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银洞大马金刀的坐在缴获的太师椅,毛笔虚空一点面前的人,一抬眼问道。
他这会可威风的很,边上专人磨墨,伺候纸张,在柳木桌子上摊开的纸张上挥墨疾书,书写下这些妇孺们的信息。然后按地址挨个通知他们的家人,一一领回去即可。
“这不是黄老头家的小崽子吗?直接送过去就行,干吗带到寨子里来?”
老杨指着桌子前排队依次报名号轮到的黄狗儿,扭头诧异的问道。
一旁磨墨的王显德嘿嘿笑着:“就是要等着他黄老头上门来领,好好臊臊他的面皮。我出的这主意不赖吧。”
“何苦哪,何必哪,都是一个村的自家人啊。”杨银洞摇头叹息着,也不知道是在说老黄头太孬种,还是说王显德逼人太甚。
蘸了一下墨,手中的毛笔刚要落下,忽然又觉得不妥。又开口问道:“狗儿啊,你还没大名吧?”
黄狗儿挠挠头:“俺不是打小就叫这个吗,还有什么大名小名之分。”
老杨好给人起名的毛病又犯了,停下来琢磨着:“不如我这就给你起个大名吧,不过到底叫什么好哪。且住,我得好好想想。”
李诰正好走过来,查看为什么排队登记停住了,听了老杨头的嘀咕笑着问黄狗儿:“你不是有个哥哥嘛,他叫啥?”
“叫黄虎。”
这个虎和狗的差别也太大了点,李诰一阵无语说道:“干脆就叫黄狮吧,兄弟两如虎如狮,正好凑一对。”
“好,就叫这个。记好你的大名叫黄狮,以后自报家门别再狗儿狗儿的念叨了。”杨银洞边写边嘱咐道,黄狮点着小圆脑袋走开了。
接下来的这个却是那个在玛哈沁皮甲上做了手脚,终于借刀杀人报了家破人亡大仇的章钰。他刚要张口,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以前的姓名都已经是前尘往事灰飞烟灭,就不用再提了。如今我就叫做章吠茅吧,双亲俱亡,已是无家可归。你们这里还招人手吗?我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皆不在话下,做点这种书记工作轻而易举。”
王显德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说自己是读书人,起个名字居然叫肥猫,这和刚才那个土里刨食的老黄头给自家儿子取的浑名狗儿有啥区别。
周遭一片哄笑,章钰不得已解释道:“茅是茅草的茅,吠是犬吠的吠。取自宋人《宗镜录》中的‘瞎狗吠茅丛,盲人唱贼虎。循声故致迷,良由无目睹。’几句。想我寒窗苦读数年,却是钻了书本的牛角尖,看不明白这苍天下的世道。大难临头之下,手无缚鸡之力,双亲俱被贼人所害。奈何?奈若何啊?”
言辞悲切,说着说着已是两眼通红,隐约泛出泪花,却又双拳紧握,愤愤的望着北面家乡的位置。
“不妥不妥,这个意境太过萧瑟。不如改作飞旄,试想一骑飞将手持旄麾绝尘而来,众人皆咸望而拜伏,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威风。你看这读音虽一样,但意境可就天差地远了。此寓意在于小哥日后当可出将入相,端的是好兆头啊,这样一来也符合小哥你如今投笔从戎,可否?”
杨银洞赶紧出声劝道,旁边的人也都一片沉默,无话可说。
“这样吧,你就在寨子里安顿下来,做个负责记录钱粮的书办。月钱嘛,先定为一两银子,可否?”李诰问道。
章钰,不,现在应当叫做章飞旄,点头应允了。
王林跳出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哈哈大笑拽住就走,“快跟我来,不如你这就上任开工吧。”这回的战利品不少,王林看着这些黄白之物是挺乐呵的,可转眼一想又要面对一堆枯燥无味的数字不免就泄气了。可自己又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过,这些内事交给他没问题。正发愁就有人送上门来能排忧解难,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
可怜的章飞旄被他死盯着看的毛骨悚然,心想着这不会是刚出狼窝又进了虎穴吧。心里忐忑不安,又不敢出声说什么,当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王林扯着扬长而去。
李诰朝着妇孺们说道:“如有无家可归的,想留在我寨子里做事也可以。管吃管住,月钱三百文,如有像他一样会什么技艺,不管是织布、酿酒还是打铁,则另外结算。”说着手一指章飞旄钻进王林专属办公室的背影。
这批毛牯锥、马娃子被劫掠走,经历过劫难还能在贼窝里活下来,心性都磨练的磐石一般坚硬,好多手里都还有过人命,对自个的生死已经看的很淡。身处贼窝耳濡目染之下,什么封建宗法早抛到了脑后,只信奉拳头大就是道理。要是能全留下来,组建个童子营作为培养对象倒是不错,李诰琢磨着。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恶习也不怕,有的是手段让他们改过来。
毛牯锥、马娃子中无家可归的自然是欣喜,妇女中有很多也听着眼睛一亮,不用回去面对左邻右里的指指点点,还能自己养活自己最好不过了,纷纷上前嚷嚷着自个会的种种技艺。
就在群雌粥粥这会,远远的瞅见张兴陪带着人回来了,李诰赶紧脱身出来,留下了被吵得头昏脑胀的杨银洞连声招呼着:“一个一个来,慢慢说。”
话说茅奉文一路而来,开始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眼看着是往银洞村方向而来,越走心里越有底气了,不过这就更纳闷了。给人说媒看风水,常往这边跑,也从来没见过村里哪家人是武艺高强,能以一敌百啊。走到寨堡前一看,嘿,前些日子咱不是还来给看过风水嘛。好像是村里大姓李家的一个亲戚寻亲归来在此落户,是熟人就好,是熟人就好说话啊。
上次也没漫天要价开口讹人,也就是三十文而已,不会是因为这个得罪了人家。那人的面相自己也没细看,事隔几日居然就记不太清楚了,实在是该死、该死,说不定就错了过贵人。这次倒要好好端详端详,看看究竟是相术中的哪一宫哪一停。
一念至此,就站在寨门前不肯往前走了,冲张兴陪嚷嚷着:“给我松开绑,快给我松绑。”
张兴陪一想已经到门口了,也不怕你溜了或者是整出来个啥事,就依言给茅家叔侄松开了绳索。茅奉文也顾不得揉揉发麻的手腕,匆忙却又仔细的整了一整衣冠鞋帽。又拿出了他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清清嗓子,这才迈步进了寨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