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匀称,眉间却自略皱着,怎生生带着这抹愁绪,让人熟稔而怜惜。她轻轻的抬手,想展平他的忧伤,却忽的发现自己仍未着片缕,不觉面上飞红,手便下意识的拾了黄绫红锦被遮挡。这一动,他便已睁了眼。在他的眼里,她云鬓松乱,面色酡红,她自有些扭捏,方寸中却苦于无处躲藏,只好垂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并无声息。锦枫请抬眼,便撞上了他含笑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又想躲到哪里去?怎得朕翻遍了逸柳院也找不到你的仙居,原是这么会躲的。”
“臣妾湘绮院慕氏锦枫,原也没有躲着皇上的……”锦枫听着那翻遍逸柳院,知他前日盛宠安宝林果是为了自己,不免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又羞低了眼去。
“原是朕的慕才人……怎得小安子从未呈上过你的绿头牌,倒需得好生责问。”
“皇上,是臣妾一直抱恙在身,并不关安公公的事儿……”若是刚一得宠便责罚了内侍局的安公公,这以后怕是步履维艰的。锦枫不敢正视他的双眼,只看着那嘴角刚毅的曲线,暗想原来自己这么久苦苦的挣扎决定竟都抵不过他的微微一笑,罢了,为了这一刻,便呕多少心血来精细打算也是值得的。
最深的柔情化作了唇上的一抹微笑,她却终是不敢抬眼,如果当时她正对了他的眼眸,是否早就能看见那失落、忧伤和游离。
内室外传来嘘唏的悄声说话儿,而后,便有一个太监的声音提高了传了过来,“皇上,寅时了……”
他没有说话,外面也就没了声音。昨夜,他便遣了一应宫女太监出去,没得传召不得入内。于礼来说,嫔妃不得在雨露宫留宿,戊时公公就应入来,送锦枫出去。可有他的一道旨意在,便没人胆敢违抗,连着叫早都是为诺的,小心的。锦枫的心里却是小惊恐的,这样一来,对她的宠爱定是已经无以复加了,无的掩盖了,她这面前又该面对多少风雨。
“皇上,该起身早朝了……”她小声的轻轻的说,象是淡淡的风,随时即可飘散。
他唔了声,恍恍然,“小安子……”
便有太监宫女鱼涌而进,锦枫在帐子的空隙里,偷眼看他,硕长的身躯,结实的肌肉,那应夏的江牙海水王五爪金龙袍套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桀骜英挺,心底便更开出了朵朵花儿,这是我的男人……
半个时辰,才算是将将好。宫女撤了帕子,倒退了出去。又有公公捧了上经来,跪呈预览,他便低头看了眼,料是那祖宗训诫早就是熟读了的,不过应个程序。而后,两个小太监忙趋步开了门,迎着光,他面色清冷。
小太监在他身后掩了门,听见他压低的磁性的声音,“小嬉子,去湘绮院寻领事的宫女过来伺候,没得招呼,不得进去,不许吵到慕才人……”
锦枫的心象是一直醉着的,只此刻在这安静的满是他的气息的床榻上,她才略觉冰凉。有小小的不安在滋生,找不出个原因,就好像到了什么顶峰便自然恐惧着某种注定了的下势一样,又好像一个乞儿忽地到了辉煌的大堂被奉了上宾,愈发觉得不可能和疑虑背后的落差一样。
她蜷缩在角落,在这没有了他的龙床上,却如何也睡不安稳。听得外面秋娘的声音传来,便忙起了身来,先裹了内衫,方传秋娘入了来。
秋娘进来,掩了门,喜不自胜的跪下,“奴婢给主子道喜!”
锦枫便害羞的笑了,“起来吧,先帮我装扮,可是带了衣裳?”
“自是带了,昨儿蔓娘回来说了经过,奴婢便把这宫装找了出来,知道您今儿一早是需得去请安的,自是要穿这宫装,却没想到主子竟是一夜都没回,奴婢们都欢喜的很。”秋娘快活的说着,一面拾了预备的东西。
锦枫看着秋娘快乐的样子,不免也跟着愉悦起来,却也带着疑虑,“秋娘,你说我是不是做了傻事……我是不是不该见皇上的……”
“主子,奴婢只觉得您这样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秋娘笑着说,笼起了锦枫的头发,“主子,梳个八宝莲子坠吧,家里头新媳妇第一天都这么梳,讨个多富贵多子孙的意儿。”
镜子里,锦枫无声的微笑,“不用了,就按着往常的样子梳吧。我现在是更需得步步小心,不能给人把柄。”
“主子,何须这样,奴婢看皇上对您这意思,您早晚是会比着惠妃的,还需忌惮些什么?”秋娘嘴上说着,却还是按着锦枫的意思梳了头发。
“以后且不可这样说!”锦枫郑重的说道,“我们已是惹了是非了,且不可胡乱说话,我只求安稳就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