不可能成为我的计划,除非这些计划能使我成为弓箭手,才能算的上我的计划,但现在估计不可能了,因为要么我主动的离开赛场,独自面对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愤怒脑袋,要么我等着长老若无其事宣读出淘汰选手的名字,但我不能抉择,只能站在原地,紧握弓柄,盼望出点什么事情,好让我射出一箭。

    不能就这么走啊,我心里琢磨的着,至少我的有点什么表示。我在场子里绕了一大圈才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弓者会的年轻旗手。他跟一帮老人坐在一起,躲避着中午的烈日。

    怎么样了?旗手见我过来立刻关切的问道。

    不好,我回答,写了两个方法,不过只能算一个。

    这样?旗手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说,那可不好办了,准备下次比赛吧。

    下次?我方才意识到后果好像有些严重了。

    对啊,只能下次了。比赛相当的公正,不是吗?

    我没理他的话,而是直接绕过他坐的位置,来到身边的一个眯着眼养神的老人身边,对他说:老人家,我能百步穿杨。

    老人把眼睛睁开,看了我一眼,但是立刻又闭上眼睛,好像只听见我的声音,但内容丝毫没往脑子里去一样。

    气氛有些尴尬,旗手忙伸出手打断我这个行动,并说:没看见老人休息吗?你问的不是时候啊。

    那什么是好时候?

    这样吧,旗手伸直两条腿,显得轻松异常,面带微笑地说,我帮你问那老人,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我听后站起来离开了旗手,想回方阵,可是被维持秩序的弓手拦住了。

    你相信我能百步穿杨吗?我问拦我的人。

    凭什么?

    凭……我迟疑一下,从背后摘下弓,搭上一只木箭,一使劲将弓拉的饱满。可是茫茫眼前竟无一目标可寻,整个大空地上已经没收拾的平整干净,所有的树都没伐掉了,远处也看不到什么高大之物,只有被雾气笼罩的绵绵的青山。我想起来爷爷的忠告——少放空箭,尤其是没有丝毫可能性的时候。何止没有可能,连目标都没有嘛。我松了弓弦,头也没回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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