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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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逻者聪明伶俐,所有的比赛学问他都记的滚瓜烂熟,且理解的相当的透彻。他能严格按照羊皮卷上每一个要求说话办事,如果有人无视羊皮卷存在要异想天开,或者主观臆断的说了什么,或者不假思索的干些蠢事还沾沾自喜不以为然的话,他会在葛班巫师忍无可忍之时拿来羊皮卷当面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和极端鄙视的神情批评无知人的种种可笑愚蠢的错误,而且让对方为自己对羊皮卷的大不敬后悔一辈子。他常常说:能戴上袖标就成啦,何必寻根问底,挑羊皮卷上的错误呢?羊皮卷怎么会有错误,即使有那也是抄写错误。像你们这种缺乏智商的人是很难理解我的话的。我也有时说几句话正中巡逻者的下怀。

    怎么提高弓箭伤害?像这样的和比赛毫无关系的事情请你不要多费口舌了,说说你对羊皮上的学问的理解吧。

    我摇摇头。

    那你闭嘴吧。

    所以每每葛班巫师十分器重巡逻者,经常和巡逻者一起愉快的聊天,憧憬着巡逻者比赛后进入弓者会里似锦的前程。葛班老巫师每每将学问讲的高兴时无意中一睁眼,要是正好看见巡逻者便不禁失态的笑起来。一天下来做学问的时间到不多,光听巫师呵呵的傻笑了。可见巫师喜欢智商高的人,不过有可怕的传言说智商和袖标有直接的关系,这可苦了我啦!所以葛班巫师对我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这一点我是从他对巡逻者的态度上看出来的。比如他在讲如何用推演学问推出敌人兵力时总是漫不经心,只言片语,草草说过去。然后他对底下人说:懂了吗?我每次刚想张口,巡逻者抢在我前面说:

    知道了!

    于是老巫师立刻继续讲下去。而有些人比如我此时以是入坠迷雾,不能说是一知半解,完全是一窍不通。日头渐西,老先生看看外面的残阳,说:倒此为止吧。于是大伙一轰而散,只留下我颀长健壮的身影还在橘红色的阳光中沉睡。终于有一天我在老巫师走之前醒来,于是我冲上前去,拦住老巫师。

    我听不懂。

    众人皆懂,唯你不解,不好学呀。

    我自幼和爷爷练习射箭,对箭法到还熟悉,但这些平时弓箭手用不上的。

    老先生突然焕发了精神,对我说:凭何为弓手?

    百步穿杨功。

    老巫师摇摇头说:袖标比赛,氏族之习俗,况世人皆认同过的,不过比赛焉能成弓手?你方才话是谁教给你的?甚是荒唐!

    爷爷。

    你爷爷是谁?

    老会长。

    老巫师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像把脸面扑进了女人的粉脂缸里,但不能不接着说下去:他已是前任会长了吧,且年事已高,又应犯了错误,退休在家。他只会教你练射箭罢了。

    可我只想当个弓手,不想进什么弓者会。

    哎,老巫师被我的话气的直跺脚,骂道:好没出息,单单练箭有何大作为?现在人人想着在比赛中赢取袖标,顺利进入工者会,要么享荣华揽富贵,要么闻达氏族,光耀家族,你可好只想着做什么弓手,也罢也罢。老巫师甩手而去。

    戴上袖标,入了弓者会,以后还怎么能和爷爷去林子里打猎,和晴一起去踏青?我冲着葛班气的乱颤的肩膀自言自语道。

    一个叫川空的年轻巫师经常来看望爷爷,但不知为什么几句话说的不投机,便争吵起来,结果大大家不欢而散。我看到川空走后爷爷盘腿坐在草席上唉声叹气的样子,便不敢把葛班巫师的话告诉他,生怕惹爷爷生气,因为我感觉爷爷已经和弓者会格格不入了,尤其是对葛班的那些无耻谰言——爷爷形容葛班时常这么说。要不是父亲送给葛班很多粮食腊肉,我才不去学习那些无耻谰言中的学问呢。

    在葛班老巫师那里浑浑噩噩学习了三个月,在那里始终半睡半醒之间挣扎,像是被月神西伦亲吻了额头,成了永远不可能苏醒的月神爱人。奇怪的是我晚上睡的死沉,可大白天里眼皮却配合葛班嘴一张一翕节奏开始打架,葛班的声音也变的悠远细碎,最后我像吃了故事里的慢性毒药在葛班巫师一句冗长没有任何语调的讲话后的简短的停顿中不省人事。在最后一次的醒来时是被一个人轻轻拍醒的,才发现周围这些肤色白皙,看人时总是眯着眼睛的年轻人规规矩矩站着。我艰难的站起来,而我站在他们当中很显眼,我听见他们窃窃私语道:那个黑大个一定是住在没有屋顶的房子里整日连睡午觉都晒着屁股呢。我会把他当成假想敌,因为他太像那些该死的塔古人,我会把他挂在靶子上……我到不在乎他们的议论,因为我不认为他们对我什么恶意,都是好兄弟嘛。因为爷爷说过你的射术在精湛,也离不开兄弟在前面的撕杀,他们就是你前方的密集坚强的树林,给你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即——思考从晴仍给我那句刻骨铭心的话后就成不自觉的习惯了——走出一个白胖的人,目光庄重,神情严肃,除了了步履有些迟缓外,整体上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他像族里的继嗣似的右手拿着象征袖标荣誉的砍刀开始讲话,每说倒激动时就把右手在刀把上狠狠一压,然后从嗓子里发的声音变的很尖锐,很像我爷爷在打猎时如果遇见野貉就很很在那东西上身上砍一刀,那东西就会发出类似的尖锐声。这个馒头似人在讲话的最后用劲全身力气猛的一拍刀身,发出仿佛狂风掠过峡谷的尖叫:

    高举祖先留下的神圣之刀为祖先的遗志努力奋斗吧!

    底下一阵哄笑,连馒头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于是在比赛前的学习就这样在白胖老长者的训话中结束了,唯一留下清晰印象的就是葛本巫师甩手而去背影,和他甩手走开之前送给我的几句使我听后手足无措的话,还有白馒头的不好意思的笑容,其余的模糊破碎的回忆都是我趴在腿上熟睡中做的奇奇怪怪的梦,有一个梦很是恐怖和怪诞:一个塔古人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提的斧子在一片火海中奔跑着,随后银弓神仙跳了出来,但她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别说拉弓射箭了,就是拍个苍蝇都费劲。塔古士兵从银弓神仙身边冲过去,可能因为是奔跑速度太快,带起的风竟把银弓老太婆吹到了,银弓老太婆坐在地上嘴里咕噜咕噜的说着什么,很像一些泼妇坐在人家门槛上挥着手臂,拍着自己的脸破口大骂的景象。塔古士兵来到氏族的村子,看到氏族人都住着大小相同的木盒子里,不禁哑然失笑。我困在盒子里紧握弓,奋力的哭喊着,却怎么也顶不开盒子盖。于是我哇的喊了一声,受到惊吓而苏醒了,周围听年轻人和葛班老巫师都被我一声喊叫吓的灵魂都快出了壳。

    我第一次因思考而陷入困惑,第一次感到在我生活之中还有绝望的存在。在幽静的密林里,爷爷坚定告诉我,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看啊,那角鹿速度终究会慢下来的,只要你的箭还打在弓上。于是我像一块石头似的移动不动,弓始终是饱张着,我的肌肉不会有一丝的颤抖,就有机会。但现在不钻研学问,不戴上袖标恐怕真是解决不了问题了,这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有且仅有的前提。于是我跟爷爷说:我得做比赛的学问去。

    爷爷沉思很久才说,百步穿杨的本领已经学成了,但要想戴上袖标这些学问自然要学的,以后少去林子吧。我已风烛残年,腿脚已不如你们年轻人了,也该休息了。

    爷爷说完话后没过几天就搬回弓者村里住,临走时反复告诫我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话虽平常但理不俗。

    父亲听后说:好生生在家做学问吧,等过了比赛戴上袖标再练射箭不迟。

    父母对爷爷离开家暗地里击掌相庆,但我可惨啦,再不能去林子里练箭了,不能体验追逐角鹿的时奔跑的快感,不能听到手指松开弓弦后弓箭在潮湿的林子里闪电般穿梭时尖锐的风声,最大的伤心在于从此身后再不会传来爷爷那些使人听后或振奋或伤感的严厉且低沉的话语。爷爷这一走,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哪天晴再不辞而别,那时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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