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同的,冯林心里也是一团火热。
今个原本是打算准备带了自家酿的酒,去附近的场集上换点盐巴、布匹什么的。边往独轮车上放酒坛子边扭头埋怨婆娘:“自家的青骡子你时不时的借给娘家人使唤就罢了,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村里左邻右里上门来借你都给。虽说他们也不至于让咱家的骡子掉了膘,可我去场集上卖酒怎么办?有骡子拉上满满当当一车酒,还能多换点盐巴、布匹回来。这没有了牲口,又要赶在日头落下来回村子里,使足了死力气撑死了也就只能是半车啊。这里头的门道,你怎么就不算算哪。”
婆娘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虔诚的往供桌上的香炉里上了几只粗香,又跪倒磕了几个头,默默念叨了几句,这才转身过来面对着冯忠。再看她背后的供桌上,什么佛祖、北帝、观世音菩萨、吕纯阳大仙等等神像,琳琅满目一溜排开,很是壮观。
“当家的莫生气啊,少换点就少换点吧,咱忍一忍少用点就行了,权当是为咱家林儿积福积德了。”婆娘轻声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儿子被?匪抢走这几年,冯林就怕听到此类的话题,可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原本有一儿一女,在婆娘肚皮上努力了半天,最终又添了两个没有男人那话儿的丫头片子,气的老冯就从来没给过母女几个好脸色。听到左右邻居低声说话,总感觉是在对他指指点点。一咬牙干脆的扳着一张死脸,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难道我冯家就要从此绝后了?老冯一想到这个问题就不寒而栗,深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实在不行,要不再纳个妾室吧。可自己一家子大小都要张口吃饭,自己又不忍心把两个丫头片子扔到野地里,等着她们自生自灭。自家的黄脸婆娘痛失儿子之后,就只知道求神拜佛、占卜问卦,还从庙里观里请回许多神像每日拜祭,把无数的银子投进了和尚道士的兜里。原本有酿酒这个手艺在,冯家的小日子过的挺不错,在夏家湾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现如今是家里的余钱没几个大子,自个家有时候还得借粮度日,哪里还有多余的银两纳妾。
冯林一肚子窝心的往独轮车上装酒坛子,心事重重的打算考量着。
忽然间有个陌生人一阵旋风般冲进了院落,张口就问:“冯钟是不是你家的?”
冯林没好气的回答:“是又怎样?”
“嘿嘿,是好事上门啦,去银洞村领你儿子吧。我家老爷宰了野人山的吃人?匪,救出来一大帮子当年被抢走的小娃娃,正好你儿子就在里面。这不就派出几个人走访周围村庄,挨家挨户的传话来了。”说话这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勇,因为记性好点,被支出来通知。
冯林闻言先是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手里抱着的坛子吧唧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酒撒了一腿一脚也顾不上,当下就抓住婆娘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就相拥在一起泣不成声。
好一阵才擦干了眼泪,有点不好意思的扭头说道:“让您见笑了,这娃儿一去就是好几年,本来想着都没啥盼头了。乍一下听见又回来了,实在是情不自禁。”
乡勇在呵呵微笑着摆摆手:“没事,不妨事。”此情此景他今天出来已经看过好多次,自然是不会感到诧异。
“哎呀,你看我居然都忘了请您进来坐。”冯林一拍脑门,赶紧把这乡勇拉进屋子来,手忙脚乱的招呼他落座,婆娘上茶上酒,再炒几个好菜招待人家。
“不了,不了。我这还得跑好几个村子哪,耽误不得啊。不过有件事你们倒是能帮上忙,我还得顺路招泥瓦匠、木匠。你们村有哪几家,说给我听听,我上门去请。”乡勇决意推辞。
冯林劝不住,只能怏怏的给他指明了几户泥瓦匠、木匠,送出门口由他去了。
“快帮忙把坛子都抬下来。”冯林和婆娘匆忙的把独轮车上的酒坛子卸下来,想了想又下到酒窖里挖出来几坛子埋在地下的陈年佳酿。吩咐婆娘照看着家里的丫头,兴冲冲的就推着独轮车奔银洞村而去。
他家这独轮车前面能用牲口拉,后面人推着,车上还有一面门板大小的帆。是等顺风的时候,好歹能减小下牲口和人的负担。冯林特意找人在帆上正面书了大大的一个酒子,后面一个冯子,顺便也可以当招牌幌子用。
这会山风刮着正好顺风,直将帆吹的呼啦啦的响,再趁着冯林轻快的脚步,没多时就到了银洞村。
问明了寨子的位置赶过去一看,好家伙,寨子门口步行的、骑骡子的、推独轮车的,熙熙攘攘跟赶集一样,感情这都是和他一样的状况。进了寨子里,原本好大的空地上堆满了人头,看样子是有认女儿的,认儿子的,一个个抱住哭的和泪人似的。
冯林小心翼翼推着车绕过他们,到了一个柳木桌子前,冲着一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问道:“是在这里领人吗?”
“是,说名字?”
“俺叫冯林,俺儿子叫冯钟。”
“冯钟出列,跟上你父亲走吧。”
儿子冯钟蹲坐在所剩不多的人里面,百无聊赖的拔着石板间的茅草,虽然隔了几年,面容有些变化,但毕竟是父子连心,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听见叫喊声,站起来慌张的张望一下,就又哭又笑的跳起来朝这边他怀里投过来。不用说,接下来又是一场父子含泪相认的经典老戏码。
不过冯林留了个心眼,拉着还在流眼泪的儿子问道:“敢问一声,您可是那人说的老爷,就是对我冯家有再造之恩的那位老爷。”
坐在太师椅上的杨银洞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可不是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往那边去,就是那件营房里,瞅见一个年轻后生就是啦。”
“年轻后生?年轻后生就有这么大能耐?”既然不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又说是个年轻人,冯林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满面络腮胡子像钢针,铜铃大小瞪着的圆眼睛,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说一声话能震的人耳朵嗡嗡响,走几步就好像是地动山摇,看上去就勇猛无敌能以一敌百的形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