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过,灯光摇曳。黛玉的脸在夜色和灯光中有如一朵初绽的百合。
小王爷忽然柔柔一笑:“你是北静王府的女官?”
迎视着他的目光,黛玉任夜风把自己的头发吹散,冷冷开口道:“不是!”
小王爷的温情被冷语打飞,他的身份尊贵,所到处听到的是不是巴结就是奉承,哪被人如此冷待过。
闻言他挑起眉,圆睁双目盯住黛玉。
小王爷平时所见的千金小姐多到数不胜数,大多数打扮上穿金戴银,行动上扭扭捏捏。偏巧眼前的两位却与众不同,湘云天真烂漫,眼神灵动;黛玉风流韵籍,清丽无双,一看都不是庸脂俗粉之流。
他在欣赏之余却升腾起一股怒意: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水溶皱眉看了看黛玉,心中轻轻叹口气:林姑娘,有时候傲气给自己带来的只是灾难!
看了看黛玉清冷的眸子,水溶轻轻拉住小王爷的手:“御弟,这两位一个是昔日金陵史侯的侄小姐,一个是先姑苏盐巡史的千金。”
小王爷对黛玉的行为本已微微动怒,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曾官拜兰台寺大夫,当年殿试前三甲的探花林如海就是你父?”
黛玉本待不答,忽感觉左手微微一痛:湘云在悄悄的捏自己。
黛玉心中一凛:我已没有任性的资格,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把我推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不自觉中黛玉看了水溶一眼——水溶虽然不动声色,但眼神中却写满了担忧和关心。
感受到水溶的目光,黛玉默默垂下眼睑:我怎能以怨报德,在他的府中任意妄为会让他难堪吧。
再说,也许他并不是轻浮之徒,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轻轻避开水溶的目光,黛玉敛衣一拜:“正是先父!”
小王爷也感觉到自己有些过火,因而特意把声音带出喜意:“十二年前林大人回京述职时,我曾见过他。当时父皇正着人整理言官所记载的朝庭轶事,大家一团忙乱,不知道如何取舍。幸得林大人指点迷津,才得以顺利编纂。那时我才六岁,因背错了文章被太傅责罚。我就势哭个不停,当时还是贵人的元妃走过来,向父皇推荐了林大人。”
小王爷启齿笑道:“因此我有幸跟了林大人半年。林大人不像太傅那么严厉,教导又得法,我从此后竟然上了道,前年科举,我求父皇让我以举子身份直接参加了考试,哪想到高高中了第九名进士。父皇一高兴不但封了我王位还赏了我好多东西!让那些老家伙再看轻我!”
“洺御弟,”水溶轻轻松了口气:“细论起来,你和林姑娘还有同师之谊!这缘份十二年前就已种下,今日有缘得见真乃一件幸事!”
小王爷笑着抬头:“这话不假,缘份这件事还真奇妙。”转而问黛玉:“林姑娘,你因何住在北静王府?”
黛玉见小王爷一派天真,初开始的疾风骤雨已转化为和风细雨,于是心中石头落地,轻轻开口回道:“臣女父母双亡,因而依傍于舅父。前番舅父家被抄,无奈下孤女暂居王府避难!”
小王爷闻言一愣,眼中透出同情:“原来林大人过世了!”
水溶心道:刚才林姑娘不是已经说是‘先父’了吗!但他脸上却带笑转换话题:“他的舅父就是贾政,林大人是贾府的姑爷!”
小王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么说,元妃就是你的表姐了!”
黛玉目光一凝,轻轻点头。
“你表兄的事我都知道了。元妃在世时待我很好,既是她的亲兄弟,我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小王爷笑着扫了一眼黛玉:“林姑娘,方才栖柳皇兄已把令表兄的事托附给我了!”
旁边湘云先是一喜,继而担心的插话:“如果忠顺王爷再横加阻拦怎么办?”
小王爷笑视湘云:“不就为一个优伶吗?气他已经出了,哪能这么没清没了的!”
水溶皱眉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御弟忘了狩猎前的事了?”
黛玉、湘云发现小王爷的身子微微一抖,脸也跟着变得霎白。
水溶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口,看了黛、湘二人一眼轻轻背过身子。
“洺御弟!”一声娇呼打破了大家的沉默,大家闻声抬头。
只见两抬软轿从西墙处缓缓转出来,北静王妃花朵一样的笑脸映进大家眼帘。她虽坐在轿中,却用左手掀起轿帘打前面的轿中笑着看过来。
“皇嫂!”小王爷的脸色极快的恢复正常,含笑远远答应。
王妃的轿子直抬到大家面前方才落下,后面的轿子却在丈余远处停了下来。轿中走出一身红衣的茜雪,她低着头快步走到王妃轿前,轻轻打起轿帘。
“给王妃见礼!”湘云、黛玉二人不敢怠慢,双双下拜。
“快起来,不要多礼!”王妃扶着茜雪的手步下软轿:“史、林两位姑娘怎么在这里?”
黛玉心中一动,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来找他!”湘云一指贾芸:“想让他给宝哥哥带些话!”
王妃松开茜雪的手,桃腮带出愁容:“贾府公子虽在狱中,却有这么多人为他担心、为他难过,他若知道一定会冲淡坐牢的郁闷!”说完嫣然一笑。
水洺笑看王妃:“平日皇嫂最疼水洺,为何我来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嫂才来看我!而且还不答理我!”
“你们哥俩说话,我一个妇道人家来打扰算怎么回事儿?” 王妃美目流波:“让人知道,岂不笑我不守妇道?”
黛玉一愣,轻轻咬住下唇微低下头。
湘云却不以为意,移到黛玉身边挽住黛玉的胳膊,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笑意。
“何出此言?洺御弟又不是外人”,水溶一皱眉:“王妃怎么此时过来了?”
王妃看了看黛、湘二人:“三日后就是王爷的寿诞,刚刚在内书房补了些贴子,臣妾怕不小心漏掉些不该漏掉的人!”
水溶看了看夜色:“养着那么些闲人,让他们作去!”
“皇嫂肯定是不放心,再说又不是旁的事,”水洺一旁取笑道:“因是皇兄的事皇嫂才亲力亲为。”
“皇嫂,你色色都好,但有一件事水洺却不赞同,”小王爷脸上浮出淘气的笑容:“别人家的男人莫说是王爷,就是刚混上个不入流品衔的,谁不是三妻四妾,为何王兄却只有皇嫂一个?”
水洺眼睛带笑:“皇嫂不像是吃醋拈酸的人啊!”
“洺御弟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王妃笑着以帕遮口:“那也得王爷同意才行啊!总不能我上赶着把人家小姐娶过来,王爷爱搭不理的把人家冷起来的道理。”
“再说,我也不敢这样!”王妃的眼光掠过茜雪:“明路的是没有,暖床的可从来没有少过。”王妃话没落地,旁边水溶已冷冷接口:“洺御弟还没有成亲,又当着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怎么说话这么无所顾忌?”
水溶在人前和王妃向来是厮抬厮敬,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今夜却当众说出指责的话。众人皆愣。
王妃的脸攸的变了颜色,手指使劲绞紧了手帕。
水洺看此情形,一旁陪笑道:“皇兄,你不要生气,是我的不好了,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皇嫂开个玩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