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许诺?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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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藏在书本最末页的字迹,一笔一划,深刻至极。我伸手拂过,有些微的纹络触感,突然就莫名的心绪起伏。许诺,是某个人的名字,或者只是简单的动词?第一次在看完一本书时记不起内容,脑海里是漫无尽头的遐想,许诺?许诺···

    ——应陌陌日记

    九月的温度似乎并没有比八月下降多少,陌陌趴在靠窗的座位上这样想着。她的面前摊着一本显然与学习无关的书,摞起的整排资料教课书很成功地挡住了外来的视线,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午休时间看遍闲书。

    陌陌翻着手中的《封神演义》,这是她最近在“杂”挖来的好东西,很老的文言版本,书页已经泛黄,她趴在书上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纸张腐旧的味道。

    午休时段是整个清风每日最安静的时候,也是陌陌最喜欢的一段时间。这个时侯,同学们大多会停下所有在忙的事趴在课桌上睡一下,是很难得的没有吵杂交谈声的时候。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抓紧时间看闲书的陌陌,以及,不在座位上的薛一言。

    距离开学已近大半月过去,对于薛一言,陌陌已经彻底推翻对她的第一印象了。那时候她一眼看见女孩的冷漠,这点应该是不会错的,只是,或许是那个女孩隐藏了自己冷漠的一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和所有人都相处十分融洽,俨然成了女生的领头人物和男生的追求对象。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年级谁人不识高三7班的薛一言同学,绝对的风光无限。

    然而,也许是因为发现陌陌的不愿亲近,作为同桌,薛一言却始终与她保持清淡的同学关系,这与她对待其他人时热情开朗的风格完全不同。这样明显的差异让陌陌有时候会想,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孤僻了么?薛一言居然从一开始就不愿接近过她。

    有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带着微高的温度以及遥远的笑闹声。陌陌将视线从旁边空荡的座位移开,望向不时有人进出的女厕所,那个原本只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此时已经有了附加作用。午休时整座教学楼都是严禁喧哗的,但除了厕所,所以,WC不可避免的成了众女聊天八卦的地方,那里可以热闹的就如同茶话会现场一般。这个时侯,环顾教室,几个平时爱热闹的室友果然都不在,而薛一言作为新的领袖人物,自然也是缺席不得的吧。

    发呆了片刻,陌陌回过神来又重新埋头进书本,继续看那狐狸精妲己如何在人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于薛一言,她真的是关注太多了,从一开始的觉得不应该到现在的坦然接受,她已经决定顺其自然,只是关注一个人罢了,应该不会改变目前的安定吧。

    手翻过书页,“武王封列国诸侯”已完,终于是看完了,陌陌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大大舒了口气。每次看完一本书,她总是会有神清气爽的感觉,比睡一觉起来还有用。又是一阵风拂进来,她有闻到淡淡的花香味,心情真是好到不行。带着些微笑意低头准备收起书本,发现书已经被刚刚的风又翻过一页,陌陌突然歪着头停下动作。

    只见末页大片的空白上,有人用钢笔极为端正地写着“许诺”二字,字是好字,一笔一划都棱角分明,不像她那小学生般的鬼画符。旧书上有字本是很寻常的事,只是这个“许诺”,她已经遇到了三次。三本书的扉页和正文都是一点笔迹都没有的,只独独在最末页写了那么两个字。

    陌陌有想过应该是书本原主人的签名,可一般签名不都是写在首页的么?而且许诺这个词,她更喜欢它作为动词时的含义。许诺,许下诺言,感觉像是无比神圣的仪式。

    陌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抓起书桌上的笔趴在书上,像小时候第一次默写生字一样,极其认真谨慎地慢慢写下两个字。放下笔的时候,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那泛黄的书页上,原版许诺端端正正的杵在那儿,而它的正下方,“许下诺言·陌陌”几个字就像夸张的小丑,扭曲且无比搞笑。

    陌陌在心里极度鄙视了自己一下,她这笔字恐怕这辈子都很难拿的出去见人了。午休结束的铃声已经响过,教室里开始吵闹起来,陌陌满意地将书本合上。像是偷偷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没有人知道,应陌陌同学因为写了几个丑字而兀自得意了一下午。

    周日的半天假是学生在每个周末的时候最为期待的,陌陌自然不会例外。九月的尾巴已经来临,天空渐渐变得高远起来,渐渐温柔的天气让陌陌开始喜欢在外溜达。

    这个周末的午后,陌陌还是不习惯睡午觉,也不喜欢待在此刻万分安静的宿舍,于是她无所事事地绕着学校的围墙慢慢走了一圈,走到红墙那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那里,仰头看挂在墙头的阳光,想到《一升的眼泪》里有这样一段诗:“在学校的大门前,有一堵墙壁;在墙壁上,可以憋见清晨的阳光;这是一堵总是让人看着叹气的墙壁;这堵墙壁就是我自己的屏障;哭也好闹也好,都不会消失;但是,当太阳升起的瞬间,不是也撒在了墙壁上吗?”

    其实那诗与此时的自己没有什么关联,但看到墙头阳光的一刻,陌陌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那些文字。叹息墙上的阳光,是一个绝症少女的希望,陌陌想,自己应该庆幸的,庆幸自己可以不用绝望。

    觉得自己似乎想的多了,陌陌摇摇头走开,没发觉稀疏的灌木丛后,有人刚一觉醒来。

    溜达着不可避免的,陌陌又进了“杂”,这似乎是每个假期她的必到之地。进门的时候看见柜台后空空荡荡,很难得她没再看书呢,陌陌这样想。

    依旧跑去书架寻宝,还没有找着新的目标,她只能顺手翻动手边的书本。

    “就猜你该来了,陌陌。”一个亲和低柔的声音在书店狭小的静谧空间里响起。

    陌陌从书本里抬头,并没有被吓到,她转身看向书架的尽头,露出难得的开心笑容:“好久不见呐,瑶铃学姐!”

    来人走近,从昏暗的小店内里一点点走到柔软的灯光下,是个看似平凡无比的女子。简单宽松的棉布衬衫,深色牛仔裤以及灰色帆布鞋,时下最普通的学生装扮。五官也没有很美丽,只是此刻,她望着陌陌柔柔地笑着,这个笑让她整个人凭空流泻出无比亲和的气息来,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心被四月飞扬的柳絮拂过,那样舒服与安定。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陌陌口中的学姐徐瑶铃,也是这“杂”的主人。

    “之前拿去的书都看完了吗?”瑶铃柔声问,顺手拂开散在胸前的长发,露出了衬衫的领子,那里别着的校章在灯光下有一瞬的闪烁,银章,清风大三的标志。

    陌陌边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边回说:“看完了,所以才来找新的啊!”

    “那你先前买去的那本《封神演义》呢?还在身边吧?”瑶铃举手去整理书架上被翻乱的书本,一边问着陌陌。

    提到那本《封神演义》,陌陌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那个糟糕的签名,于是又停下找书的动作看向瑶铃:“嗯,在呢,有事么?”

    “有个学弟来我这想找文言版的《封神演义》,似乎是有急用吧。问题是唯一的一本给你淘去了,所以我想帮忙问你借了用下。”

    “哦,那没问题啊,我待会回去拿来给你。”还在猜是不是原主人又回来找了,原来不是啊,陌陌心下想着,悄悄吐了吐舌头,她那个签名还是不要给“许诺”看到比较好。

    瑶铃看她已经答应也顿觉无事一身轻,总算是完成了项任务,从书架顶拿下本书递给陌陌说:“喏~学姐就送本书给你当谢礼吧!”

    陌陌接过,翻了两下也没细看,中文系在读的学姐推荐的书绝不会有差,她也不客气,高高兴兴地收了下来:“对书,我是绝不会拒绝的啊!学姐真是了解陌陌,呵呵~”

    “你这癖好是世人皆知的吧,好了,既然谢礼都收了,那就去把书拿过来吧~下周末前你再到我这儿应该就能还给你了。”看陌陌难得的撒娇模样,瑶铃的笑容越发柔软起来。

    “嗯,我这就去拿!”陌陌立马朝门口走去

    瑶铃笑眼看着陌陌抱着书走远的满足模样,不禁要想,这样美好的女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真正看见呢?

    眼看着一周又要过去,立马就到了十一长假。说是长假,对高三的学生也不过就2天的时间,幸好大家都明白知足常乐,想想2天短归短,但总比一天都没有要强吧?于是,大半在本市的同学都欢欢喜喜地回家做短期解放去了,剩下还留在学校的,要么是外市的孩子家太远回不去,要么就是勤奋苦读的优良学子,将宝贵的国庆假期都贡献给了学校的图书馆。

    陌陌也留在学校,却又是个例外,她家就在本市,离学校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她不回家也不是因为学习,尽管她总以此为借口,但事实是,她只是单纯不想回去罢了。

    假期第一天,宿舍里只有陌陌同另一个刻苦学习中的苏雯同学。陌陌很愿意与唯一的同伴大眼瞪小眼地度过这一整日的无聊时光,可人家根本不给她那个机会,作为名符其实的学习机器,苏雯从来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课本上的,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秒。

    宿舍里很安静,但这种空旷的静却让让陌陌无法忍受,于是一个用力,陌陌从床铺上爬了起来,一把抓过她的大布袋,将她床头的书本都装进去后,大步地走出了宿舍。要问她去哪儿,当然是逛书店去也。

    原是想去市图书馆转转的,结果陌陌在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她布袋里的书有些也应该还到“杂”去了。她在“杂”看书的情况,是可借可买,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借了看,除非是遇到比较特别的书本她才会买回去收藏,例如之前的《封神演义》。

    信步跨过“杂”磨得无比光滑的门槛,陌陌下意识地朝柜台望去,却意外地发现此刻柜台内坐的另有其人,而此刻那人正埋头看着什么,看不出是认识的人。难道瑶铃学姐不在?陌陌寻思着打算先走好了,等晚点再来还吧。

    她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刚好瞄见那人手中打开的书。那人有双很漂亮的手,在黯沉的书页承托下显得尤为干净白皙,手指很是修长,指甲圆润修剪的格外整齐····但,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翻开的泛黄书页上,“陌陌”两个字正张牙舞爪地同她的眼睛sayhello!

    虽然明知别人不会知道那是她的杰作,但她就是在厚厚的框架眼镜的掩护下悄悄瞪大了双眼。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正用比较热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人抬起头来,“同学,是要还书吗?”他这样说。

    陌陌闻声立马从无边的懊恼中回过神来,反正他也不会知道那是她的字,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了数遍后,她将视线从自己的名字移开,望向那双手的主人。

    好干净的男生!这是印在陌陌脑海里关于那人的第一映像。明亮的阳光从她背后穿进来照耀在他的身上,显出他特别清爽的白净肤色,他没有时下流行的覆额刘海,而是简简单单的短寸发型,耳旁的发线也是极为清爽的样子。他弯起嘴角朝她轻轻的笑,对着她的眉眼也因为那个笑容而细细地弯起。

    她喜欢这个笑容,陌陌想。这个认知让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来,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刚刚还在纠结中的签名问题。突然又想起方才他似乎有问了自己什么,结果她却在一边傻乎乎的发愣,陌陌这下连转身逃跑的冲动都有了,可她还是站在那儿僵硬地点了点头说:“嗯~还书~”

    如果刚才是被自己神游天外的白痴举动给羞愧到,那么,就在那的下一刻,陌陌是彻彻底底地连去死的心都有了。因为就在她终于可以点头回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小店内间渐行渐近的传来,那是瑶铃学姐的声音,她朝着她说:“陌陌,你来啦~”

    陌陌几乎可以一刹那就感觉出对面那个男生转变了的目光,他在她与书本间来回看了一遍,这个动作让陌陌想大吼:“叫陌陌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虽然那的确是她写的。

    容易接受事实是应陌陌的优点,而会装傻更是应陌陌的看家本领。她假装没看见男生怀疑的目光玩味的笑容,然后朝瑶铃嘿嘿地叫了声“学姐”。

    “你来还书啊?那正好把上次跟你借的《封神演义》拿回去吧!”瑶铃还是不变的亲和语气,而她这句话对此刻的陌陌绝对就如同特赦令一般。

    陌陌忙点着头说:“嗯嗯~我也正好想要回那书了!”想拿回家丑好毁尸灭迹啊~

    如果之前学姐叫出她名字让她生出想死的心的话,那么,当学姐喊出另一个名字的时候,陌陌想,就让她立马从这世界上消失吧!学姐对此时店里的另一个人这样说:“许诺,书拿来吧~”

    陌陌长这么大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囧过,字写得丑她早就自知且习惯了,写自己的名字也不是什么错,毕竟那书现在属于她,可问题在于,她为什么要写“许下诺言”四个字呢?写了还被名为“许诺”的人看个正着~这个状况实在是有够无语的了。

    从许诺手中拿过书递给陌陌的瑶铃抬眼看见陌陌突然有些懊恼的神色,不禁问:“陌陌,怎么了?”

    陌陌摇摇脑袋,对不明所以的瑶铃笑了笑说:“我没事啊~”

    一旁的许诺显然比较进入状况,脸上是无比欢快的笑容,眼睛眯眯地已经弯成了月牙状。陌陌恨恨地想她怎么会喜欢那个笑容呢?分明那么刺眼~

    把布袋里的书倒出来交给瑶铃,陌陌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想眼不见为净啊,就当没遇到过这个许诺吧~可显然,瑶铃并不打算让她就这样离开,她一边整理归还的书一边对她说:“陌陌,你好像不认识许诺啊?明明你们都是一个年级的呐~”

    听到这话,陌陌这才注意到许诺短袖袖口别着的蓝色校章,居然是同级同学,明明之前在学校从来没见过啊。她朝瑶铃说:“没遇见过,我们这届高三人那么多。”

    瑶铃想想也对,就没再多说。许诺却突然出声说了句:“我倒是见过陌陌同学的~”

    两个女生同时看向许诺,陌陌是一脸疑惑,瑶铃则是带着好奇的神色。许诺还是浅笑,对突然收到的关注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停了会儿才又解释道:“只在路上看见过而已~”

    瑶铃闻言“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的意味在语气里,陌陌则事不关己般沉默着。

    “我是6班许诺。”许诺看向陌陌说,眼前的这个女孩,微低着脑袋,头发长长地披在肩膀上,刘海厚厚的挡住了额头,露在框架镜外的脸平淡无奇也没有什么表情,他却可以感觉出她刚才的窘迫以及此时的诧异,多么奇怪的感应。

    陌陌确实是诧异了,她没想到许诺真会来彼此认识下,而此刻就算再没想到也得回应下:“7班,应陌陌。”

    6班7班看似应该是比邻的班级,但很不巧,它们一个在三楼最末一个在四楼最初,难怪陌陌同级两年多都没见过许诺这个人。

    这个时侯,瑶铃已经清点完还回的书,陌陌忙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没有等瑶铃学姐回话,转身便出了书店,也不去管身后的目光,直直走远了。

    这个假期的开始似乎有些不顺利,陌陌这样想,今天真是什么情绪都尝透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许诺居然可以让她如此这般,实在是难得了,比那个薛一言带来的改变还要来的厉害呢~所以方才才会落荒而逃吧,陌陌突然有种感觉,许诺不是她能够认识并相交的,她的生活很可能会因为这个人而偏离原先的预想,那种结果绝非她所承受得起的,所以,就这样吧,就当萍水相逢擦肩而过。

    陌陌站在公交站台上得时候,又是寻常的浅淡模样了,之前说过容易接受事实是应陌陌的优点,此时很显然,我们的陌陌已经可以接受许诺的出现了。

    十月的阳光还很新鲜,灿烂地照拂在每个人的肩上。而这一天,坐在柜台后看书的许诺,公交站上等车的应陌陌,他们都不知道,缘分由此注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