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泠皱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关你的事!”
“王爷,忠顺王爷挟私报复,宝二爷无辜受累,玉涵深感不安,求王爷……”
水泠脸色一变:“胡说什么,背后枉论朝庭大员,你不要命了?”蒋玉涵脸色一灰,点漆的眸子瞬时黯淡下来。
水泠叹一口气,声音转柔道:“这事搁下慢慢说,现在去南书房,皇兄怕是要等急了。”
南书房中,水溶刚抿了一口茶,就见碧鸾掀帘子进来:“王爷,洛水阁贾姑娘的侍女求见。”
水溶一愣:“贾姑娘?”
碧鸾悄声道:“听说林姑娘方才……又吐血了,她来求王爷……”
水溶眉梢一跳:“御医恐怕还没有走……”接着又道:“先让胡太医去瞧着,再让小陆子去把王太医和徐太医请来!”
碧鸾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那侍书正在二门口侯着,看到碧鸾出来紧步赶上去,碧鸾却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脚不沾地的走了。
侍书一急,眼泪希里哗拉的掉了下来:紫鹃,说什么让王爷派御医,我连人家的面儿都见不着。哪知一抬头,水溶正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儿?”水溶挥手止住侍书的跪拜。
“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林姑娘接了一封妙玉的字儿,看完就气得吐了血。”侍书战战兢兢的回道。
“妙玉?”水溶明星样的眸子光芒一闪;“听闻她在贾府住了三年,难道和林姑娘有嫌隙不成?”
侍书吱唔道:“依奴婢看,妙玉甚是看重林姑娘!”
“哦?”水溶眼中闪出疑问:“此话怎讲?”
“那妙玉虽说是出家人,但眼界很高。虽说寄居于贾府,但向来少与人言,姑娘奶奶们有事儿去找她,十次倒有五次叫不开门儿。但唯独对林姑娘和四姑娘青睐有加。依奴婢看,对林姑娘还更好些。”侍书轻声回道。
水溶点点头,示意侍书继续往下说。
“经常见她来请林姑娘品茶,林姑娘也是逢请必到!”侍书犹疑道:“也难怪二人亲近,她们二人都能诗会文,原是性格接近,又加了一个宝二爷。”
水溶脸上忽然现出烦燥表情,他扬手止住侍书的话:“林姑娘现在病情如何?”
“连气带病,奴婢来时还没有醒过来。”
水溶低头沉思,顷刻之间目光掠过侍书:“搭轿子,摆驾洛水阁。”
洛水阁中,探春以帕沾水轻轻擦拭着黛玉唇间的鲜血。小丫头肃立了一屋子。
“林姐姐……林姐姐……”探春边擦边含泪轻唤,但昏迷中的黛玉却一动不动。
胡姓御医迈着八字步进来了,看了看黛玉,他十分奇怪:“这个姑娘刚才老夫已诊过,如何病情又加重了?”
探春收住眼泪,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北静王爷到!”小太监的喊驾声悠悠传来,探春一怔,慌忙立起身来,想了想又抖下了挂在卧榻两侧的红绡帐。
只听帘栊响了一声,北静王已款款走了进来。探春慌忙拜了下去,耳边北静王低沉的声音:“免”。
话一落地,北静王的目光就穿透纱帐移到了榻上的黛玉脸上:林姑娘,难道真应了洺御弟的话——红颜偏要命薄?
北静王看着黛玉,探春却偷眼看着他。
北静王的相貌,放眼全天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文采风流自不用说,单单那娴雅的步态,秀美绝伦的相貌,温文如玉的性格,无一不让人羡慕。
这样优秀的人却只娶了一个王妃,虽然王妃也是美丽的,但并没有美到让人秉息的地步。
成亲五年来没有立侧王妃,却是合朝诧异的事——就算伉俪情深,但五年没有子嗣,却是一个不容等闲视之的问题。
按理说,妇人无子便为无德,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赶快为丈夫另娶他女。以北静王的身份和相貌,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哪怕是俯低做小,保媒的也踏破了门槛。但都被王妃不动声色的打发走了——感谢各位大人好意,我家王爷立意要娶一个德贤美貌俱备的淑女,等闲的别说王爷就连我也看不上。
凡是来保媒的,不管你品阶多高,位置多重,事后都会以各种理由被降职远调。
探春命雪雁看茶毕暗中盯着北静王的一举一动:难道你真的对林姐姐动了思慕之心?
黛玉身下的床榻宽大、柔软、非常华丽舒服,水溶以前每月都会在洛水阁盘桓数日,睡的就是这张榻。
探春和黛玉住下时本宫的承御接到的旨意是任两位姑娘挑选住处,而林、探二人认为水溶住的是正房。因此黛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一面的厢房。
紫缎被褥下包裹的黛玉,因为疾病的折磨更显得娇弱无助,楚楚动人。
此刻这个权倾朝野的少年王爷目不转睛盯着黛玉憔悴的脸:“太医!林姑娘病情究竟如何?为何她又再次昏倒?”
太医敛声回道:“以小臣看来,依旧是方才的原因,乃是旧疾发作加上受了气恼之故。”
太医话语落地,水洛阁中一片寂静,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而紧张。
“贾姑娘,方才妙玉送给林姑娘一张什么字儿?”水溶面目平静,但探春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这……只是一首诗词而已。”探春游目四顾:“刚才一阵乱,也不知撂到哪儿去了!”
“哦?”北静王目光如冰:“早闻妙玉才华盖世,却不知还是催命的罗刹,看来这首诗竟有刀斧之利了!”
探春低头一言不发:幸亏这首诗被紫鹃拿去了,如果被水溶看到,只怕不能善了——那首诗明眼人一看就是在影射林姐姐和北静王。
水溶目光转向榻上的黛玉:“太医,如何让林姑娘醒过来才好。”水溶一眼洞穿探春心思。不露声色的把话题引开。
“禀王爷,林姑娘是因气恼而串了经脉,依小臣之见,应以针灸之法刺开姑娘手上的穴位便可醒来!”
“针灸?”水溶看了看黛玉方向,隔着轻薄的红绡帐,仍能看出她脸色的苍白:“林姑娘的身子,可能禁受得起?”
“禀王爷,针灸看着吓人,但却是最无害的疗法。”太医小心翼翼的回道。
“好!”水溶眯起眼:“太医,一定要让痛苦降到最低点。”
“小臣一定尽力而为!”太医的额头爬满了细碎的汗水。
看水溶没有回避的意思,太医只好慢慢的着手准备。
恰好,徐太医和王太医及时赶到了。胡太医吁了一口气,方才绷紧的心弦略略松弛下来。
三位太医一碰头,肯定了胡太医的方案。
人多力量大,先烧起烛火,然后把银针放到烛火上逐一烤了一遍。
谁动手?三位太医面面相觑:都不愿担责任,但也不能当着水溶的面儿推三阻四。
水溶不动声色,但手指却有意无意在的木几上敲了几敲。
三位太医汗如雨下,无奈徐太医只好操戈上阵——第一,她是女太医;第二,她前阵子刚给皇后施过针;第三,皇后很宠信她,而皇后是北静王妃的亲姑姑。有了这三条,就算万一失手……不,万一也不能,虽是御医,但行走惯了宫庭,察言观色已是他们必不可少的技能——水溶明显对这个林姑娘很紧张。
雪雁上前撩起轻纱,徐太医捻起黛玉修长的手指,逐一把手指揉了一翻:这个姑娘就连手指都这么漂亮,但是却冰得吓人。太医不知道受了什么魔幻,把黛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搓了几搓。
水溶一皱眉,太医赶快解释:姑娘的手很冰,想是体质偏寒的缘故。
不敢再耽搁,长长的银针毫不含糊的刺入黛玉手指内侧的关节,众人摒息把眼神集中到太医的手上。
接连三针,黛玉毫无动静,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第六根的时候,黛玉喉间终于发出嘤咛一声。众人大喜。雪雁留下泪水,探春眸中也有了水气……
水溶呢?探春轻轻的转过目光:这位俊秀王爷深锁的修眉正慢慢的舒展开来……一点一点,就连目中的冰也融掉了……唇角呢,虽说是若有若无,但笑意却是能明显觉察到的。
目光转回黛玉身上,只见她的眼睑在慢慢抖动,眼睛没有睁开先流出晶莹的泪珠,一滴,两滴,最后汇集成串。
“姑娘……”雪雁走上前,握住黛玉的手。
缓缓睁开眼,黛玉无语的看着满屋子的人,目光慢慢停留在北静王的身上:水溶,你也在……
你可知道,你已成了众人眼中我负心的最大缘由……
看到黛玉凄凉无助的眼神,水溶心中一痛:林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林姑娘,你放心,我断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一丝一毫,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禀王爷,泠王爷已在南书房等侯多时了!”小陆子进来禀道。
“林姑娘,安心养病。”水溶的千般担忧万种柔情化作了最简单的安慰。话一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踏入轿中,水溶掀起轿帘:“传令下去,妙善庵的一干人等不得接近洛水阁百步之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