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见薛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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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光透过阳光中扬起的细小尘埃抵达终点,她站在这个古老而斑驳的教室前,我看见女孩低垂的眸光里闪过嘲讽与漠然,我听见她用沉沉的语调吐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光晕里穿梭,她说:“我是一言,薛一言。”

    ——应陌陌日记

    应陌陌吃力的将新领的教材搬回自己的座位,彭的一声全部堆在了课桌上,她慢慢吐了口气重新坐回座椅。直直地瞪着那堆小山般的课本好一会,又轻轻舒了口气,陌陌认命地将所有书本一本本码好,在自己的桌上堆砌起小小的碉堡。

    完全收拾好之后,应陌陌停下手环顾四周,耳边是新学期伊始固有的吵杂喧闹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还没有已经步入地狱的觉悟,依旧自我陶醉的以为身在天堂,只除了她。应陌陌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口鼻间是淡淡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有些刺鼻却很是熟悉,于是,一直忐忑空荡的心情缓缓平和下来。是的,一切都没有变,教室里的木质桌椅依旧古老陈旧,班主任依旧是那个阴险古怪的生物老头,同学们也依旧嘈杂的无以复加,还有窗户外白色的紫薇花,大片的青色草坪,明媚纤扬的九月阳光···一切依旧如同过去的两年一样,没有变,也不会变。

    “同学们,本学期开始,我们班增加了一名新同学,她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一年,从上一届的班级转了下来,将和在座的各位一起度过高三一年的时光,下面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班主任古怪的地方普通话响起,整个教室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同学身上。应陌陌抬起头不甚关心的瞄了一眼门口,只见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从眼前掠过走上讲台。原想重新埋下脑袋,可只一眼便让陌陌定住了目光。讲台边的女孩有着茶色的长发,细细的在脑后绑着马尾,她微垂着脑袋,稀稀落落的刘海挡住了眼眸,一眼望去瞧不清表情,只有她小巧耳垂上的圆珠坠子在视线里左右摇荡。

    只是片刻,低低的语音传进耳里,那个女孩说:“我是一言,薛一言。”这一时,教室里分外安静,谁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女孩只用了七个字就介绍了自己。似乎连生物老头都有些措手不及,只听他慌忙说一句大家欢迎便带头鼓起了掌,于是教室里响起迟钝的掌声。陌陌却没有动,她低下身子慢慢趴回桌上,新来的冷漠女孩对她的吸引力也只到此为止了。冷漠,是的,在所有人忙着鼓掌的时候,她在那个女孩一闪而过的目光里看见了冷漠,也许又是个特别的孩子,可,与她无关。

    “咳,薛同学的座位嘛~”班主任环顾了一下整个教室,最后停驻在应陌陌的方向,“嗯~就坐应陌陌的旁边吧。”陌陌突然觉得多来一个人对自己也是有影响的,起码打扰到她的小角落了。可想归想,这个时侯还是得立马直起身子将旁边座位上自己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回收起来。就在陌陌开始烦恼突然缩小的空间应该怎么堆放她的杂物时,旁边的空降部队已经安全着陆了,她偏头看了一眼,视线里还是只有那个摇晃的精巧耳坠,耳边班主任絮絮叨叨的在讲着话,她压低了声音对一边的女孩说了句:“你好,我是应陌陌。”女孩的反应却也平平淡淡,只转头看了陌陌一眼扔下句“你好”便顾自整理自己的东西去了。陌陌继续烦恼着自己的储物空间,有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一句感叹,但一秒后便忘却了,她想,这个薛一言,真是漂亮~

    好不容易终于熬过了开学第一堂班会课,满屋子的人在班主任前脚踏出教室时后脚便做鸟兽散了。陌陌烦恼了一整堂课的时间,终于发现桌肚的空间不可能再变大,于是只好忍着辘辘饥肠打包放不下的杂物好带回宿舍。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一旁的薛一言同学收拾的动作也不紧不慢的。陌陌并不打算与她深交,虽然她们已经成为了同桌,显然薛一言也有同她类似的想法,于是乎,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沉默以待了。

    陌陌打包完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见薛一言猛的站了起来,碰着凳子发出好大一声响。陌陌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薛一言,却见对方丝毫没注意被吓的自己,目光直愣愣的盯着窗外。陌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的走廊,教室外站着一个娇小的女生,温柔的眼神正好落在她旁边的薛一言身上。正寻思着估计是认识的同学,却见薛一言突然朝门口冲去,一扫之前的漠然神色,是满脸的惊喜雀跃。

    陌陌心下有几丝讶异,看来这个女孩并非真的冷漠,而接下来,很不经意的,她看见了女孩满面灿烂的笑容。她看着薛一言抱着那个女生兴奋的上蹿下跳,隐约可以听见清脆的笑声和类似“师傅”“开心”的字眼。其实只是很寻常的画面,却让陌陌一下子没了动作,她愣愣地盯着那个笑容,那个飞扬的干净的令人炫目的笑容。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等陌陌回过神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拎起背包一个人走出教室,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下眼睛,头脑却一阵晕眩。很多画面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在心底轻轻地叹息,那样明媚的笑容,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也曾有过的吧。

    陌陌回到宿舍的时候,心里因久违的回忆而翻滚的波涛已经平复,脸上一片淡然,已然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打开宿舍门,陌陌和室友们打了个招呼便走向自己的床铺,却见床前堆了很多未打开的行李,还未等她提出疑问就有人说话了,“那是薛一言的东西,陌陌啊,以后她就睡你上铺了。”

    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以表回应,陌陌跨过行李堆坐回床铺,在床头的零食盒子里掏出一袋饼干吃了起来,这个时侯忽然没了去食堂排队打饭的劲头,就只好用饼干充饥了。她边吃边环顾了下四周,很难得这会儿宿舍里的人居然一个都不少。

    学校的宿舍都是八个人一间,而他们宿舍之前一直都空着的八号铺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陌陌所指的一个都不少当然不包括新来的薛一言,目前室友估计也是只见行李未见人。

    “班长,你知道那个薛一言什么来头吗?”隔壁床的葛晓露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问,一脸专业包打听模样。

    对面坐着的班长莫菲扶了扶眼镜,假意咳了两声,在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她那儿时才缓缓开口:“薛一言,绝不是个简单的插班生啊!她可是我们校长的掌上明珠哦!”

    “真的啊?!我就说嘛,难怪今天生物老头一脸谄媚样儿!原来是大小姐驾到啊!”另一个室友孙月尖声叫道,对班主任的强烈鄙视得到一屋子人的一致认同。

    “那薛一言不是身体不好么?既然是校长千金,怎么还会和我们一起挤宿舍啊?”有人提出疑问。

    “搞不好是为了训练大小姐的自立能力,有钱人家不是都爱搞接触底层那套?”回应立马丢出。

    “就是就是!今天看那薛一言就一副高高在上的的样子,肯定是从小被宠坏了的娇娇女!”无边的臆测猜想是八卦的精髓。

    “对呀对呀!你们说以后咱们会不会被大小姐欺负啊?”自动自发将自己想象成灰姑娘的某人。

    ······

    面对兴致勃勃的一群八卦女,陌陌默默地嚼完一包干饼干,除了班长一开始提供的消息,之后的所有评论她都完全自动忽略,那些所谓娇娇女富豪论实在是不适合下饭。

    陌陌背上她的大布袋,丢下一群仍处于兴奋状态的室友踏出了宿舍。走廊里仍能听见那些尖声谈笑,仿佛她们脑海里的剧情已经进入到高潮阶段,陌陌低头走远,校长的女儿等于大小姐么?校长会很有钱么?

    从五楼的寝室一路走下,陌陌对于薛一言所谓的大来头已经不再有意。还有下午半天的空闲时间,比起聊八卦,她更想做的事是赶快跑去书店淘几本有意思的书。

    走出宿舍楼,陌陌没想到会又看见薛一言。她与先前那个娇小女生一同站在宿舍大门前,女生抓着她的手像是低声劝说着什么,薛一言低着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中午瞬间飞扬的笑。

    陌陌从她们身旁走过,形同路人一般事不关己。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撇到了薛一言蹙眉的倔强。心念微微起伏了下,这般关注一个人似乎是她平日里绝不会有的举动,除了书,她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她关心的人事物了。

    想到书,任何其它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会自动抛诸脑后,陌陌拉拉帆布包的肩带,信步走在九月的校园,目的地是心心念念的杂书店。

    沿石板路走过桃李林,顺着香樟林立的校园大道,可以经过白墙斑驳的几栋教学楼,陌陌一路打量着这以旧闻名的学校。旧,是的,清风学院,百年老校,N市引以为傲的教育基地,享誉全国的高等学府。把清风学院所有高高在上的光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陌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金玉其外。

    将后四个字自动忽略,陌陌有了莞尔一笑的心情。与百年老校相匹配的似乎都该是古旧的环境资深的老师,对于这点,清风学院很完美地达到了要求,看他们的生物老头便知道了,倒是因为现任校长某些开明的政策,清风并不显的守旧与顽固不化,这点大概是难得不让学生讨厌的地方吧。

    视线穿花拂柳地落在不远处的一道红墙上,想起清风学院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那便是清风为联合办学,一所学校包括了小学部中学部大学部,而中学部与大学部之间仅以一道红墙隔之。之前薛一言身边的女生应该是大学部的吧,刚刚那匆匆一瞥下,她有看见女生衣领上紫色的校章。

    清风学院与其他学校不同,没有规定固定的校服,却请名家设计制作了统一的校章,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佩戴。许是因为名家设计的关系,清风的校章并不死板俗气,反而在简洁的线条里彰显了名校的谦淡风骨。而每个年级的校章则以颜色区分,她们高三的是蓝色,紫色应该就是大一的了。

    出了校门左转,陌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是一个显得很破旧的店面,吱呀作响的两扇木板门旁挂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牌,上面用很生硬的书法写着一个“杂”字。站在白亮的阳光底下看不清木板门内的样子,只是一片混混的暗,正常经过的人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很多清风的学生可能直到毕业都不知道在校门左侧有一家名为“杂”的旧书店。

    陌陌却已经是杂的常客了,她跨过低低的门槛,走进昏暗的小店内。进门的右手边是高高的柜台,上面常常摆放着很多刚被还回来还未整理的书,而此刻柜台后正坐着一个埋头读书的女孩。陌陌倾身望去果然只看到女孩头顶的发旋,她抿嘴一笑便自顾越过柜台走到店里去了。

    因为是比较老旧的房子,店里的采光很差,常年都亮着一盏暗黄的灯。明明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屋子里却弥漫着如黄昏一般安静沉缓的暖色光晕。陌陌在一排排高竖到天花板的书架间驻足,细细寻找翻阅自己想要的书本。

    这一个美好下午的光阴,陌陌都与这一屋子旧书相伴度过了,就如同这两年来的每一个假日。她捧着书本走出杂的时候,望着天边西下的夕阳想,就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真好,只是她不会知道,一切从那一天起,已经开始改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