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剑诚困惑，继而是愤怒，他不相信自己的恋人为什么突然从天堂里走出来，又一下子变成了杀人机器，而且是美国人的机器。他感到疑惑不解，孙将军的那份美国报纸至今记忆犹新，分明登载林湘作为华盛顿邮报军事记者到达了南朝鲜，他是记者啊？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美国情报部门的女特工，而且出现在了日本东京了呢？她们是一个人吗？
龚剑诚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那段惊心动魄的场面，罗森上校的M1911手枪也许只有六发子弹，那支发射0.45英寸柯尔特枪弹半自动手枪，成了龚剑诚判断林湘杀人动机的一个切入点。
回到帝国宾馆之后，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他无法说服自己，努力对比印象中未婚妻林湘与这个女人的相似之处，他不会看错，那个女特工就是林湘，她的眉眼和身材，动作和回眸，以及那一刻些许哀婉的神情，那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训练，就可能模仿的了的。可是，如果是他的林湘，她为什么会成为美军，她为什么没有死，没有回到祖国？
难道她难道忘却了一切？忘却了自己曾经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忘却了自己的本质，一个善良到从缅甸被日军点燃的房屋里英勇救出三个儿童的女情报组长，她会【抛弃她的祖国，她的组织和她的情人，远走他乡？……
他无法说服自己，也不能信任自己的感觉，他已没有勇气来反复剖析这最痛心的臆测，他想找出一线林湘还是原来那个人，这一切都是误会的希望，但是一无所得。现在，脑子里的美丽的倩影以及那仿佛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的女魔王恰成鲜明对比。
很久以后，他不再对比了，因为他务必尊重现实。一个在敌后工作的谍报员最忌讳的习惯就是强迫症和妄想症，他必须仔细剖析眼前的那个女人。于是，整个脑海里便完整地浮现出那个被林湘射杀的舞女特工，她的面容是那么秀美，甚至还有点单纯和无辜的表情，这不禁让他想起许多女间谍喋血殒命的最后时刻。
龚剑诚反复在脑海里上演刚才枪击场面，假如那个舞女枪膛里再没有子弹，那么她将面临被捕，假如还有两发，按照标准配置，柯尔特M1911应该是七发弹匣，那么她还应该有两颗子弹，可是她为什么要举枪对准自己的头，而不是前方持枪准备射击他的美军中校呢？这说明，那场出其不意的逮捕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与其有密切关系的罗森和他的副官杀掉，才能不暴露所谓的向北朝鲜泄露军事机密？
但是，龚剑诚似乎感觉到有第二个人射中了罗森，这一枪并非发自现场，那是罗森头部中的那一枪，而这颗神秘的子弹来的恰到好处，在混乱状态下几乎没人能识别那颗致命的子弹是不是舞女打的，因为子弹来自同一方向，又发自消音器狙击步枪，对枪械有着精深研究的龚剑诚看出了破绽，那么美军的验尸官也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破绽，这一点是很明显的漏洞。可是，战争风云在即，真的有人会那么认真，给这个美国叛徒罗森和他的副官“验尸”吗？
也许不会的，即使尸检结果出来，也许美军也会秘而不宣，情报部门出了丑闻他们是不会公布的，林湘的一枪让所有的秘密都埋进了棺材，舞女死了，她是否有同党无从查起，现在看来，林湘的这一枪毁灭了两方的证据，她射击无可指责，在这种情况下，换了龚剑诚也会对那个女人开枪的，但是前提是她事先并不知道舞女是北朝鲜的特工。但是，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中校已经当场宣布了逮捕罗森上校的原因，林湘是知情的，她这一枪等于是为虎作伥，她杀了共产主义阵营的同志。
这个勇敢的舞女难道真是北朝鲜特工？……如果她真是朝鲜情报人员的话，那么那个罗森就一定被北朝鲜情报机关策反或者收买。
他的脑海里到处都是林湘杀人的场面，她持枪的姿势是美军训练出来的，和过去军统时期的她出枪姿势不一样，她临危不惧，果断冷酷的表情也是过去所不具备的，她到底是谁？假如她是我情报人员，也许趁机帮助舞女自杀，免遭酷刑折磨，使得朝鲜人民军境外军事情报体系不遭破坏，那样的话，她做了件无奈的好事，假如不是呢？她为了掩护她的上司美国佬不受枪击，毅然开枪的话，她就是一个败类。
他想不明白，在天使与魔鬼之间，她到底是哪一个，但无论如何，美丽的林湘必定是其中的一个。
下午三点五十分的时候，龚剑诚去了宾馆楼下的咖啡厅，按照与三枝正行的约定，他准时到达。咖啡厅音乐舒缓，色调明快，时而有绅士般的美国外交人员和外国记者进进出出，十分宁静，让人很难相信就在三个小时前，东京新宿的四星级餐厅里，曾经上演一幕血腥枪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