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打听春桃得知,这进得殿选的只得二十位,将分在静怡轩的五个院落中,便忙托春桃照应和锦枫分在一处,又打赏了许多。
后来说与锦枫,免不得道谢一番。两人此时情分更是浓厚了许多。
因有着兰若的打点,两人住的是静怡轩的主院落,同住的还有冀州牧之女赵赋、江饶郡太守之孙女李夕瑶。想是按着家中官职分的屋子,因着兰若的缘故,才住了这主院。
那赵赋,细眉细目,温温婉婉。并没有许多州牧小姐的架子,虽说是这届秀女里出身最是显赫,料想殿选封位也一定最高,可也没见得她有几多得意,倒是常常见她郁郁地望着屋檐四蹲兽,不知在想着什么。来拜候她的秀女很多,她便也温温答谢,也没什么张狂的样子。
李夕瑶比兰若还小着几个月,肤若芙蓉,唇似樱桃,嫩如凝露,多一分过粉,少一分过白,妙在一个恰在好处。带着的丫头飞云,也是一般年纪,两人话语间似乎还都带着些稚气,搬进来院子那天,听着主仆俩儿张落放东西摆位置的对话,真如小童在玩游戏一般,端的可爱。
兰若一向不愿主动和人说话,众人见她姿容绝丽,便不免认为她自做清高,更少了些来往。兰若也不觉得,只同锦枫走得近些。锦枫素来小心不喜多语,便也只同兰若多走动些。
一日,兰若来寻锦枫。还未入得门,便听着一把脆生生的声音,“兰若姐姐,你这帕子的络子结的真好看,是含雪结的吗?唤个什么名?我回头让飞云去学好不好?你午后可是方便?”这连珠带炮的一串问题下来,兰若还未回答上一个,便见那夕瑶又眼巴巴的问着:“兰若姐姐,好不好?好不好?”连一旁的含雪也禁不住笑容了。
“你派飞云来便是了。”兰若微笑着说,便要向锦枫这屋子走来。
夕瑶眨巴眨巴眼睛,咬着嘴唇,小声而渴望的说:“那,那现在,好不好呢?”
含雪便先忍不住那可怜兮兮的小脸儿了,“好啊,李小主,那我就慕小主那里等着飞云了。”
兰若看了眼含雪,取笑道,“你倒是都能替慕姐姐管事儿了,怎知人允了你地方开堂执教?”
含雪便做了个揖,“那就劳烦纪小主了。我替李小主谢主隆恩。”
“越发没的规矩了,又敢代李妹妹乱说,都是平日里给你娇宠惯了。”兰若笑着斥了句,又转身对夕瑶说,“妹妹若是无事,就同我一起去叨扰锦枫姐姐可好,带些彩线和帕子,叫这小蹄子给你卖弄些乖巧。”
夕瑶自是愿意,忙不迭的点头,急匆匆的唤飞云预备彩线,开心的拉着兰若的袖子,“兰若姐姐最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求锦枫姐姐赏个地方。”
锦枫见兰若携了夕瑶一同进来,听了经过,也不免觉得夕瑶娇憨可爱,忙着秋娘去在歇炕上多摆了藕荷鹊香垫子,布些新茶来。
待得飞云额带细汗,略喘着粗气,把彩线捧了来,含雪也不等兰若和夕瑶吩咐,便开始要张落着打络子。
兰若便翘着雪葱般的指头,笑着戳着含雪的头,“死丫头,人家主子还没发话儿呢,你啊,真是不受教。”
兰若那帕子是松花底子绣的寒宫秋月,本有些老旧之气,妙在结了个桃红色的花样络子,便清雅中露着娇艳。
“这络子是结的好看。”锦枫也赞叹到。
含雪便有些得意的忙说,“这个是攒心梅花样儿,李小主,你那帕子是什么颜色,想结个什么花儿?”
夕瑶便望着飞云,飞云瞪着眼睛,“这儿,这儿,小主……”,然后咚的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小主哪个帕子要结络子,奴婢不知小主忽然会喜得要结……”
“看你那呆样子!”夕瑶截了话过来,嘟着嘴,“一点儿也没得含雪的机灵,也就别呱噪了,罚你今儿下午都不许说话……恩……除了我让你说的时候。”然后一俯身,抽出了飞云别在衣襟儿的鹅黄的汗巾儿,“这不都带在你身上了,还傻愣愣的!”那飞云,只瞪着眼睛,也不敢言语。
大家便都笑了,含雪便接过来,比量着颜色配线。
锦枫觉得那飞云竟像是被这玩笑话儿吓到了一样,不免有些好笑,也不知这主仆两个平素都怎么相处。
夕瑶已像没事儿人一样,也不去瞧那配什么色络子,只拉着兰若又摆弄起歇炕上的藕荷鹊香垫子来。
“锦枫姐姐屋子里的东西真是样样好看。”夕瑶望着手里的香垫子说,“都不舍得坐了。”
“你啊,怎么当了小主还像小孩子一样,看个什么都新鲜。”兰若笑嘻嘻的说,话语间便有些宠溺的味道了。
“妹妹笑话了,这都是宫里分下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同。”锦枫笑道,心下却有些小小的不快。平日里听惯了八姨太蜜里调油的话儿、慕家几代拍马屁的传奇,便不自觉的对那些带着溜须拍马,越了一般客套的话有些反感。兰若娇宠惯了,断不会说这样的话儿,平素里两人俱是自在。可今儿,瞧着兰若倒是同夕瑶很是亲昵,便感觉像是小时被人分了爱着的果品一样,小失落。
三人叙聊了半晌,兰若便越觉得夕瑶可爱,越发亲昵。那夕瑶也是处处对锦枫赞叹欣赏,锦枫便也貌带着微笑,面儿上,是很热闹的。待得含雪结好了络子,夕瑶便道了谢,拉着兰若去她屋内看刚说起的暖玉腰绦,自然也邀锦枫同去。锦枫便找了个乏了的理儿推却了。直到走,那飞云也是低了头,一声儿没再说。
待一伙儿人走了,秋娘收拾了残茶,还面带笑容,同锦枫说;“这李小主真是粘人儿呢,还硬装着大样儿,真是可爱呢。像是小主小些时候的样子,只是小主总小小心心的,没这么闹儿的。”
锦枫见秋娘也喜欢夕瑶,有些什么不悦也不好说,心下便也暗暗自审,自己太过小心儿性了,怎得和一小孩儿吃拈起兰若的醋来。便想着,下次见了夕瑶,要多些关爱才是。
次日去了兰若那里,便看到夕瑶也在。见锦枫来了,便忙给她瞧那衣服上配的嫩黄绾暖玉的腰绦,原是夕瑶见兰若喜欢,定给了她。那玉入手温润,果有丝丝暖意,自是名贵。锦枫便更觉着自己小性儿了。
殿选的规矩要一旬后才知道,这一旬内,也无甚事情,尚仪局派了几个女官来教导些宫中礼仪,无外每天众人聚在一起,演习些礼数,讲授些德行。互相见了,便都也聊些闲话,自是同些相好的姐妹在一起,锦枫、兰若和夕瑶便常常一起出入,锦枫变也每每自省,同夕瑶更显无间了。
二十个小主都互相间了面,果是兰若最为抢眼,其他众位本也都是有些姿色风韵之人,可是同兰若一比,便都成了庸脂俗粉。天性下,不免有些敌意,除了锦枫和夕瑶自无人同兰若说话。兰若也不以为意,依旧老样子,因着打赏的多,倒是女官们同兰若更为和善。
夕瑶自是天真浪漫的样子,同各小主也都常常说几句,众人都觉得她小,也就语意亲切,就是有些想欺小凌弱的,想是也没甚举动,没见得夕瑶被谁欺负了去。
赵赋也总是懒懒淡淡的样子,和谁也不多相近。锦枫便想,若不是因着兰若,自己估计也是这样儿,便心下里对赵赋有些亲近之意。
另些小主也是官宦家居多,余些平头百姓出身的,也是小富小贵的样子,料是没有锦衣玉食也养不出宫里想要的女子的规格,真真若要是有个贫寒女子入了选,那怕得是百年少见的天资绝色了。
其中,最让人多看几眼的,要属工部校尉家的孪生姐妹,花珊瑚、花玲珑。姊妹两人一模一样,只一位喜穿黄衫、一位喜着翠衣。可惜两人不知是水土不服,又或连日过于心焦,起色不甚大好,巧的是这气色不好的样子竟也没有分差,更显新鲜。这花氏姐妹倒是对宫中礼仪很是上心认真,平日里除了这些话题倒也没什么闲话儿,旁儿人说话,便只在一处赔着笑儿,呵呵的,两人呆笑到一块去,更让人忍俊不禁。
于是,锦枫每日便不是看些闲词,就是同兰若、夕瑶在一起下棋聊天,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一旬飞逝,殿选的规矩也就出来了。
原来这殿选虽说是确定主子和女官的最后一选,却也还是见不到皇上的,是由皇后来定夺。在剩下的月余内,众女需详加习得宫礼,修习德容功言,最终在殿前献艺,由皇后选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十人。剩余十人则被分配到各司为女官,身为女官者,宫籍十年后自可祈返。
其实,但凡规矩者,都是表面文章。入得殿选的人,哪个不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小姐,谁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就算有不知世故的,也自是有家里人给讲解了番。这选秀的结果其实在终选后也就已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凡家中官位高的,容貌出众的,必是会成了主子,反之则是女官了,说是看德识惠,不过这区区月余又能识得几多,这一殿前献技又能看出几何,不过是看家中官位下菜碟罢了。当然也有出了这格局的,必是做了出格的事情,也是少有的情况。
锦枫当时自然想不到,这少有的情况,竟会生切的发生在自己这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