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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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我正思念晴,幻想晴的来到,似乎有幻觉看见晴的手伸进窗口,战栗着,纤细的缀着宝石光泽的汗珠。但是窗前光秃秃一片像条白带子隔开了我和晴的距离,使我触及不到她,也就无法触及她的心灵。再我不知第几次抬头望窗口时,居然看到了手,一只真正的手,我几乎蒙了,下意识的喊了声:晴!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远处亮起几点灯火,我立即向窗口扑了过去,同时飞来一支箭,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砰的一声扎在了窗口旁的泥板墙上,箭尾猛烈的晃动着,泥杂纷纷掉落下来。等我冲到跟前那只手已经不见了,只有草里的乱糟糟的声音。我又转身跑出屋子,在大厅的墙上取下弓箭,飞奔至那块空地上,仔细听了动静,辨别出一只打洞的猪獾受了惊吓在草丛中乱窜,立即拉弓搭箭,只用耳朵就确定了位置,轻张手指,嗖一声,整个草丛就恢复的平静。

    怎么了?爸爸举着火把带着一些人出来,有些兴师动众的,爸爸见我拎着猪獾的尸体站在火光冲天的空地上,恼怒道: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把草都清除了吧,你爷爷非不让!不就是颗树吗?稀罕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巡逻者带着满脸喜悦来到我们家里。他倒是很客气,跟长辈们问寒问暖的,一见到我就关切的问:没伤到你吧,我昨夜替父亲守卫岗哨,见有可疑的动静,以为是塔古人的探子呢。原来是个小动物。说完,呵呵的乐起来。

    我说道:如果真是塔古人话,你想射死他?

    不,我只是想伤到他,根据我的判断,按照法算的经典方式,在你窗口的距离应该是两白步左右,风向偏西,所以略略偏出你的窗户的位置一箭就可命中他的小腿,但不想它是动物,太小了点。

    我听后浑身哆嗦,心说:多亏他对自己的力量估计不足,要不极有可能射中晴。但是即使力量够足,也不至于偏出那么多,一定是算法的问题,不过他的算法结果应该没问题,那么怎么射不到目标上去,难道算法理论有问题?不不,我使劲的摇摇头,千万不能和怀疑羊皮卷上的东西,大逆不道的。

    站要有站相,摇头晃脑的干什么!

    我被爸爸的怒吼声惊动,抬起头看见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该谢谢他呢,还是冲过去狠狠的踹他几脚,就在我犹豫之际。他人又说话:朋友,能把昨晚我射出的箭还给我吗?我留着有用呢。

    我转身从墙上取下弓箭筒,取出他的箭递给他。他接过去,但眼睛并没看手里的箭而是直勾勾的看我的弓箭筒,说:朋友也是练箭的吧,有时间交流下吧,我也要参见下个月的袖标大赛了。根据筒的大小,我觉得有些重了,不太适合你吧。

    个人有个人不同的,这个我很喜欢,也很适合我。

    应该是有严格的要求的,要不负过大会影响准确率的,尺寸羊皮卷上是有要求的。是不是呢?

    哦,我一想起来那散发着膻气的皮子就浑身难受,有些手足无措,接着摇头晃脑,甚至浑身摇摆,好似跳起了神祭的舞蹈,弄大伙目瞪口呆。

    朋友真是有意思的人啊。他说完转身一面和大家告别,一面大跨步走出房门。

    我又晃了一会,才停止下来,看着大家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我说“爷爷们,我想去林子里把我的那些箭也捡回来,算一算我的命中率。

    不过这个月我在林子里几乎做到了弹无虚发,把那些留在林子的箭拾回来怕是只能当材火烧了!

    我机械的转身忘屋子里走,就在我踏进屋子一刹那,听见身后的一阵阵叹息声,哎哎哎,像是地热井里翻滚的热汽泡不停膨胀,暴烈发出哎哎之声,轻缓,隐约可辨,但当我回头一看,像看看他们的表情时,个个又故若镇定,任凭哀叹后发出的老迈气息在我们之间飘来飘去。我关上门,看见门缝中又飘进一股气息,将耳朵贴门,哀叹竟然变大声起来且沉重,仿佛自己掉进进了深水中,一切都在往下沉。从此不管是我看羊皮卷,还是晚上睡觉时撞头,要么吃饭时我刚问了几句类似有关羊皮卷到底有何作用的混账话后低头往嘴里塞食物时,总能闻见老迈气体和沉重轻缓的哀叹,我总觉得每天被哈气的湿气笼罩,浑身难受。

    越到袖标比赛时节,屋子里的湿气就越重,到处发霉。我也不敢出去换换空气,生怕刚出门,就听见哎哎哎的声音此起彼伏,于是只能把迈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继续坐在发霉湿滑的椅子上看着霉渍点点的羊皮卷,脑子也受潮发绣,像一部烂机器成天咔咔直响。终于有一天,那大概离比赛没多少时间了,母亲走进来,把怀里的腌肉放在我桌上,说:明天去老巫师那里,把这个带上。

    我看那块肉,心里不觉一颤,说:最近谁去打猎了?

    你父亲老去林子里,最近爷爷到不去了,毕竟年龄大了,跑不动了。

    等我考完就接着去林子打猎,和叔父一起去。

    母亲愣了愣,在她眼神里似乎充满疑惑费解,好像以前我出去练习打猎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爷爷老眼昏花一直把叔父看成孙子,根本就不认得我。母亲把腌肉用纸包好,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好像那句话从她耳朵里起先进去掀起轻微波浪,然后瞬间风平浪静,到底是她忘记了,还是我有部分生活在她迷惑的眼神里丢失了。

    晴一大早就来了,手里抱着个麻布袋子,站在屋子外等我。我手提腌肉出来正好碰上她。她高声的喊道:这些谷子拿去给老巫师,母亲说能去那里孩子都不容易,还不多带点东西。

    我觉得这些话和我没什么关系,笑着回答:好啊,给我吧。

    我和晴肩并肩离开草屋,父亲抱着双臂,我不敢立刻就抓晴的手,等一转弯上了大道,才拉起晴的手,那只乖巧的手也很自然的抓我的,一切就跟昨晚安排好似的。

    你父亲刚才样子和那天晚上看着你手提野灌时的一样。

    真的是你?

    嗯,晴面有愧疚,说,“还好那人没射到我,我就一动不动的躲在草里,还好来个了罐子被你猎杀蒙混过关了。

    你一直在草里?你怕我误射到你吗?

    不怕。

    箭是能穿透那小动物的。”我很严肃的告诉她。

    她不以为然,努嘴说:“反正当时就是不怕。”

    我喘了喘气,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绿色谷田,充满神秘色彩林子被田断开,露出朦胧模糊的天地交接线,星星点点的金色草屋像闪烁绿野中的宝石,恬静,令人心旷神怡,少许无忧无虑的感觉涌上心头。

    晴?

    什么?

    你父母觉得我能带上袖标吗?

    他们?这很重要吗?

    是。

    能的。

    你认识我,不是因为我爷爷的缘故?

    我突然想起爷爷在般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到底了解多少关于晴的事情的?我有点担心,这姑娘人多的时候很腼腆,大气不出,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样的孩子呢?爷爷有心说,我无意听着,但今天难得和晴好好说两句话时,爷爷话就像个善于打洞的獾从我脑子里钻出来。

    说什么啊,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反正我不是。

    那你因为什么?

    我喜欢你背着箭从林子走出时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跟壁画上的那些打了胜仗的弓箭手一样,满脸是灰尘和血迹,但却手舞足蹈的欢呼不停。

    你也看过那些壁画?我跟岩壁上画的那些弓箭手真的那么相像吗?

    就像一个模子里翻出来的土罐子,像极了。

    太好了,我像一望无际的田野喊道,我也是受到银弓神明庇护的弓箭手啦。

    晴笑个不停,说:有什么可高兴的,现在谁还愿意当弓箭手,也就你啦。

    我们平静下来后,晴淡淡说:

    你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弓箭手呢?

    为什么呢?我反问道。

    小时候听见一个很凄美的故事,说的是一个美丽无暇的女子被迫嫁给一个年老丑陋的国王,但他却爱上了近邻城邦里年轻的王子。一天国王宴请四方宾客,王子也在邀请之列。于是这个女子和王子借此机会跑到邻邦王子的家里,两人决定终身厮守,但不幸的是老国王联合近邻国家的军队来讨伐这个弱小但富有的城邦。结果可想而知,城邦生灵涂炭,化为灰烬。

    他们都死了?

    那到没有,只是美好爱情却带来千万无辜生命陨灭。晴叹气道:连神话里的爱情都充满的悲惨和痛苦。

    是啊。我隐隐的感到晴内心的极度的担忧。女人都是很敏感的,感觉这东西要么不可靠,要么很神奇。爷爷总这样说。

    我刚想说什么,但是却欲言又止,面对这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的无垠的青翠世界,融入进去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晴见我半响不说话,说道:

    你相信有世间真有这样的故事发生吗?

    你相信吗?我不知怎么回答,便反问道。

    我以前特别相信。晴一字一顿的说。

    现在不相信了?

    现在……晴突然说话磕巴起来,现在……现在……不知道了。

    晴意识到自己断断续续的说话,立刻停止下来,微微皱着眉,刚才全身散发的活力随着眉关的突然紧锁而被抽走了。空旷的田野中间一条赭石色的石子路割断了绿色田地,我和晴默默在这条笔直的通向无限的天边小路上,只能听到脚底捻着细碎石子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传入耳朵感到钻心的难受。

    好久,晴才有些懒洋洋的说:前两天去弓者会做义工,清洗长老的草堂。恰逢那个叫川空的巫师来找你爷爷,刚刚寒暄了几句两人竟吵起来,弄的不欢而散。不过你爷爷先发作的,刚还好好说着话,突然老人家突然说了什么?然后川空说自己心已决这回非要休掉自己的妻子不可,娶老巫师的家族里一个姑娘为妻。爷爷火了,劝他三思后行,说着说便吵起来。你爷爷的当时的样子真是可怕。晴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悲伤的说到:你说是忠贞不渝爱情多,还是自古为名利变心者比比皆是?

    我脑子一时很乱,几乎不能言语,也找不到如何回答她的话,只说:爷爷老和川空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听父亲无意中说起爷爷的事情,估计爷爷放弃弓者会的职务和川空有很大关系。

    我家长辈到不这么说,只说是你爷爷的犯了错误,不对,原话应是坏了规则。

    爷爷很少犯错误的,我心想,至少在教我练射箭过程中没有出错。我从小到大,期间爷爷要是犯什么错的话,我也不可能成就百步穿杨的绝技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爷爷在射箭方面的理解和学识。爷爷苦心研究射箭,写下了大量的关于练习射术的羊皮卷,可大家都说爷爷犯错了,面对众口一词,他没法申辩。但爷爷从未怀疑过自己,这让我感到如果爷爷不犯错,或者说大家不指责爷爷,我也练成不了百步穿杨。

    一会就到老巫师哪里了,听家里人说,这些年来老人家变化比较大,你去了要多听他讲,少说话。晴提醒我说。

    他变成什么样了?

    家里从来都不说明的,你爷爷也是这样,上次见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连连的,景况真令人担心啊。

    好久都没见到了爷爷了。

    一提到他老人家我就有一种即将脱离他的感觉,曾经林子里教我练箭的日子在突然之间被打断了,再盼望昔日的生活似乎不太可能了。

    晴点点头说:那次你父亲要锄草,我看到后就去找你爷爷,他知道后竟然片刻都未耽误往你家去了,回来的路上他说,那棵胡桃树是你奶奶生前留下的唯一能他追忆往事的东西了。

    我说:原来如此,我只知道那树确实是奶奶种下的,但却不了解爷爷居然如此的看重这胡桃。

    老人的心里岂能让你看出来,你看你在家里,那些老家伙整天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吗?

    大人就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父亲看见你提着罐子时的样子很可笑。

    他也不知我的底细的。我爽快的大笑起来。

    晴也欢快的笑起来,她从来未曾这样笑过。我们的笑声在这初夏的季节里回荡,发自内心的,那感觉与午夜里我们只能双手互相紧攥时不同,有些迟缓,倦怠,轻松,使我真想抓着晴的手,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都不要有任何的变故。

    离老巫师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晴离开我走上一条小路,这样不被别人看见。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离去,黑色短发下的脖颈上的贝壳项链被磨的闪亮身穿白色的轻便的无袖的短上衣,露出白皙的肩膀,轻柔的长裙随走动不断的摆动,韵律感十足,走远了看上去是一把氏族里老人手里的黑白相间的土风琴,在田野上弹奏美妙的旋律。晴很快消失在天尽头,但我眼前景色似乎被无限放大了,视野极其开阔,晴已经溶化在这美景中,而我站在田间路上,被她的温柔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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