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5.6)


本站公告

    5.

    刘四正睡得香甜,嘴里不停的吧唧着,涎水也亮亮的流下来,许是梦里在吃大鱼大肉。朱高止推门进来,刘四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一巴掌扇在脸上,才楞眉楞眼的坐起来。

    “把人都给我叫起来,紧急集合!谁起得慢,我毙了他!”朱高止冲他喊完,又踢了他一脚,刘四才回过味来,赶紧起身出去。

    大伙都在睡梦中被叫醒,站在落雪的院子里,睡暖和了的身子被雪一激,牙巴骨的敲打声响成一片。

    “跑步前进,一个时辰后在炮楼集合!到晚了,就地枪毙!”朱高止喊完话,一带马头,一溜雪花就窜出了营房大门。后面大鞋拔子他们几匹马紧紧跟上。

    炮楼是两个,扼守在公路两边,都建在突起的山包上面,离县城三十多里路。黑灯瞎火的,又加上下雪路滑,扛了枪支弹药一个时辰赶到,实在是不容易。但再不容易,也比挨枪子好些,大伙踢哩趿拉抢着冲出大门,转眼就隐没在雪里。

    朱高止他们离炮楼还很远,就被探照灯罩住了。天黑雪大,上面看不清是什么人骑马冲了过来,大声喝问,见朱高止他们没有停下,立刻对天放了一枪。朱高止赶紧喝住几人,向炮楼回话。他心里虽然着急,却也宽慰,守炮楼的是小队长王铁子,他的老部下,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做事从不马虎。要不是他在炮楼,朱高止在县城里连觉都睡不塌实。

    等到进了炮楼,里面的人已经全被枪声惊醒了。朱高止让只留下五六个人守炮楼,其余全部集合,准备出发,机枪也撤下来,带走。炮楼没配备汽车,只有十几匹马,朱高止让赶紧套上雪爬犁。

    集合完毕,朱高止抽了两根烟让自己平静一下。探照灯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破了夜空,光柱里的雪花飞舞,晃得他眼睛疼。他有些后悔,自打那次让胡子吃了亏,他回家去了两次,要接爹妈到县城住,可两个人死活不答应,说是还有几户的租子没收上来,等收完了,就去县城住。催得紧了,他们就说那个傻弟弟没他们的照应,恐怕会有闪失。朱高止没了办法,就给家里又弄了几杆枪,吩咐赵黑子每日里不能松懈了放哨训练。

    硬把爹妈接到县城就好了!朱高止长叹了一口气。他希望自己今天这预感是错的,但他从小就跟娘有着脐带般的联系,娘病了,他不在身边也会感觉得到。这次的预感这么强烈,以前还没有过。

    过了没一会,那些兵小跑着赶到了,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累得站都站不稳了。

    “上爬犁,出发!”朱高止命令道。大伙赶紧窜到爬犁上,把帽子耳朵放下来,紧扣在下巴上。爬犁跑得快,带起的风也尖利,那跑步行军时浸在衣服上的汗,转眼就冻成了硬壳子,撑在身上。

    “队长,咱这是去哪啊?”大鞋拔子问。马跑得有点疲了,速度慢下来,大鞋拔子这才有机会问朱高止。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朱高止不耐烦的回答。

    他们骑的几匹马没有套爬犁,在队伍前面跑着引路。顺着公路跑了没一会,朱高止就打马拐上了田野里的小道,爬犁顿时颠簸起来。

    接近一个小山包的时候,朱高止突然勒住马,抽出腰间的枪。后面的爬犁也赶紧停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队长,是黑瞎子吧!”大鞋拔子也抽出枪,压低了声音说。前面的道上,有个模糊的黑影,比人要粗壮笨拙得多。定是听见看见了朱高止他们的动静,立时加快了速度,往小山包那边跑去。

    啪!朱高止在马上射出一枪。那黑影顿了一下,又跑起来,速度更快了。啪啪,大鞋拔子又打出两枪,黑影一趔趄,停在了林子边上。倒下了,却是一半体积!大鞋拔子一楞,没等醒过味来,那边突然射过来一梭子弹,大鞋拔子妈呀怪叫,随着马一起摔倒在地上。他的马对着子弹射来方向,替他挡了一下,但胳膊上还是被子弹咬了,钻心的疼,手里的枪也甩了出去。

    娘!那边一声惨叫传了过来。站着的人影蹲了下去。

    “开枪啊!楞着干**啥!”大鞋拔子爬起来,捂住受伤的胳膊,嘶叫着。枪声纷乱的响起来,那人影晃了一下,差点倒下,猛的站起身,几步就钻了了山包上的林子里。

    “抓住他!”朱高止命令道。他觉得蹊跷,隐约感到这黑影与他家里会有关系。

    大伙全跳下爬犁,边开枪边向树林围拢过去。待进入树林,却已经没了人的影踪,开始仔细看,还能看见雪上有点点的血迹,没多远,就被新下的雪给掩盖了,连脚印也分辨不清。

    朱高止打马跑过去,在躺在雪地上的人跟前停住,下马掏出洋火,拿好几根一起擦着,照那人的脸。是个老太太,已经没了呼吸,眼睛却没闭,像在瞪着他!朱高止仔细看了看,认出是赵黑子的娘。赵黑子是护院的大把势,他家里的情况朱高止都了解。赵黑子的爹早些年就被黑瞎子舔了,他只跟这老娘住在一起。

    赵黑子不在家里护院,半夜三更背着老娘往外跑,见了他们还躲避,家里一定是出事了!朱高止的心通通的狂跳起来。

    “别追了,赶紧跟上我!”朱高止急跳上马,对林子里搜索着的众人喊。

    6.

    朱高止他们到了村子里的时候,雪下得很厚了,山林警察们的制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帽子上身上,都覆满白雪,人看起来肿胀了不少。

    大院子里很静,烟囱的烟也还在冒着。但朱高止知道,是出事了。他们是在院墙后边接近的,那位置,该被垛楼里放哨的家丁发现的,但此刻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先进去看看。。。。。”朱高止觉得身体软得要从马上栽下来。大门倒塌了,像一张使劲咧开的大嘴,要把他吞下。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无声的雪花慢悠悠飘落。

    一切都埋藏在雪里了。雪一层层落下,在护院家丁的尸首上隆起一个个苍白的坟墓。大鞋拔子跳下马,用脚勾了一下微微高出来的雪包,一个家丁的身体露了出来,手向前伸着,已经冻得邦邦硬了。

    “队长,你别进去了,我进去看看。”大鞋拔子站在破烂的屋门前,对朱高止说。窗户和门都不在了,风雪叫唤着灌进去,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进去。。。。。。”朱高止嗓子哑了。他站在雪里雕像一般,看着一群部下进了屋子,点亮了油灯。能听见他们压低了的惊叫,他不敢进屋子,不敢去想屋子里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雪已经在头上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大鞋拔子他们默默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低了脑袋,都不做声。

    “都没了?”朱高止眼神空洞的望着房子,像是问大鞋拔子他们,也像是问自己。

    “恩。。。。。。”大鞋拔子回答。

    “点把火,都烧了。”朱高止说.他眼睛直钩钩的,声音纤细,在说梦话一般.

    “烧了?那屋子里还有长工。。。。。。”大鞋拔子道。

    “烧!”朱高止厉声喊。喊完就转身跨上马,转眼就消失在雪夜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