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满身披甲,正站在石堡城的远处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耸立在褐红色的峭壁上,浑似一头怪兽的宠然大物。它仿佛在对哥舒翰说:“来吧!放胆的过来吧!这里是炼狱,是修罗场,不管你有多少的兵马,都将被我吞噬!”
此刻石堡城上旌旗飘扬,枪戟映日,一队队吐蕃士兵极其夸张地列队在城墙之上,似在向城下数万的大唐将士示威。
望着早有准备的石堡城,哥舒翰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对高秀岩的偷袭本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当偷袭不成需要强攻之时,哥舒翰还是感到非常的失望。看吐蕃军这阵势,对方显然早就做好固守石堡城的准备了,这次进攻石堡城,不知又要丢下多少具大唐好男儿的尸体才能把石堡城夺下来。哥舒翰望了望作为前锋的大同军,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哥舒翰此时已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现在首要考虑的,是攻下石堡城。
当红日撕开云雾,万道金光喷薄而出,哥舒翰拔出长剑,高举长剑于头顶,大喝一声:“进攻!”
随着哥舒翰的一声令下,各种攻城器械迅速前移。为能保证此次能一举攻下石堡城,哥舒翰调动了上百架庞大无比的投石车、高耸巍峨的移动箭塔和结实耐用的床弩车,还有上千个的云梯。可以说,哥舒翰已倾尽了陇右道的全力,想毕其功于一役。
兀论样郭望着石堡城前密密麻麻的投石车、箭塔和床弩车,知道这次唐军是想不惜一切代价压制自己的远程攻击武器,以方便大唐士兵强击石堡城,他也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需要苦战了,经过这几年的加固,兀论样郭对守住石堡城还是有充分的信心的,但是伤亡就在所难免了。兀论样郭回头分别望了望湟水上游方向和洪济城黄河下游方向,论泣藏和尚拉朗已开始有所动作了罢,对于哥舒翰而言,石堡城是主战场;但对于兀论样郭而言,湟水上游和黄河边对大唐骑兵的伏击战才是主战场,只不过石堡城的得失是整个局势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因而兀论样郭才亲自留在石堡城把守。
看着大唐首批的远程攻击武器已进入了射程,兀论样郭挥了挥手,旗令官令旗一挥,分散地置于城墙上和城墙后的数十架投石器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大石抛了出去。几十块大石在空中滑过一条完美的曲线后狠狠地砸在已准备好正欲发射的大唐远程攻击武器上,有接近十架的的攻城器械被击中,巨大的冲击力“砰”的一声砸散了器械,也砸得器械边的大唐士兵血肉横飞。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大洞军兵马使高秀岩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惨叫声,他见没被击中的投石车已装好了大石,便连忙指挥投石车还击。
“一二三,放!”高秀岩一挥手。
顿时,数十块巨石被抛了出去。
“轰隆,轰隆……”几十声巨响在石堡城城墙上响起。城墙上的吐蕃士兵虽然躲在城墙后,但还是有不少士兵被巨石击中,被打成了肉饼。
经过几轮的远程武器对攻战,大唐在损失了数十架投石车后,终于打烂了吐蕃绝大部分的投石器,完全压制住了吐蕃远程武器的攻击。
高秀岩再一挥手,立时旌旗招展、战鼓齐鸣、呐喊震天。一队队大唐士兵扛着长长的云梯向石堡城下冲去。
兀论样郭知道唐军第一轮的进攻会异常激烈,能否迅速并狠狠地把唐军打下去把唐军震慑住非常的重要。如果给唐军打起了信心,将对石堡城的防守很不利。
“传令!各弓箭手和弩箭手先不得随便放箭,等唐军攻近了听我号令一齐发动攻击,以给唐军重击。”
在吐蕃军减少箭矢的发射之后,大同军数十队唐军士兵顺利地冲到石堡城城墙下,几十个云梯已搭到了城墙,大同军的士兵们口中咬刀,左手提盾牌,右手扶云梯,奋力的往上爬。
随着兀论样郭的一声令下,城墙上弓弩齐放,羽箭纷飞。很多的石块、檑木搬了出来,往城下抛下去。
云梯上的士兵许多刚爬上一半,便被弓箭射中或被石块檑木砸了下去,一时间,城墙前的半空中飞满了石块、羽箭、檑木和尸体,后进的大同军士兵虽然在督战队的威逼下,仍在不断地向城墙下冲,架起云梯后又不断地往上爬,但气势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弱了不小。
高秀岩感觉到了士兵们士气的变化,他马上大喝了一声:“首位攻上石堡城城头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两级!”
这个允诺一出,不少想升官发财的大唐士兵随即又鼓起了劲,开始拼命向石堡城发起攻击。
兀论样郭望着一波接一波轮番进行舍命攻城的大唐士兵,不禁稍稍地皱了皱眉头。刚开始攻城,唐军就不惜代价地进行猛攻,看来这次唐军对石堡城真的是志在必得了。
“传令,调一队弩箭手,埋伏在左城墙第二段,然后在这段城墙放开一道口子,放一二百人上来,待大唐军上来后让弩兵将其射杀,再挫一挫唐军的锐气。”兀论样郭传令道。
“大相,如果这两百人上城墙后向城门口处进攻,不是正撞上埋伏的弩箭队吗?短兵相接会造成弩兵队的重大损失!”一直在兀论样郭身边的青海茹副茹本韦热贝赞说。
“不会的。唐军定吸取上次皇甫惟明进攻石堡城突进城门口被杀的三百名唐军的教训,知道城门已堵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先占领城头,再进行城内战。攻上城头的唐军肯定会向两边城头攻击。”兀论样郭自信地回应了一下韦热贝赞。
很快,被吐蕃有意放松抵抗的左城墙第二段位置被唐军撕开了一个口子,几条云梯的大唐士兵迅速的攻上了城头,在聚集了一百多人后便如兀论样郭意料一样向两边攻去。等吐蕃军关上了之前打开的口子时,已有近三百名大唐士兵攻上了城头,城头上响起了激烈的对战。正当高秀岩兴奋地催促着信心大增的士兵奋力进攻以扩大战果之时,城墙上骤然起了变化,正在与攻上城头的唐军士兵交战的吐蕃士兵突然退开,而在他们身后,则露出了早已列队做好攻击准备的弩兵。随着弩兵队队长的一声令下,上百支弩箭向唐军士兵射了出去,几十名唐军顿时倒在血泊中,没等唐军反应过来,第一队弩兵后退,第二队弩兵跟上,又是一轮弩箭,又几十名唐军倒卧在地。如此几轮弩箭攻击下来,等唐军突到弩箭队之前时,所剩下几十名唐军,被吐蕃城墙上压阵的刀兵和枪兵一轮冲杀,便死亡殆尽了。首先攻上城头的近三百兵唐军,无一幸免,在极快的时间里便被消灭掉。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高秀岩虽恨得睚眦欲裂,但又无可奈何。
哥舒翰也目睹了这次攻击过程,他知道肯定是吐蕃主帅兀论样郭故意放开一道口子让大同军攻上城头射杀的。不能不说,这一招很狠,唐军在这次攻击受阻后士气受到很大的打击。哥舒翰见此情形,知道今天已很难攻下石堡城了,便下令鸣金收兵。
不到一天的进攻,作为先锋军的大同军伤亡两千多,其中阵亡的比例很大,达到一千二百多人。这伤亡虽然比上一次皇甫惟明进攻石堡城时少一些,但看到如此大的伤亡,哥舒翰还是觉得十分的惊人。但他已无路可退了,哥舒翰身为少数族出身的将领,四十岁才开始受到重用,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位置,他知道,若他攻下石堡城,拿他就能再进一步,入阁拜相都是可能的。但若攻取石堡城失败,就会步皇甫惟明、王忠嗣的后尘,甚至还有所不如。前两位在石堡城触礁前是如何的战功显赫,但攻取石堡城失败后还是被贬了。他这一次调动了四个军团的兵马,如再打不下石堡城,别说被贬,连身家性命能否保得住都成问题。不成功,便成仁,哥舒翰望着夕阳下被万道霞光映照着显得特别巍峨的石堡城暗暗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