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铸造精英:24、 同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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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树人说同善

    同善中学于2003年举行了百年校庆。同善中学原是所小学,随时代变革,历史变迁,曾数易其名。1969年发展农村中学教育才由“大村高小”改为“袁家公社中学”;为纪念革命先哲,1984年恢复同善校名,称“同善中学”,并由老校友肖克将军亲自题写校名。百余年间,但凡在同善读过书的统称“同善学子。”

    “同善”最高也只办过初中,一所乡间初中学校举办校庆的很少。因为校庆首先要有成为人才的学子来捧场,少数几人不行,得有一大批才有意思,才光彩。从乡下初中学校能走出多少人才呢?然而同善学子中,人才济济,因此其百年校庆的热闹不亚于一所县级名牌高中校庆。

    第一个为同善撑面子的是肖克将军。

    肖克将军于1922年在同善高小毕业,考入嘉禾甲师。1925年投笔从戎,25岁当军长;27岁率红六军团先遣西征,拉开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序幕;30岁率八路军包围北平,建立敌后之敌后根据地;40岁参与指挥“四野”进军中南埋葬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的斗争。

    肖克还担任过红军大学校长、华北军政大学副校长,为我军培养了大批军事人才;解放以后,他首任军训部长,继任训练总监部长,编写条令,创办军校,是我军院校正规化、现代化的开拓者;1972年后又先后担任军政大学校长和军事学院院长。

    肖克在戎马倥偬中创作的长篇小说《浴血罗霄》获茅盾文学奖。因此,同善学子肖克是战将、是军事教育家、是作家,还是诗人和书法家。

    此外,在同善求过学的还有革命家黄益善,革命青年彭必先,雷晋干;新中国成立后,同善学子中,不少精英成为专家教授,商界巨子。这些人才因与本书内容牵涉不大,有待其他文人学者研究。在此,我们关注的只是同善学子中现有多少铸造老板,他们对母校有过哪些贡献。

    我们要讲的第一个是同善中学四十一班毕业现在是鸭婆山工业园创新机械厂的老板唐开日。

    同善学子之一:憨厚唐开日

    学艺贵精

    唐开日在同善中学41班读书时,叫唐云亮。唐开日老家在马鞍山,他是村里唐姓开字辈第一人,因此取“一”的谐音叫唐开日。到读初中时,父亲觉得“开日”这名字不响亮逐改为唐云亮。其实,开日和云亮两个名字都挺好,意思也相同。两个名字合在一起就更好了,不是么?“云开日亮”,多好!后来,他搞铸造一帆风顺也许与这两个名字有关。

    19岁上,唐开日在母亲的安排下结婚了,结婚的第三天,母亲对唐开日说:“开日,你19岁了,结了婚成了家,该自己过了。”

    “该自己过了!”唐开日听出了母亲的口气,是叫自己分家。但唐开日儿子还没做饱,根本没得生活经验,根本没得分家的思想准备。开日心里很别扭,觉得妈很古怪,太苛刻。开日虽自小不喜欢说话,但他还是说:“妈,哪有结婚三天就赶我分家的。”

    母亲依然冷冷地说:“我不是赶你走,也不是养你不起,我是要你自己想办法。自个成家立业。这是180块钱!”

    唐开日知道分家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分家就分家”,命中注定靠自己闯。也没拘什么形式,唐开日也不想拘什么形式,既然你做母亲的这么绝情,这180块钱也不想要。

    分家的第二天,唐开日想起去找堂叔唐朝平和师傅。

    唐开日初中毕业时还只15岁,他没有往高读的打算,毕业后便跟堂叔当学徒。堂叔在袁家矿山机械修造厂工作,他要唐开日学电焊、氧焊、车床工和电机修理。

    唐朝平把唐开日交给一位姓严的老师傅。严师傅在兵工厂当过车间主任,做事很认真,也善讲,样子和蔼可亲。

    上班的第一天,严师傅车了一颗螺丝又车了一个螺丝。他一边车,一边给还是小孩的唐开日讲,车了三个小时,便讲了三个小时。唐开日很感兴趣,笑眯眯地说:“呵,螺丝是这样搞出来的!”

    不知唐开日是天性聪明还是生成搞机械的料。严师傅下班后,唐开日按师傅教的程序,竟然车出了一颗螺丝,他的兴趣更高了。

    下班后,唐朝平拿了三本书交给唐开日:“你读过初中,学过物理,应该看得通,搞机械修理、电焊、氧焊、车床、电机都要懂。你边看边搞,书上都有。”

    唐开日不贪玩,不喜欢合别人的套到处跑,每天下班后,一个人猫在房里看书。每晚看到一点多钟才睡。

    电焊,开日早就看过,乡下都有。用瓜瓢样的面具一遮,操作起来并不怕,学起来很顺手。但他怕氧焊,氧是燃烧的。他天真地想,用氧去焊接,去切割,万一燃烧起来怎么办?严师傅告诉他,不要怕,氧气密封在氧气罐里,只要操作得当,很安全的;焊接比较容易,但切割达到一定的水平则比较难。

    师傅把一块10几毫米厚的钢板摆在地上做了个示范,手中焊枪的蓝光顺势拖过来,扯成标直的一线,厚厚的钢板变成对等的两块,师傅说这叫氧割。

    唐开日觉得这氧割简直奇妙无比。他请师傅吃了餐饭,请师傅教氧割技术,先天教,第二天,唐开日自己动手割。这是项新技术,100多人看他表演。割是割开了,但歪歪斜斜。唐开日不灰心,继续试验,一个月下来,也达到了师傅那种水平。但没想到这项技术会给自己日后的生活带来转机。

    在电机修理中,高难度的活儿是车“偏心轴”,但唐开日也只看师傅车过一次便依样画葫芦地会了。师傅不信,但唐开日做给师傅看,便不由不信。

    唐开日学徒两年,达到了一般人10年都难达到的水平。

    唐开日学徒师满后回到家里找活做,矿上是不可能安排他上班的。因为矿上的子弟还在排队。

    请唐开日做事的人很多,但唐开日想自己开店。不料,开店的事还没想好,自己结婚了;新婚的滋味还没尝够,母亲“逼”自己分家了。

    唐开日想,找师傅他们也没用,替人打工也不是滋味,还是自己去闯闯再说。他和彭礼军来到香花岭锡矿,彭礼军到过香花岭。

    筛板故事

    香花岭锡矿很大,人很多,但唐开日不熟。等了一天,什么信息也没得到。正当他要离开香花岭时,看到一个选场停工了。筛场的老板在叫嚷问为何停工?工人们说筛板坏了,想换,没货。老板和工人象遇上火的猴子样,都急得团团转。

    香花岭锡矿是对原矿石进行加工提炼。

    提炼的工序是先将锡矿石用粉碎机粉碎,然后对矿石粉进行筛选。用来筛选矿石粉的主要工具是摇床,而摇床的关键部位是筛板。

    筛板是10毫米厚的钢板做的——用氧割机在钢板上割成一条条的线,有的地方空了,有的地方没空,这就成了筛板,就是和碾米机的“瓦筛”一样。摇床不停地摇,矿石粉从空隙处漏下去,大块的从上面滚下来,再粉碎,再筛。

    唐开日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这种筛板。他挤过去问:“你们这东西从哪买的?”

    回答说:“这种东西很难买。”

    开日说:“我有,你们要不要?”

    那些人问:“你是哪里的?你有?”那口气,是很瞧不起的样子。

    开日说:“我是嘉禾袁家的。”

    那人听了很失望,说嘉禾袁家的搞铸造厉害,没听说会做筛板,我们的筛板是浙江人供应的。

    唐开日笑眯眯地说你不信就算了。他不想多说,但他对彭礼军说:“我们就做这种筛板卖。”两人又转了几个选场,捡回两块丢弃的旧筛板做样品。

    回家的第二天,两人合伙花300多块钱买了一套设备,又买了1000多块钱钢板,先切割成×一块,再把钢板割成糟状的筛眼,每12块为一套,做了8套,和彭礼军两人搭客车去香花岭卖。

    一下车,一个摆摊卖五金的老太婆拦住他们问:“是哪买的?”

    唐开日说是来卖的,也不知多少钱一套。

    老太婆说,零卖是150块一套,如果120块一套,我全部要,现款。

    唐开日和彭礼军早划算过,每套成本才36块钱,净赚84块一套已很可观,便成交了。老太婆还说你们再有再送来全都要。

    唐开日和彭礼军开始放开手脚做,可惜彭不会做,成本照摊,唐开日一个人做,他只打打下手,赚来的钱平半分。

    唐开日的筛板越做越精,质量很好,那老太婆每次都嫌少了,要唐开日扩大生产量,唐开日把自己的弟弟也和一个亲戚也叫来帮忙。

    唐开日的筛板在香花岭一下子出了名,老板李建国和李德生开车过来订货,一个月要500付,每付100块,每付先预付30元定金。6个月不到,唐开日和彭礼军每人赚了2万多块时,彭礼军提出分手,他准备单独搞。

    唐开日带着老弟和亲戚在香花岭矿租房生产。干了一年,赚了8万来块。塘村的人开始大批量生产,一车一车往香花岭拖,钢板从1角6分钱一斤涨到5角钱一斤,而筛板从120元一块降到80元/块。已没利可图,筛板市场一下子挤垮了。

    有多大的脚 穿多长的靴

    唐开日毫不犹豫撤回袁家,转向做煤矿上的斗车,从此挤入了铸造行业。

    现在唐开日谈起自己做斗车的经历很后悔,说我办事太稳重,太胆小,失去了一次快速发展的机会。

    从香花岭回来,他对身边的9万多块钱,是这样分配的:建住房花了3万多;建厂房花了2万多,买设备花了两万多。最后只剩下3台斗车的成本了。一台斗车可盈利1000块。他每做出3台送到矿上,收回钱再买材料做。他的斗车质量很好,好用而且耐用。

    他的斗车开始是送给袁家镇的一些煤矿,几个月后,郴州万华物资公司在马田设点,经理李枝会向唐开日每月定60台。唐开日不敢签合同,他说他只有4台的材料,李枝会说我可每台预付2000元。唐开日又说劳力不足,厂房太小,到时怕交不了货。实实在在是唐开日年纪太轻胆子太小怕交不出货负违约责任。仍然是小打小敲,4台一次4台一次地交。

    李枝会笑他:“小唐,你人这么高大,胆怎这么小,煎油粑的老婆婆样,生怕煎多了卖不脱。”

    采访时,唐开日对我们说:“那时,我太幼稚,太胆小,太本分了。失去了一次发展的机会。我们袁家人没塘村人胆大。塘村人不一样,只要有贷款,再大的数目也敢要;只要有贷款信息,放下手中的话专跑贷款;贷款一到手,放开手脚大干。”

    我们说:“你稳打稳扎未必是坏事,有多大的脚,穿多长的靴,在中国,这种思想状况的人占多数。”

    唐开日憨厚地笑笑:“这样也好,心里踏实,睡觉安稳些。我一直是生产斗车,现在每个月能生产70台,每台的利润有好几百,心里也很满足。我的斗车销往邵东、广东惠州、韶关、广西、越南。业务量很大,做不赢,但我还是稳打稳扎,不想把规模搞很大。”

    往下谈时,我们得知唐开日的稳打稳扎很有特色。他下一步的设想是提高科技含量,向精品铸造发展。

    他的煤斗车制造慢慢转向金属斗车制造。煤斗车的承载重只几百斤,但金属斗车的承重量是3吨。金属斗车难做,材质和制作技术要求都很高,利润也高。

    另外,唐开日把铸铁转向铸钢。他已在莽山投资150万建分厂,专门生产精密度高的高锰钢铸件。那里设有自己专门的测验室,任何技术指数首先自己心中有底。

    现在袁家镇境内搞铸钢的还只三家:唐开义、唐朝云、黄承会,他是第四家。

    唐开日说:“不过,我还是保持自己原来的性格,稳打稳扎。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我母亲要我分家自己闯天下也是对的。如果我一再依赖父母生活,也许现在还没起步。我觉得我的母亲有点象美国人。儿女到了18岁,必须离开父母独立生活。”

    唐开日还有一个亮点,“尊师亲友”则是在同善中学采访时听说的。

    同善学子之二: 四十一班同学会

    唐开日是同善中学41班的,那时,他叫唐云亮。

    同善中学的领导说,同善中学建校100周年来,最引为骄傲的是出了位际会风云的大人物肖克。还有黄益善、彭必先、雷晋干等一大批热血青年。但毕业生中41班那种尊重老师,不忘母校、同学之间情深意厚的现象也的确感人。

    现在很多同学,喜欢聚会,尤其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因为高中三年知识渐丰,人趋成熟,毕业之后,很多人考上了大学,都有些成就;没考上大学的,也因三年高中学业夯实基础,发展起来比别人顺利。若干年后,相约相聚别有情趣。

    但初中生聚会的现象则比较少。象同善中学41班的同学一年一小聚,两年一大聚是个例外。

    同善中学40班和41班是一届,1988年秋毕业,毕业时共有99人,其中有34人考上高中或中专,其余的都回到农村。也就是说,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忙于寻找生活出路,谁也没心思聚什么会。

    经10余年的颠沛流离,41班毕业的同学大都有了作为:比如,黄文强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上海工作,肖劲松在长沙一所大学任教,肖华明在嘉禾县电视台,此外有8人从政,8人从教,更多的是得益于袁家铸造业,诞生了15个铸造老板。比如当年的体育委员黄乃雄,唐力雄和唐开日现在是很有成就的铸造老板。

    年初的一天,在本地工作的肖华明,唐文金、唐自力、唐克军、肖成正、肖俊华偶然聚在一起闲聊,说是哪次召集41班的同学聚一聚。这一提议得到当时所有在场人的赞同并很快传开纷纷叫好。不久后,以袁家为中心开始筹备,把聚会时间定在清明节前后,因为在外地工作的同学都会回来扫墓;另外对邀请人员,经费来源,开支项目等问题作了研究。

    当年清明节前两天,同善中学88届40、41班同学在嘉园宾馆首次聚会,其情况比研究时好得多。首先是同学们到得意外的齐,很多同学十多年没见过了,当年豆寇年华的稚稚学子,如今都将步入而立之年变得老练成熟;初中三年,男女同学很少讲话,甚至从不讲话,如今热烈得似乎要补偿昔日的冷淡;其次是特别邀请了41班班主任现在是嘉禾二中校长的李技石老师和还健在的任课教师以及现在的同善中学领导参加;第三是缴费情况比估计的不知好多少倍,在每人一百为基数的基础上,有的老板准备出一万甚至更多。为防攀比产生意见搞得不愉快,筹委会临时决定,最多的每人只准出5000元。这些除吃、喝、玩、纪念品开销,剩下的全部交给母校——支持母亲建设,资助贫困学生。

    第一次聚会剩下3万多。以后每年小聚会,每两年大聚会,已经聚会五次了,每次聚会应邀人员不变,每年都对母校作些贡献。每聚会一次班主任李技石都激动得哭一次,说我教了那么多学生只有这届教好了。

    四十一班同学会选出了以肖华明为会长的委员会,雷海燕负责联络,彭技娟任秘书长。每次聚会在交流思想交流情况之后发现的问题,由委员会协助解决。

    凡四十一班的同学,家里有了矛盾,因感情的也好,因经济的也好,同学们聚会时都会互相交流,同学会都抽空调解。很多双方父母、领导,甚至法官都调解不开的疙瘩,同学一到便开了,这也是怪事。

    我们回过头问唐开日,有不有这些事,唐开日眯缝着两眼笑道:“是真的,是真的。下一届准备在广东聚会,以家为单位参加,免得家属怀疑”。

    同善中学的领导说,可惜象41班这样的同学会太少了。若多几个这样的例子,对净化社会空气,促进友谊有很多很大的作用。

    社会是由一个个家庭组成的,每个家庭都是社会细胞,稳定每个家庭便能创建和谐社会。稳定家庭需要夫妻双方全身心投入,这和搞铸造同出一理。搞铸造是不能分心的,稍一分心,铸件就会打泡、出砂眼、成废品,甚至出伤亡事故。古代的“干将”“莫邪”铸成的雌雄宝剑寒光逼人、削铁如泥;配合在一起能在空中飞舞取头,就是因为宝剑是铸匠夫妻双双用心血铸成。铸造人冒着七、八十度的高温,聚精会神地造砂型、熔铁水、浇铸件,哪容得半点私心杂念;更兼购原材料、找市场,必须全家人、全厂人共同努力。“家和万事兴”——“嘉禾万事兴!”这是袁家人,嘉禾人的第一格言。

    四十一班同学会对老一辈革命家周恩来总理和肖克将军格外敬重,除了他们是一代开国元勋外,另一重要因素是他俩是夫妻互敬的楷模。周恩来与邓颖超、肖克和蹇先佛,真正是百年好合,从一而终。他们说我们搞铸造富起来后,应该以周恩来,肖克为榜样,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不沾染“嫖赌逍遥”和“吸毒”等恶习。在两湖两广,我嘉禾铸匠历来被誉为“有本事,讲义气,重道德”的师傅,是神农的好后代。

    同善学子之三:豪气唐力雄

    爷爷的灵气

    公元一九九二年,唐力雄在广东南海一个铸造厂打工。

    唐力雄长得一表人才一脸福相,做事勤快尊老爱幼而且喜欢动脑筋,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那天,短暂的工休间,一自称懂点相面术的壮年工人看着唐力雄那副大耳垂说,小唐,你这辈子要发大财;唐力雄不以为然地说,真的?那人说,从面相看肯定,再说你这人和善,你们嘉禾人说你对你爷爷特好。

    话刚说完,立雄那结实的裤裆“卟”地一声开了。立雄很觉奇怪也有点心慌,刚说发财,裤裆就开了。这是什么征兆?但很快又想起那人最后一句提到爷爷,于是唐力雄又想瘫痪在床的爷爷。

    再上工时,唐力雄没心做事,老是出错;当晚先是总不入睡,老是想,爷爷是否吃饭了?是否有水果吃?爸妈忙,有不有人和他聊天?过几天请假回家买点水果给他老人家吃,和他老人家聊聊天。刚打迷糊,梦见爷爷过世了。立雄一轱辘爬起来,叫了声“怪!”

    唐力雄最敬佩爷爷,爷爷在村里威信很高。

    唐力雄的爷爷叫唐昭贤。是个远近闻名、受人尊敬的共产党员,都说他是共产党的忠臣。曾是袁家公社袁家大队支书兼信用社主任。整个大队的政权财权集于一身,但他没为自己没为自己的儿女谋过半点私利。他经手开办了莽山和桐井两家煤矿,给袁家大队带来了不尽的财源。他完全有权利有能力更有资格安排四个儿子在煤矿上干点诸如管理、采购、销售至少可以过磅一类的轻松活。但他不,他一直要四个儿子下井挖煤。他当了十多年支书四个儿子挖了十多年煤。有些大队干部想搞点歪门邪道,社员们说,你们连不象唐支书大公无私、板板正正。

    唐力雄一听人说这话,心里特别舒服。对爷爷特别敬佩。

    爷爷60岁那年,瘫痪了。提着各色礼品来看爷爷的人络绎不绝。那时,唐力雄还小,但他一有空就在床前陪爷爷聊天,把水果切成小片,一片一片往爷爷嘴里喂。在所有的孙子孙女中,唐昭贤也最喜欢唐力雄。爷孙俩在一起时,爷爷就摸着立雄的脑袋问:立雄,又捉了好多泥鳅?卖冰棒赚了几角钱?或者笑着说,你抢蔗杆尾巴都抢出名了!爷爷对你说,偷摸的事不准搞,我们要用正当的钱,用辛苦挣来的钱。

    总之,唐力雄躺在床上一闭眼就全是爷爷的音容笑貌。天快亮时,唐力雄突然想,莫非爷爷走了?

    次日中午,唐力雄接到家里拍来的电报:爷爷去世,速回!

    唐力雄赶到家里问爸妈爷爷是几时走的,妈说,昨天上午10点,爷爷要我拍电报叫你马上回来,我答应完,他就咽气了。

    唐力雄说起自己裤裆突然开裂的事,算算时间,大概是爷爷咽气时。立雄说怪了,爷爷这么灵气?

    一路脑筋急转弯

    爷爷登山后,唐力雄不想去广东打工了。他想买部车,他的这个想法没对爸说也没对哥说,只告诉了妈。

    唐力雄的父亲叫唐圣猛,是个只下苦力不想问题的人。他下井挖煤便挖煤,从不想怎样才能少用力多挣钱。唐力雄16岁那年,被父亲带到桐井煤矿上班下井挖煤。父亲还认为自己很有面子,因为去煤矿上班不是想上就能上的,但唐力雄没领爸这份情,上了一天班再也没去。

    父亲也是个脾气很躁的人,孩子们犯了错误,非打即骂。大集体时,一家五口,总是超支。集体时的超支户是落地货,队里分鱼分谷分红薯,进钱户称大个的草鱼鲤鱼,全是活蹦乱跳的,超支户称那些小个的死鲢鱼死鲫鱼;进钱户理直气壮喊喊叫叫冲锋在前,超支户闷声闷气在后面躲躲闪闪。在唐力雄的印象中,小时候除过年过节能吃上一顿纯粹的白米饭,一年四季,每日三餐全是吃红薯丝拌点白米的饭。为什么?父亲没有不超支的能耐。哥哥比父亲还老实。一次,孩子们捉迷藏,他藏,邻居的孩子捉。捉的孩子说,我不捉住你不准出。邻居的孩子偏偏不去捉,他玩他的去了。立雄的哥从早晨藏到中午也不出来,家里叫他吃午饭了还不肯出,说邻居的孩子还没叫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哥人是长大了,仍然少见的老实本份。你在地上画个圈叫他站在那里不叫他出仍不会出。因此,自己的想法即使告诉爸和哥也不起多大作用。你若告诉他们买车,他们肯定劝你把钱存银行,吃利息。母亲则不同,立雄总觉得自己的妈确实伟大。

    母亲张天玉娘家是宜章铁木社的。嫁给父亲前,她吃的是国家粮,从没干过农活,甚至不会磨刀不会炒菜。嫁到唐家后,一切从头学起,任劳任怨过起了艰苦的生活。帮助父亲撑起这个贫穷的家庭,主持家里的大政方针——尽量送孩子读书,让他们知书达理走正道;孩子有错只准讲理不准打骂。打理人情往来,不分贫贱。还有,母亲遇事有主见。

    唐力雄对妈说:“打工没意思,替老板赚钱。我准备买辆车做铸造材料生意。买车的钱我有,这种生意的路子也有,准能赚。”

    妈说:“雄崽,你从小就动脑筋挣钱,捉泥鳅、卖冰棒样样比别人行,抢截甘蔗尾巴也比别人的甜。再说,你己做过好几回生意了,次次赚大钱。看准了,你买吧。”

    那年,初中毕业还差一年的唐力雄就写信给哥哥,说初中毕业后去韶关跟他学打铁。信中,他还引用爷爷的话说“家有良田万亩,不如薄艺在手。男人闯世界,有了手艺不跌板。”

    但哥哥没给立雄回信,不知是忙还是不愿带。

    初三只读了一个学期,唐力雄就离开学校来到桂阳县方圆铸造厂学铸鼎锅。

    没离家的时候想离家,真的到外面打工了,唐力雄又格外想家。天亮起床上工,难不得天快黑;吃了夜饭躺在床上又睡不着觉,盼着天亮;过一天有几天那么久。睡不着觉就爬起来写信,在桂阳总共13天,给妈妈写了八封信,每封信的字里行间就透着两个字“想家”。

    妈接到第一封信就写了回信说“雄崽,你毕竟还只有16岁,没离过娘。出门在外,哪有不难的。过几天,习惯了慢慢会好的。”

    但儿子的信一封接一封地寄过来,娘心疼了,她从袁家走到嘉禾县城再走到桂阳找到方圆铸造厂把儿子接回家。好歹领到15元工资。

    娘叫立雄仍旧回校读书,说什么也要读个初中毕业;立雄说不读了,家里那么困难,读个初中毕业又能强多少?妈还想劝,立雄说我讲不读就不读了。

    立雄的性子娘知道,他想好了的事,不会移改。立雄还只12岁那年夏的一天,爸买来一个很小很小的西瓜,用刀切开后首先叫立雄拿一块。立雄是家中老满,受宠也是应该的。加上立雄平日捉泥鳅卖的钱,卖冰棒赚的钱都毫无保留交给妈,交给妈就是交给家里补贴家用。因此,全家人对立雄是宠爱中夹有尊重。

    立雄数了数砧板上的西瓜,问:“只五股?”

    爸说:“一人一份”。

    立雄反问:“爷爷不是人?”

    爸解释说,西瓜太小,一人只一口;爷爷又没住在一起,离我们那么远,夜晚黑咕隆咚;明日专门买个大点的,给爷爷。吃吧!

    哥哥和妹妹准备拿西瓜了,立雄说:“都不准吃!”说着,用巴掌把砧板上的西瓜扫落在地。

    娘对这事、全家人对这事印象太深刻了。现在他说不读了,便劝也没用。

    立雄来到韶关跟哥学打铁。

    哥打主锤,立雄和另一个人抡大锤打下手。立雄虽快17岁了,但骨头没长硬,力气没长足,锤砸下来没力度。饭却吃了一碗又一碗。是能吃不能做的那种。

    打铁没几天,哥哥回了嘉禾,嫂嫂生娃了。哥哥不在,立雄和那个伙计仍然比照着打锄头打镰刀。

    那天,两人在叮叮当当地打着,派出所的牵着一个人进来。派出所的指着地上的废铁问牵着的那人,是这里吗?那人点头说是。派出所的然后问谁是老板?唐力雄立即想到肯定是哥收的废铁出了问题,派出所的人来查案了。哥是成年人了,罚了款还得坐班房。于是唐力雄回说,我是老板!

    派出所的打量立雄一眼说,这大点年纪就当老板了?立雄说不小了快17岁了,嘉禾穷,孩子懂事早。派出所的说,这是我们抓住的小偷,他说你买了他偷来的铁,这是销赃罪,跟我们走吧!立雄说,我不知道他是偷来的。

    派出所的考虑唐力雄还没成年,罪过主要在小偷方面,关了他6天也没罚款便放了。

    哥从家里回来后听说这事很是感动,这事要不是弟弟顶着,自已不知要吃多大的亏。他对弟弟横看竖看很顺眼,专心专意教立雄打铁。

    立雄打了一年铁,却没心思打了。他总是琢磨,30块钱一个月,还是哥格外关照。三个人手工操作一天打不了几把锄头,赚不到几个钱。想起小时候跟爸爸去塘村看过,人家用机械锤,“碰!碰!碰!”据说一天打百把几十把。那才过瘾。

    这时,恰好舅舅张九生和张奇生来信叫立雄去替他们推销糖果、饼干。

    两舅原来在韶关花坪镇打铁,有个小小的铁厂,赚了点钱。但得知生产糖果饼干能赚更多的钱,就把铁厂转让给立雄的哥哥,卷起铺盖回嘉禾办了个糖果饼干厂。生意看好,不但赚钱而且轻松。

    立雄听舅的话,按舅的安排开始推销饼干。

    山道上,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推着一辆单车,单车两边各挂一个箩筐,上面还绑个箱子。上坡的时候,身子使劲前倾,屁股翘起,头、手、身子和脚扯成一条直线;下坡的时候,身子往后仰,两脚使劲抵住地面,两手扣着刹车,时松时紧;只有平道上才直立行走。偶尔遇上行人便不由站住看着,叹道:“咯唐圣猛的娃崽,人只几十斤,货却百多斤,袁家、塘村、车头到处跑,偏偏撑得住,卖得脱。”

    唐力雄觉得推销饼干糖果比打铁有意思得多。尽管每斤只能赚两分钱,但一百多斤赚20多块钱。几个月下来,他和周边各乡大大小小的经销店都混熟了,按部就班每到时候去送货,根本不用叫卖。

    混得最熟的是塘村的那些五金厂。五金厂对月饼的需求量最大,那些来厂里买铁器的小商小贩最喜欢一口开水,一口月饼充饥解渴,既经济实惠又方便。立雄一边看小贩们吃月饼,一边看机械锤,“碰!碰!碰!”锤打铁器。他觉得塘村锤打的铁器比哥他们的好看多了,一问出厂价,比哥他们的也便宜。于是他想,我要是象推销饼干样把塘村的铁器买下来送给韶关那里的门市部,肯定很赚。但他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立雄计划两天不推销饼干,抽空到韶关那些门市部先问了问收购价,又打听他们的进货渠道说要是我有货收不收?答案令唐力雄非常满意。第三天,他就回了嘉禾赶到塘村。塘村有的是铁器。第四天,他和父亲一人挑一担铁器坐火车送到韶关,竟然纯赚800块。

    一直没赚过大钱的唐圣猛一家伙赚了那么多钱一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他本想说怎赚这么多钱,却说成:“雄崽,这么多钱怎么花。”

    能赚这么多钱,唐力雄则在预料之中,他说:“爸,你赶快回塘村订货,我马上去马

    坝、曲江联系门市部,下次我们不用肩膀挑了用车子拖。”唐圣猛睁大眼睛问:“用车子拖?拖来了万一不要呢?”唐力雄说肯定要,质量比韶关的好,价格比韶关的低。怎会不要?

    唐力雄的动作快得有些惊人,他要舅舅另外请人推销,自己做起了铁器生意。他先是租农用车拖,然后租大卡车运。他叫哥哥别打铁了,自已专门联系销售,爸和哥只管在塘村组织货源,唐力雄一到马上运走。只半年时间,唐力雄的铁器塞满了从坪石到韶关、曲江、仁化、乐昌,到番禺、顺德、花都、东莞、中山一带的农用资料门市部,每走一趟赚一万以上。把广东大大小小的铁匠铺都挤倒了。待塘村人发现这个秘密,都争先恐后互相压价去抢占市场时,唐力雄赚了一大把后,他不干了。

    唐力雄再没想过打铁,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努力挣钱,捉黄鳝泥鳅,几角几元地挣;卖冰棒、卖瓜子几分几分地积攒;甚至在放完电影看完戏后打着手电筒在地上寻找人们买冰棒、买瓜籽时不经意跌落角钞和壹分、贰分的毫子,偶尔拾得三、五几角竟也喜不自禁。但他一直觉得,赚钱得动脑筋,不能只凭力气。想起父亲挖了二十多年煤,还曾要自己跟他下井挖煤。想起往事,辛酸而又有趣。

    往事说趣

    唐力雄是袁家大队的,袁家大队就住在圩场上。唐力雄还很小的时候在圩场上就出了名。圩上的大人孩子都说,论抢榨杆(甘蔗,当地土话叫榨杆)尾巴,捞血肠,最厉害的数圣猛的儿子立雄。那家伙脑瓜子灵活不过。

    唐力雄是1968年生的,那时是搞大集体,时刻警惕资本主义复辟,养鸡养鸭种小菜都受限。大集最出名的产品是“穷,都穷。”

    唐力雄和圩场上那一班年纪十把岁十多岁的孩子穷得没钱买榨杆,没钱买血肠便经常结伴结伙在榨杆摊前抢剁掉的那截尾巴,去公社食品站的大锅捞血肠——这不仅仅是好玩,多半是为了充饥、解馋。

    凡是有人认定要买的榨杆,货主必须用那把锋利的刀“嚓嚓嚓!”麻利地削平凸起的节巴,然后“嚓!嚓!”两刀剁头去尾。

    买榨杆的少,抢榨杆尾巴的多。一个尾巴落地,孩子们“轰”地围上去同时抓住榨杆尾,用力一扯,一个榨杆尾四分五裂。力大的抢得一小节,力小的抓住点榨杆叶。但抢得杆子的孩子往往只咬一口便丢了,嘴里还骂道,“他妈的,不甜。”

    而唐力雄一般不出手,只要动手,必然抢得怪甜怪甜的榨杆尾。他们争的时侯他站在一边发笑,眼却盯住摊主和买主的交易,当又一个榨杆尾落地,唐力雄己捷足先登。然后去掉叶子,咬得津津有味,看得孩子们口水直掉。

    “雄崽!”那些看孩子争抢的大人喊,“你有什么诀窍,每次都能抢到甜尾巴。”

    立雄的回答让大人和孩子既好笑更佩服。

    立雄说榨杆尾甜不甜完全看买主。买榨杆的是理手,他指定摊主从哪剁,剁得长;由摊主自己剁的根本不用抢。

    简单的道理让立雄说破以后,孩子们守在摊子前,指导买主要从哪剁从哪剁。以后,孩子们吃到的都是怪甜怪甜的榨杆尾。

    有一次,圩场上的孩子相约去食品站的饭锅里捞血肠吃。

    血肠,全称嘉禾血灌肠。其制法既简单也讲究。说简单就是把猪血灌进洗净的大肠故叫血灌肠;但具体操作时很讲究,一是杀出的猪血不能冲水;一般情况下,杀猪时,盆里先放盐,猪血进盆马上冲水搅匀,让其结块;但做血灌肠的猪血不能冲水,加点盐,用手搅几下,沾点血尝一尝咸淡,看盐加得是否适中;因为盐放少了易结块成坨;加多了猪血不成形。再然后按一斤血加两斤水的比例稀释成液状;再用茶壶或茶钵灌进洗净的鲜猪大肠,每灌一尺来长,用细麻绳扎紧再灌,以免撑断;一副或几副大肠灌满了,放进干净的锅里煮熟。煮时,火不能过大,也不能太小,火大了,会煮烂煮糊;小了煮不熟,以烧茅草火为好,而且以刚熟为最好。验证熟不熟,是用针扎锅里的血灌肠,以不冒血泡为宜。只要熟了,即可食用。

    血灌肠鲜嫩、滑溜,放在嘴里,稍一用力便钻进了肚里。不仅好吃,而且有吸取清除肠胃灰尘的作用。嘉禾铸匠铁匠长期与烟尘打交道,血灌肠便成了嘉禾人一道必不可少经常食用的特色菜。那时,老百姓家里穷,一个农家一年能杀一头猪就相当不错了,即便公社食品站有卖,数量也极其有限。正因此,圩场上的孩子把血灌肠当作稀罕物。食品站每圩要杀好几头甚至10把头猪,血灌肠是一大锅一大锅地煮,煮得多了,难免有爆裂的。捞出一串一串完整的血灌肠后,留在锅底的便引诱圩上的孩子想入非非。第一次去时,明知锅底有,但水太多太深尤其太热,不敢用手捞;也没捞箕一类的工具,大家围着锅子转圈。唐力雄看了看,拿过一把扫地的竹丫帚,用水洗净,从怀里这边锅沿岔进去,从对面锅沿操上来,锅底的血灌肠几乎全在锅沿的竹帚上,任由孩子取食。

    还有,即使同时出去卖冰棒,唐力雄也比别人卖得多卖得快。别的孩子却相跟着往人多的地方赶,在村里转。只有唐力雄往架电线的工地,往有铁厂有铸造厂的地方赶。正因唐力雄在大家措手无策时,能想出一般人想不出的办法,同干一件事,他的思维与众不同。无形中,他成了孩子们的当然领袖。

    唐力雄记得自己读初中时,掉了同学一本标价四角二分钱的连环画。那位同学说掉了算了,唐力雄执意还,他说如果不还,我心里总是记着。但那时的四角二分钱对唐力雄对唐力雄家都是个大数字。从读高小到读初中这几年里,身上积攒的分币从没超过一角。同善中学很多家境好的同学带的是瘦肉片,干鱼一类荤菜;而唐力雄带的一直是坛子菜;班上的同学大都有字典,才五角钱一本他想买想了好久没想到。后来是班主任来家访,他就着煤油灯边品尝妈煮的面条边说,你家立雄成绩那么好,该给他买本字典。爸妈这才商量着买了一本。那时的冰棒是两分钱一支,总是同学请他吃,他也想回请同学,但没钱。

    现在要赔同学四角二分钱,唐力雄可谓费尽了心机。读小学时,放学后可以捉泥鳅卖,大队放电影、演戏时自己可以卖冰棒、卖瓜子挣钱。进了初中得住校,一是没时间二是卖冰棒卖瓜子也害羞了。但这四角二分钱必须还,怎么还?节约!每周家里给自己一角钱零用,只用五分,直到放假才还清。

    唐力雄想,要是那天自己有了一百块钱,首先是砍几斤肉炒一大盆,蒸一大钵白米饭,让全家人美美地吃一顿。

    他根本没想到自已会成为大富翁,住高楼大厦,坐高级小车。吃可以吃美味隹肴。

    唐力雄靠推销塘村的铁器积累了第一笔资金。如果说第一笔资金的积累靠的是善于急转弯的脑袋,也就是智慧。那么第二笔资金的积累完全靠汗水。

    推销铁器的市场让给塘村人后,唐力雄买了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

    他在为塘村销售铁器的同时,与很多锻造老板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糸,得知他们需要大量的块煤。唐力雄和他们说好,他来供应,质量包好,价格随行就市比别人略低。在半年的生意交往中,塘村老板相信唐力雄的为人便都爽快地答了。

    每天,东边的启明星刚刚跳上骑田岭顶,整个大地还在沉睡之中,便有一辆崭新的手拖从袁家村悄悄驶出,驶向嘉禾煤矿或铁炉下煤矿。

    嘉禾煤矿是国有矿,出产优质煤。整个煤仓用围墙围起来了,车辆行人都得经煤仓的大门出入。大门有专人日夜把手,只在白天开放。唐力雄到嘉禾煤矿离天亮还早得很,他把手拖停在煤仓门口,守门的老人不让他进。唐力雄动了点脑筋,和老人套上了近乎,交上了朋友。老人便允许他人进去但车必须停在大门口。锻造用的块煤不多,待天一亮,捡块煤的都来了,各人所得非常有限。

    唐力雄走进偌大的煤仓里,看见煤山脚下躺满了块煤,简直是两眼放亮。唐力雄一个人尽大块的装进土箕;再一箕一箕地装进胶轮斗车;装满一车再推至煤坪里。上面偶尔“咣当”一声,倒下一斗车煤,散煤流在斗车脚下,但总有几个块煤往下滚,此时,唐力雄眼中看到的不是煤块而是票子,因为块煤越大越受卖价高点也无所谓。

    天亮了,唐力雄一块块把煤装进车厢然后过磅。直到往回走到半路,才碰第一辆买块煤的手拖司机。

    “老哥,买煤去?”唐力雄打招呼。

    “雄崽!昨晚没睡觉?”

    “哪里,起得早点。”

    “以往我早,你比我还早,还有块煤吧?”

    “你快去,还有。”

    两人错车后,那人扭过头来又说:“雄崽,你随干什么都比别人先走一步。”

    立雄停下车和善地笑了笑:“说不一定明天你比我还早。”

    车到塘村圩,果然都争着要立雄的块煤。立雄决定今天卖给最先讲的那人,谁要明天送来。

    唐力雄把块煤一担担挑进厂里码好,主家叫立雄吃午饭,立雄谎称己吃过了,我还得去做什么什么。主家通情立即结账而且嘱咐:“我要煤,只找你。”

    结账后,赚了近四十块,立雄心里暗暗高兴。他算了算,2180斤块煤,从煤堆一块块检进土箕装进车斗推到煤坪;从煤坪里一块块装进车厢;从车厢一块块卸下装进土箕挑进厂里码堆,每块煤经了四次手,将近9000斤。这才觉得浑身疼痛实在累了,他很想进馆子美美吃一顿,但吃个盒饭也要三块又舍不得了。最后,只花三角钱买了三个油巴,站在油巴摊子前吃完即开车要走。这时,有两人拦住立雄说明天给送一车后天给他送。立雄说轮着来吧!

    唐力雄给塘村锻造老板送了两年炭,生意做得很顺手,但他把手拖卖了跑到广东南海一家广东人的铸造厂打工,直到裤裆突然开裂得知爷爷去世才匆忙回家。

    送爷爷登山后,唐力雄到南海结清账回了家。这令唐圣猛大惑不解,唐力雄的脑筋急转弯一直让老实巴交的父亲大惑不解——哥叫立雄打铁他去替舅搞推销;推销做得正上路,他去做铁器生意;铁器生意正做得红火,他把市场让给别人自已开手拖;开手拖一年也能赚一万多却卖掉手拖去打工;打工也有千五、六百块一个月,还能学技术,你说人生不自由,付出太多得到的太少要回家。我看你又有什么新名堂?不过,唐圣猛也很佩服儿子,他每次脑筋急转弯都是对的。

    这次,唐力雄买了辆载重三吨的名山牌运输车,专门给当地的铸造老板送原材料——生铁、石墨粉、煤,什么都送;一年后,换成东风大卡车,往广东的铸造厂送原材料,做起了铸造原材料生意。不到半年,生产做开了,自己一辆东风车供不应求,租车送货——有时两辆,有时三辆,到后来一次去五、六辆。人家问,谁的货?回说唐力雄老板的。唐力雄每结一次账都是十几万,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

    唐氏品牌

    一九九八年,唐力雄不做铸造原材料生意了,他宣布办厂。他己积累了相当的资金和经验,具备了足够的办厂能力。

    唐力雄办厂的思路很简单, 广东的铸造老板原材料都从湖南进,他们能赚,我有材料、人才、场地、税收四大优势,我为何不能赚?况且,我在广东朋友多,业务应该不成问题。

    唐力雄的第一个订单是广东番禺五羊工程机械厂的一批冲床配件,但铸造之初产品质量不过关,亏了本。

    唐力雄觉得自已当初的想法太天真了,自己那点二百五的技术太微不足道了。朋友多,订单多是好事,没得技术,恰好南辕北辙。他悟出,办厂,不仅自己要有技术,厂里的工人也要有技术。

    唐力雄从广东高薪聘请了5个各具特长的师傅,自己和工人一起学。根据自已手上的订单有冲床配件、有大轮船的配重、有建筑工程机械比如压桩机等。这些订单中比较难铸制的是压桩机的机锤。一个机锤重八吨,属大铸件,当时嘉禾境内的铸造老板还没谁铸造过这么大的铸件。唐力雄就要五个师傅重点传授压桩机的铸造技术。

    半月之后,立雄机械铸造厂由本厂工人自已操作生产的各类订单的第一批铸制品出来了,送往广东验收合格尤以压桩机质量好,超过了广东沿海一带的同类产品。这时,唐力雄又动开了脑筋,充分利用嘉禾原材料、人工、场地、税收四大优势,决定对压桩机机锤的价格适当下调而利润空间仍然比广东同类产品大。没过多久,争取到了更多的订单。到了2001年,湖南长沙、湖北武汉、广西南宁、上海、天津、杭州、海南、三亚……全国各大城市的机械厂都向唐力雄预定压桩机机锤。压桩机机锤成了唐力雄的品牌产品,基本形成市场垄断局面。仅2005年9月22日这天,他向海南岛发了5个车皮铸制品,全部是压桩机配重。

    儿子和老子

    一天,立雄从银行取出100万崭新的纸钞,全部是新版红色100元面额的那种。他用一个大旅行袋提着放进小车尾箱。开着小车到了门口又提着这个袋子上楼开门进屋。躺在沙发上边喝牛奶边看电视的两个儿子问:“爸,这一袋子又全是钱。”

    唐力雄愣了一下,反问:“你们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大儿子说:“当然知道,爸每次都是一袋一袋的钱往家里提。”

    小儿拉开拉链,“哇!”了一声:“噫呀!崭新的票子,红色的,100块的。”

    唐力雄又愣了一下,问:“你们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

    两个儿子都说是从银行取来的。唐力雄说银行的钱也不能随便取,先要存进去才让取;两儿子说我们知道爸是大老板,有两个工厂,有很多钱;立雄又说,这些钱都是赚的,赚钱不容易;两个儿子又说,这有什么,我们长大了也能赚;立雄说,你们还小,不懂!你们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太高档了,我们小时候的日子,你们想象不出。

    这时,小儿子把只吃了一口的牛奶丢进垃圾桶。

    唐力雄从拉圾桶里检出来放在桌子上问他怎么把牛奶扔掉?小儿子说太酸了。立雄说你可知道这一小袋就是两块多钱。小儿子指着钱袋说爸那么多钱,两块钱算什么?

    唐力雄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说你们还小,不懂!你们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今年五岁,喝牛奶还嫌酸。我六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是六岁那年一天晚上,我们一个什么亲戚是姑姑还是姨姨记不起了。她把两个油糍粑放在桌子上说,雄崽,给你两个糍粑吃。然后坐下来和妈,也就是和你们奶奶聊天。你们奶奶谢了又谢,那亲戚又把两个糍粑放在我手里,说我最喜欢雄崽,别人给我八个糍粑特地留下两个给你。

    两个儿子听了笑起来。两个油粑……

    立雄严肃起来说你们别笑,那时的油糍粑是稀罕物,不象现在到处有卖。那亲戚一定要亲眼看着我吃完。但我一个粑子吃了半天没吃完,把另一个糍粑藏在一边留给你奶奶吃。因为家里穷,有点什么好东西,你奶奶都留给我们吃。还有你爷爷也一样,他在矿上挖煤,吃饭时有三块煎豆腐,每次他只用汤送饭,三块豆腐包回来给我们吃,你们伯父,姑姑和我一个一块。哪象你们,喝牛奶还赚酸,吃苹果还削皮。

    大儿子说,这么说,你们那时真的没什么吃?

    唐力雄说,那时我们没钱买榨杆,守在摊子前抢榨杆尾巴;没钱卖血肠去公社食品站的锅子里捞点血肠渣吃。

    小儿子问公社食品站是什么东西?唐力雄笑起来说,一下子说不清,反正那时很苦,你们自己去问,爸小时候做什么,吃什么?这些钱是怎么赚来的?反正以后,你们不吃的东西不能随便扔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