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常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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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过去了,常贵准时回到了大堂。他一进来看到商伊灵,颇有些诧异,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对弃仇恭声道:“公子,你点名要的十七人已到,不知何时召见?”

    弃仇呷了口茶道:“让他们进来吧。”常贵应声而去。

    商伊灵听说这么多人来了,忙背过身去自袖中拿出一块粉色面纱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楚楚亦蒙上自己的面纱。弃仇对楼儿笑道:“看看人家商姐姐和楚楚姐姐,还知蒙上面纱,我怎么没见你蒙过呢?”

    楼儿露出伤感之色,叹道:“哎,商姐姐是大家闺秀,未嫁之身,自然要戴面纱了。楚楚妹妹也是喜欢蒙面。婢子只是公子的侍女,平常亦很少见外人,难道在公子面前还要戴面纱么?”说到这她看着门外道:“何况这大热天的,戴个面纱多热呀,还是不戴的好。”

    “……”弃仇本以为自己问的话,伤了伊人的心,谁知后面来句这样的话,他点头笑道:“也对,大热天的,不戴也罢,呵呵。”

    楚楚和商伊灵相视一笑,楚楚道:“公子莫要听楼儿姐姐胡说,咱们中原人不似西域人,面纱不是必须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楚楚知道是商行的人来,楼儿的笑意瞬间没了,又回复了之前的冷漠神色,仿似一座冰山般。弃仇暗叹女人变脸快,看来自己是幸运的,不然整日遇到些冷美人,病美人,那该多难受呀!

    常贵领着十七人进入大堂,堂内瞬时变得热闹起来。诸人对弃仇躬身见礼,而后齐声道:“小人郭杰(刘和财,文风起……)见过公子。”常贵伸出右手,朝上首之座摆出个请字,对弃仇恭声道:“公子请上座。”

    弃仇也不推脱,起身走到大堂正中间的太师椅边,楼儿和楚楚则站立在椅后。弃仇对众人拱手道:“诸位都是商行的骨干,今日请诸位来常府,是有要事相商,诸位请坐。”说罢坐了下来,诸人见弃仇坐下了,方依次坐下,商伊灵是后面才请来的,于是坐在了右边最后一位。几位常府婢子将茶杯放在诸人身边的茶几上,奉上香茗后躬身退出。

    弃仇象征性的用嘴唇碰了碰茶杯,而后环视这十七人,除了老铁匠陈铁石年近六旬外,其他诸人皆是中年。弃仇说道:“今日请诸位来,首先要和大家讨论的,是商行的月盈亏,想必大家都有话要说,今日大家便说说各自的想法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了下来,但是没有一人开口。弃仇看了常贵一眼,常贵恍然,于是起身朝大家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且直言不妨,常某自代成大老板经营商行以来,着实是每况愈下,常某惭愧不已。今日诸位不必在意常某的感受,多谢诸位了!”

    弃仇见诸人还是不说话,心想他们该是不信任自己一个孩子能有多大本事,看来不露上一手,他们是不会开口的了。于是他笑道:“常老板以一人之力打理商行,事事关心,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甚显著的成效了。自古以来,有改制方能出现新局面,一成不变的守旧,只会落他人之后,伤己之本。本公子今日便是要和诸位谈改制!望诸位多提宝贵意见!”

    诸人听了精神一振,纷纷低头私语。这时,坐在常贵对面第一位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但见其衣着华丽,体现富态,硕大的脑袋上,一双细眯的双眼,笑起来颇为和善。最显眼的便是他手指上那晶莹剔透的翡翠指环了。他朝弃仇拱了拱手,说道:“公子,小人李锦,来自巴蜀。既然公子和常老板都开口了,那李某便提些建议吧。诸位该知晓,我李某在北英境内的十二间绸缎铺子,没有哪个月是亏损的。并非我贪得无厌,但是常老板呐,李某的蜀锦在江南,西域和海外都没遭限制呐!自来到关外加入商行后,何以常老板不许李某在关外增加进货呢?你只许我开那几间店,而且与其他绸缎庄毗邻,如此一来买的人都少了!还有,李某在克什旦城的绸缎庄,那儿本就在建设中,人口不多,何以你还让同是此行的庞老板也在那儿开一间呢?他生意没我大,钱没我多,何以你要用资助他开店呢?而且还开在李某的旁边,这又是何意呢?”

    弃仇坐在那默默的听着,同时看着常贵的表情,只见常贵面部出现怒色,有些不耐的答道:“李老板,这做生意,可没有一家独大之说吧?况且人家庞老板开的店,常某可没帮过,这有些血口喷人了吧?”

    李锦笑道:“哦?真没帮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呐!做过的事儿,自然会有人知道。公子,李某非是要一家独大,只是若要改制,可否将限额取消?李某每年只能往关外运送五千匹,这是否少了些?”

    常贵刚要说话,弃仇伸手打断他道:“李老板说的好!商行本就是做生意的,限额自然要取消,你能卖多少,便是多少,商行若连这个也管,那要商行来有何用?”

    诸人有点头称是的,也有摇头的。李锦听弃仇这么一说,精神一震,细眯的双眼亦睁大了少许。常贵则听得冷汗直冒,坐在他旁边的郭杰赶紧起身道:“公子,小人郭杰,乃是商行的收金官。公子啊!若是取消限额,那损失就大了啊!比如说绸缎布匹,假如李老板今年运往关外万匹蜀锦,而庞老板运了五千匹,然需求者若没有这么多,那他们便会降价,如此一来,本来四两一匹的,就会变成三两,甚至二两,如此一来亏损的还是自己呀!”

    诸人又是一阵议论,弃仇闻言大笑道:“哈哈哈,郭先生,你说的是他们相互降价,恶性竞争么?商行要来作甚?商行的作用就是阻止恶性竞争!若似你那般说,那李老板只能卖五千匹,若他半年就卖完了,那下半年作甚?”

    李锦听毕,肥硕的脑袋直对着弃仇点,他太高兴了,想不到这小公子有这等本事,简直是自己的福音呐!他拱手赞道:“公子高见呐!”

    郭杰看了看李锦,冷静答道:“公子,您的意思小人明白,只是存货太多,难免会想到低价处理,何况关外的绸缎庄何止百家,商行内只有这么些家,若是人家降价,他们又该如何呢?”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议论,不过这次许多人都点头称是。李锦则对郭杰道:“胡说!人家降便降,李某就好这调儿!我钱多,耗得起!”此话自是惹来诸人一阵嘘声。

    弃仇朝李锦使了个眼神,让他住口,李锦陪了个笑脸,低头喝起茶来。弃仇心里已很明白,这次改制,李锦绝对是自己的第一支持者。他接着对郭杰笑道:“这个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管,但只要是在北英公的领地内,我会尽量让不是商行的那些店铺加入进来,相信你们也知道加入商行的好处了,做生意的没几个是蠢的,这个不难。只要大多数同行之人将价格统一,那就是时价,低于这个的,商行便对外公布说是不合格的,是假的,如此一来,你觉得谁会降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人大声的议论,这回连常贵都加入了讨论,而且神色非常激动。商伊灵一双妙目眨了眨,饶有兴趣的看着弃仇。是啊,商行之前是只规定内部的人,若是将商行扩大到全境,涵盖哪怕只要一半的各行铺面,那,自己就是领头人了!如此一来即便谁要降价,不仅不会对同行造成影响,反而会让自己声望受损。

    弃仇说完后便靠着椅子闭上了双眼,楼儿很自然的走到他身后为他拿捏着肩膀。楚楚则陷入了沉思,她太惊讶于弃仇的表现了,无论是他的言语,他的想法,都太神奇了。若是个年长着说出这些,还可以认为是经过深思熟虑,凭经验说出来的,而眼前这位……

    商行诸人仍在议论,过了盏茶时间,弃仇睁开双目,站了起来。诸人见弃仇站了起来,忙跟着起立,并躬身等待弃仇说话。若说之前是因为弃仇的身份诸人才恭敬的话,此时的大家则是真心的恭敬了。

    弃仇朝诸人拱了拱手笑道:“好了,这件事先搁下,今日只是提出这个事儿,诸位回去后都考虑下,给我提些意见,望诸位能尽心尽力,以商行为己家。下面还有一事,便是商行内部的组建了。”

    常贵听到这,脸上不禁一阵抽动,他的难过也是人之常情,绝对的权利谁人不想?如今要分化自己的权利,说不难过那绝对是假的。李锦听得激动无比,肥硕的脑袋微微上扬,轻蔑的看着常贵。其余诸人则有喜有忧,常贵的几个铁杆下属自然是忧的了。

    弃仇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暗笑,他接着道:“常伯为商行真的是鞠躬尽瘁,这时大家有目共睹的。然商行之内数十行,让常伯独自打理确实是太难为他了,是以,本公子决定在常伯之下设三位助理,十位副长老。暂时先将商行内各业划分为十行,十位副长老各专司一行,每月末将盈亏及账簿交予常伯,三位助理则帮常伯处理这些。诸位可明白?若有甚疑问尽管提。”

    诸人一听,惊喜者多,忧虑者少,这可是肥差啊!当个副长老,各司一行,每月少说也能捞不少啊!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老铁匠陈铁石说话了,他对弃仇拱了拱手道:“公子,若是如此,某人若要从中牟利,那岂不是随时都可……”

    弃仇一听,拍了拍后脑勺笑道:“哦,呵呵,忘说了,还有五人为稽查,他们可随时查看账簿,一旦发现谁试图以此为个人牟利,呵呵,受到的,可就不只是惩罚了!”

    诸人一听,有点头的,有摇头的。这时商伊灵那柔美的声音响起了,诸人一听她的声音,皆停止了议论,商伊灵柔声道:“公子,此法固然可行,而其中最重要的不是副长老,而是那五位稽查,不知公子要让谁人来担任呢?”

    弃仇笑道:“姐姐请放心,这五人不是商行之人,小弟自然是稽查之一了,还有四位亦是小弟的人。如此方显公正,姐姐以为然否?”

    商伊灵妙目紧盯着弃仇,点了点头,面纱虽薄,然诸人皆不知她此时到底是甚表情,果然给人神秘的感觉。诸人听说弃仇自己便是稽查,那些心里有想法的人都暗叹了口气,心怀坦荡的则大声赞同。

    “慢着!……”一声大吼让诸人停止了议论,只见郭杰对弃仇躬身道:“公子,不是小人故意冒犯,只不知,这些事可有成大当家的首肯?”

    静,非常静,大堂随着郭杰这句话陷入了死寂。弃仇冷冷的看着郭杰,郭杰背上一阵冷汗,他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了,但话已出口,悔之晚矣。诸人纷纷看着弃仇,想看他要如何回答。确实,商行本就是成绮韵的,郭杰这话是没说错,不过,之前为何不说,要到现在才说呢?

    李锦跳起身来,指着郭杰喝道:“放,放肆!怎敢如此和公子说话!成大老板本就是北英公府的人,公子要改,还需经过成大老板首肯吗?”

    郭杰不敢看弃仇,低头答道:“商行本就是成大老板一手创建的,若公子要改制,没有成大老板的同意,是否不太合适?”

    李锦还待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人家连成大老板都抬出来了,谁还好说改制呢?毕竟成大老板是商行实际的领导者呐!

    楚楚看到这一幕,知道此事要暂时搁浅了,她冷眼看着常贵和郭杰,暗暗记了下来。弃仇咬了咬牙根,将心中怒气硬吞了下去,又站了起来。诸人一见弃仇站起,忙有跟着起立,郭杰仍旧低头站在那儿。弃仇走到郭杰面前,朝他点了点头,怒极笑道:“你真是个人才,不错,真不错。”接着朝外走去,走到大堂门口,回过头对众人道:“诸位且将今日之事记下,改日本公子将详情告知诸位,今日便到这儿了,待成大当家点头后再议!诸位,告辞!”说罢扭头向外走去,楼儿自是跟随其后。商伊灵双眼带着惊讶,欣喜,看着弃仇的背影若有所思。若要说这些人里最失望的,当然是李锦了,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但他也不表现出来,他走到郭杰身边,冷冷的轻声道:“小郭呐,你闯大祸了!”不待郭杰回答,他已向外走去,

    常贵想去送弃仇,却见楚楚向他使了个眼色,而后朝侧房走去,常贵忙随后而入。常贵关上门后,楚楚背对着常贵冷声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阿德尼夫人,若适才之事乃是你指使,那你就要小心了!出去吧!”

    常贵心里一阵发颤,忙躬身退出。待常贵走后,楚楚的身影亦渐渐消失,直至不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