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虎牙下令继续前进,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到床弩或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内。但是连环船阵却像只沉睡的巨兽一样,屹立不动地在雨幕中的海浪里慢慢起落。
“虎哥,再靠近,就是弓箭和弩箭的距离了。”兵官担忧这说
虎牙点点头,说道:“你们在这里等。”说完,脱下上衣纵身跳入水中。艨艟上的官兵们一片喧嚣,他们望着露出海面的虎牙,在海浪和雨水中泅水游向连环船阵。
海浪和雨水不断地拍打着虎牙的脸,但他依然无阻地游近连环船阵。虎牙抓住就近一首艘海船的船身木夹板的缝隙,虎牙冲腰间取出两把匕首,就这样双手持着匕首扎住船身,慢慢地攀爬。
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阻止,按照正常情况,现在不是有人发出警告,就是由上朝下的箭雨了。以他的经验,由十几艘海船组成的连环船阵,少说也有三千士兵,可是,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船阵一个人都没有。
虎牙双手匕首插在船身上,半身悬在半空中,他抬头向上看,巨大桅杆和船帆在风雨中摇曳着,雨水洒在帆布上反弹者水花落在虎牙身上。
虎牙继续攀爬,当他抓住船舷翻进船内后,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海船的甲板上横七舒八地躺满了人,更确切地说是死者。血迹已经被雨水和风浪冲刷干净,但仍然能闻到阵阵恶臭。
从尸体的痕迹看,是死了有些日子了。虎牙怎么想着,他走到一具尸体旁,仔细一看,发现是宋军服装。难道这是宋军的舰队?但是,他却在脚边看到了一名元军,不,是一堆元军堆积在甲板的一角,似乎是因为风浪而滑动到一起。
虎牙带着疑问往舱室里走,发现船舱里同样堆积满了宋元两军的尸体,从尸体的姿势上看,双方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撕杀而交错在一起难分胜负。一地的兵刃和满目疮痍的船舱,仿佛进入了修罗地狱一番。
“临安镇北军?禁军!”虎牙拿起一块名牌,上面刻着主人的部队番号。虎牙紧皱着眉头,难道是皇帝的船队?
他急忙走出船舱,往船阵中央望去,只见正中央的海船上站立着一人,迎着风雨张开双臂。此时双方四目交视,两人都以惊。
“阁下是宋人吗?”虎牙大喝一声。尽管看清了对方穿的宋廷官服,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人突然指着虎牙,大声地叫道:“是北蛮!是北蛮!来了啊!杀了他!杀了他!”虎牙一惊,急忙下意识地将匕首护在胸前。但是,他等到的仍然只是风雨的吹袭和那名男子的叫喊。
虎牙用手背擦掉眼眉的雨水,沿着木板和锁链来到中央的大船,那名男子却不知去向。虎牙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仔细地搜索舱室,发现舱室里的情况和其他船一样。经过惨烈战斗的双方尸体凌乱地堆积在一起,浓重的尸臭味让虎牙也感到难以忍受。继续往下层走的时候,光线已经照不到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尸臭也越来越浓,沿着楼梯扭曲在一起的尸体让虎牙寸步难行。
虎牙往回走,在上层船舱里找到了干燥的煤油灯,在好不容易点燃煤油灯后,虎牙继续往下走。有了光亮,虎牙才看清沿着楼梯的舱壁两盘沾满了血迹和布满了刀剑的痕迹,这些痕迹在向虎牙诉说着这里曾经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攻防战。无论攻守是何方,双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武勇和信念发挥到极限。
咚,咚……
虎牙听见下层隐约传来响声,急忙加快步伐赶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他手上的煤油灯所没有照亮的远处黑暗中,有一丝淡淡的灯光。
“谁在那?”虎牙喊道。
但是没人应答,但是咚咚的响声却没有停止。虎牙装过绕过装过墙角,灯光更为明显,他慢慢地走进。
一个男子用一把剑鞘拼命地敲打着木制舱壁,口里念着:“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虎牙认出是那名在甲板上的男子,他慢慢靠近男子,伸出手放在男子的肩上,男子突然跳了起来,大吼大叫地:“北蛮!北蛮!”挥起手中的剑鞘向虎牙脸上打去。
嘭!一声下去,男子被虎牙单手打昏在地上。
虎牙看着地上的男子,再看着周围堆积的尸体,喃喃地自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
蔺言之手里把弄着一把断剑,此时他正站在连环船阵的中央海船的甲板上,天空的雨水不断加剧,海面上的海风吹起的大浪也让巨大的船阵失去了陆地般的平稳,开始轻微地浮动着。
“大人,应该是禁军吧,无论是从武器和衣着上看。”身后为他撑伞的肖敬严说道。
“但是,这些船是谁的?我军的?还是元军的,没有旗帜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是哪一方的,无论找到什么都是模棱两可地处在不偏不用至上。真是奇怪。”
此时,虎牙正一人靠在船舱的入口处,看着不断鱼贯出入的士兵,和在甲板上行窃窃私语的将军们,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思索着。他想起在船底碰到的男子胡言乱语的一句:“来了!来了!都要死!都要死!都要死!”
在确认了虎牙从船阵上带回的情报后,宋军水军派出了五十大船将整个船阵围了起来,其中二千名水军登上船阵开始清理和搜索。蔺言之在等到勤王武军的诸将赶到白沙津后,也一起登上了船阵。
赵与珞在中央海船上的船桥上,仔细地环视着周围的海船,他感叹道:“如果这个船阵再大一点,元军来了又有何妨?”
在下面船甲板上的蔺言之听到后,心里苦笑道:“元军烧起来省事吧?”其实,他并不是反对赵与珞,也不是在心中刻薄他。只是认为赵与珞偏离了事实的情况,并且不断地向危险境地发展,但他无论怎么却说,都被赵与珞误会,最终只得选择沉默。
见到属下崔轩和韩宇枫走出船舱,蔺言之想了想,将断剑交给身边的士兵后,问道:“那个疯子好点了吗?”
“没,还在胡言乱语。”崔轩摇摇头。
“不过,我们找到这个。”韩宇枫将一张令牌交到蔺言之手上。
“枢密副承旨?他吗?知道名字吗?”蔺言之歪着脑袋将令牌拈在手里。
“不清楚,我们对朝中的事也不甚了解。”
这时,魏侯泽从隔壁的海船上大喊道:“少慕!”蔺言之往魏侯泽的方向看去,看见他正指着最边上的海船。
蔺言之带着众人来到最右舷的海船上,魏侯泽带着他指着最外侧的船身下方:“你看那个!”
“那个是……”蔺言之突然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
“是什么?大人?”在他身后的属下问道。
“这艘船的来历我知道了。”
回到中央海船找到赵与珞吼,蔺言之将船阵的来历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是说……是从一个更大的船阵上分离出来的?”赵与珞不太相信地说道。
“在最靠右边的海船船舷下面有断裂的木板和锁链,尤其是木板,有明显被撕裂的痕迹。我想,大概是被强行从大的船阵中分离出来的缘故。”
“更大的船阵……难道!”赵与珞紧张地看着蔺言之。
“这是王师水军的船,只有王师水军的规模才能组成更大的船阵。这支船阵想必是受到了元军的袭击逃了出来,但是因为肉搏战中双方几乎全灭,或者剩下的人无法操控这些船,于是就这样废弃了。”
“难道……皇上……”赵与珞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赵大人,您先冷静。如果是这个船阵因为被元军登上,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危被强行分离出来,也有可能。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想赶快派出斥候确认皇上的位置才是要紧的。”
“这三个月来,皇上和他的朝廷一直在海上,行踪飘忽不定,就算遭到元军袭击,我们也无法驰援啊。他们又不愿意来琼州,唉……”赵与珞摇摇头,走出人群。
赵与珞所说的“他们”是指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虽然赵与珞与他们并不相识,但是常常在周围部下面前对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流露出厌恶的情绪,认为他们把皇上带到海上漂流简直是在玩火,应该踏实地回到陆地上,再图光复河山之事。
“看什么,快开始干活!把尸体都清理了!这些船可都能用着呢!”水军统制马闻大声地驱散在旁围观的兵官和士兵。
但是,蔺言之还是有一点没明白,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没有旗帜,一切都让人觉得这船阵既不是宋也不是元军的?真是太奇怪了。”
在百思不得其解中,蔺言之抬头望着天际,阴霾的天空继续落下倾盆大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