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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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西,向西,再向西,一路上日夜兼程,两人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安稳,途径香火缭绕的武当山也没敢上山拜祭一下真武大帝。为了安全起见,又在谷城县和十堰各换了一次车,到了竹山县快靠近陕西的吉阳关地界,才敢停下了歇口气。

    “我说齐兄弟啊,郧阳府能去的地方多的是,为啥就死咬着这银洞沟不放口啊。虽说哪地方也算是你的娘家了,可你也从来没有回去过啊。”

    王林坐在八仙桌的对面,边大块朵颐边口齿不清的说道。这几天赶路就凭带着的锅盔饼子充饥,可把他馋的够呛,嘴里差点没淡出鸟来。一看不用再仓皇逃窜了,立马先找个馆子开荤。

    “要是我说是矮脚虎家的宅院里,正在生死攸关的一刻,恍惚间看到一个金甲神人现出身影,说我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是要赎上辈子的罪过,如今罪孽已折去可以恢复清明了,说完用掌猛击我前额,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般。这几日在路上才慢慢的把前尘往事理清楚,你信不信?”

    李诰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说道,他也是被这王兄弟搞的有点无奈。一路上,为什么要去银洞沟这个问题,反复的问了无数次,自己再三拍胸膛保证,说听自己的准没错,可他就是不相信。现在把缘故推到这些神神鬼鬼的理由上,他总没话说,可以安心了吧。

    果然,王林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后没言语了。他也想到了那天突然出现的硕大蓝色鬼火、晴天霹雳这些种种难以理解的怪事。

    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个是来自后世的灵魂,知道那银洞沟有一笔垂手可得的财富等着去占。那人家一想到自己强占了他齐家兄弟的躯体,还不得立马杀了自己。这个真相自己绝不可能对任何人提起,还是让它默默湮灭在心底吧。

    再说也不能保证,王林听到有这么一笔财富后就见财心喜,不顾兄弟情义心一横杀掉自己灭口。毕竟拥有了那财富别说是富甲一方、甚至富可敌国都是有可能的,眼下肯定还不是明说的时候。

    李诰一瞬间已经转过数个心思,略带着点歉意的轻声说:“以后都叫我李诰吧。世上从此没有齐国诰,只有李诰。”

    都住一个四衙巷里,王林也多多少少听闻过齐家的破事,听了这话也有些神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自个是上无爹娘,下无兄弟姊妹,原本挺羡慕齐家的,可这下看来家大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反而过来安慰李诰:“兄弟啊,现在都别再想那些破事了。眼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我兄弟齐心,定能在这郧阳府闯出来一番天地。”

    郧阳府原本就是明代为了安置管理流民而设立,清承明制保留了下来。一到十堰入眼就皆是高低起伏的山地,不过历经数十代人的开发颇有点繁华的模样了。来自四川、湖北、甚至是河南、安徽、江西等省,失去土地的农民和破产的手工业者只能朝秦岭和大巴山交界的原始森林深处走。

    过了吉阳关才真正是进了人烟稀少的南巴老林,此处以前有巡检司,后来裁撤掉了,专门换了个千总在此镇守。

    这地方就是方圆数百里地最大的一处集镇,拎着各种山货来交换点盐巴、针线、布匹的山民,从山场里将木厢厂?铁厂?纸厂运出货物的商人,不断涌向山里的流民,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随意在集市上逛了逛,买了点盐巴、布匹准备当做给娘家人的见面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在旅馆里歇了一宿,等着明天进山。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从事脚力运输的“赶脚”成片的地方,李诰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居然都摇头不知道银洞沟所在,可见其实在太偏僻。终于有个年纪大点的去过那地方,愿意载他们去。

    刚开始路上还能看见些行人,山间的一些小村落和流民们搭建的窝棚,走着走着就尽是荒山野岭了。牵着缰绳在前面走着的脚客,小心翼翼的拉着骡子,生怕不识好歹的牲口一使性子冲进道边的深沟里。

    “二位爷啊,您怎么想起去银洞沟了,那地方深山老林的可真不好找。我都好多年没载人去过那里了”他随口说道。

    身后骡子上安坐的李诰微微笑着回答他:“算是寻亲吧。”

    齐国诰的母亲齐李氏就是这郧阳府竹山县银洞沟人士,后来因为家贫无力养活,在竹山县城插草标准备卖掉的时候。被过路的商贩,也就是齐家二娘的父亲看她模样周正买了下来,后来又作为陪嫁丫鬟进了齐家。当真是一生坎坷,令人唏嘘。说是寻亲也名正言顺,无可厚非。

    “噢。”

    道边森林枝繁叶茂,枝桠间无数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叫,猿猴探头探脑的望着这几个陌生的访客。夜晚则是几人轮番守着火堆,惊恐的望着周围黑暗中一双双不慌好意的绿色眼睛。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岭,趟过一条又一条溪流,足足走了两天一夜,第三天太阳快西垂的时候终于看见山坳间的一处小村落。

    “终于到了。”李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王林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在他后面,他还是想不通这犄角旮旯的有什么好的。

    村口有人远远的看见他们立马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些什么。时间不长就涌出一大帮子拿着锄头、铁铲、猎叉的男女老少,横眉怒目的对着李诰他们四人。

    “几位来我们这小地方有什么事情。”人群里出来一个红光满面的老者问道。

    “寻亲。”李诰一头雾水,来了几个外乡人犯不着动这么大阵仗吧。

    “寻亲?你要寻哪家那户的亲戚?”

    具体要说是哪家,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李诰自有说辞,他早从记忆里找出了母亲齐李氏的小名,“您还记得你们村有个叫李梅儿的女子吗?”

    老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村子里有个叫李梅儿的,扭头问问身后的人群,也都摇头说没听过。

    就在他准备出声否定,请他们离开的时候。人群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大年纪的老头恍然大悟一般叫起来:“这梅儿,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的闺女吗?”

    这老汉年纪一把了,看样子身体还倍结实,看上去就给人老当益壮的感觉。他急急忙忙冲出来抓住李诰连声问道:“她在哪里?现在还好吗?你是他什么人?”

    李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李梅儿正是家母,她,已经故去了。您是她的伯父,那就是我大姥爷了。”

    老汉听到这话惆怅了好一阵,叹了一口气扶起李诰。“来,让大爷爷好好看看你。你娘走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那,没想到这转眼间儿子都这么大了。”

    拉扯着他从村里走去,口中招呼小辈们赶紧做一顿好吃的接风洗尘。村民们看到这场寻亲的家庭伦理剧也都唏嘘一阵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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