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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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鹃,我去老太太那里走走。紫鹃连忙打起帘子,黛玉拿了手帕轻轻踏出屋子。边走边四处打量:大片翠竹掩映着三间精致屋舍,游廊曲折蜿蜒,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两旁大株梨花兼着芭蕉。这里是如此的清静幽雅,使人脱尽俗气,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倒也枉不穿越一回。黛玉心下暗暗赞叹。

    紫鹃前面轻轻带着路,见姑娘沉思,倒也不敢多话。

    走过几多精致景色,只觉好大所在,黛玉心下迷离:自己果然已经不是林墨璇了,刚穿越过来时一切都很陌生,可现在虽第一次出屋却对园中一草一木感到十分熟悉。

    紫鹃已停下脚步,早有一个中等姿色的丫头打起帘子:“林姑娘来了!可巧老太太刚醒了,以往还要再睡半个时辰呢。”

    屋中并无他人,只有一个身材高大雍荣的银发老太太,黛玉忙上前拜见。

    贾母问:“最近可犯病没有?”

    紫鹃刚要回话,却见鸳鸯在贾母背后连连摇手,便不说话。

    黛玉轻声答:“近来好了很多。只是有事要求老太太。”

    贾母听了身体还好的话,不觉面带喜色:“什么求不求的,你和宝玉就是我的心尖子。如果能吃我块儿肉让你们两个身体都好好的,我也断是肯的。”

    黛玉心下一痛:“刚刚母亲托梦,若玉儿亲自上香礼佛侍奉观音娘娘百日,则病可去大半儿,我想今日既然母亲有此言语必是求得观音娘娘仙法。求老祖宗答应。”

    贾母听到黛玉提到贾敏,不觉掉下泪来:“既是你娘有令,那就在家设个坛吧。这有什么难的。”

    “求老太太让玉儿亲去娘娘庙里礼佛百日。那样玉儿定可侍奉老太太百年。”

    贾母像想到了什么,估计是想到了宝玉的婚事,于是略一沉呤:“既然这样,让你琏二哥送你去!”

    “那玉儿就此拜别老太太!”

    “着什么紧,哪里差这一日。”

    “请老太太成全”黛玉垂泪。

    “罢了,那你明日一早就动身吧,也不必来辞我了,别人也不必惊动,你去罢!”

    黛玉自知老太太说的‘别人’便是宝玉,便含泪拜别外祖母回去着人收拾。并命雪雁从凤姐处领来盘缠银两。

    “二爷,林姑娘正午睡呢,您要是闯进去林姑娘会生气的!”黛玉正在看着小丫头们收拾东西,紫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我把心留到林妹妹这儿来了!问问林妹妹是否好好看着我的心。”外面一个年轻公子呆呆的声音!

    “二爷,快回吧,横竖林姑娘会把心还回来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低低道。

    黛玉的心又一阵揪一阵的疼个不停,悄悄从窗棂里往外观看:只见一个修长的背影正被一个俊俏丫头扶着往回走。那人虽着长衫,但背影不是沈瑛又是哪个!

    “宝玉,难道你我前世今生俱都无缘?”黛玉的眼泪轻轻滑落到腮边。

    紫鹃送了两步立在廊下发了一会儿呆:“咦,宝二爷掉的东西!”

    “紫鹃,拿进来。”黛玉慌忙喊。刚才听到宝玉声音的一刹那,她真想跑出去,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跳个不停。

    “姑娘”。紫鹃呈上一串白色串珠。黛玉一看,好家伙!真是无价之宝。而且分外眼熟。

    “姑娘,此是北静王爷送给宝二爷的鶺鸰香念珠,价值连城,当年二爷巴巴送给姑娘,姑娘还看不上呢。”黛玉闻言把这串珠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笼在了袖中。

    紫鹃暗暗纳罕:当日姑娘可是尖利的狠呢,把一个年轻俊美,风流倜傥、位高权重的王爷骂成臭男人可是绝无仅有的啊。

    黛玉心中有一丝不安:自己如今如此心痛,若和他见了面说不定会失去离开的决心。还是按下这份儿没结果的关心吧。

    天近黄错,黛玉见东西已收拾得大致整齐,便想去园里走走。还未动身,便听到一串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声音:“紫鹃姐姐,四姑娘可在林姑娘屋里?”

    黛玉心下一紧:“进来说话!”

    一个年龄尚幼的小丫头脸带微汗低着头走了进来。黛玉情知不好:“四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林姑娘,这可怎么好,四姑娘今儿从东府里回来一进屋就拿起剪子绞头发。奴才们拦也拦不住。嬷嬷怕老太太老爷太太怪罪,就没有使人向上头回。谁想过了才小半天儿,姑娘就不见了。嬷嬷这才着了慌,让人各屋里、满园子找呢。”

    黛玉大惊:“现在回老太太、太太们了吗”

    小丫头期期艾艾地摇头道“嬷嬷更不敢让回了。听常跟姑娘的彩屏姐姐说姑娘留了张字儿。”

    黛玉皱眉:“上面写些什么。”

    “彩屏姐姐不清楚上面的意思,已拿去给三姑娘看去了。”

    黛玉心知不好,忙忙向外走。紫鹃后面拿着披风紧跟着。

    一时来到秋爽斋。未进门就听得探春XI利薄怒的声音:“现在怕了,早干什么去了,若四妹妹真有个好歹,我看哪个能脱得了干系”。

    “那谁能知道四姑娘的脾气这么拧。不也怕老太太、太太们伤心么,想着她年纪小,气性过去就好了。谁料到……”

    “糊涂东西,知道四姑娘脾气不好还这么懒待着不好好伺候,真出了事看谁能兜得住。还愣着干什么,紧着回老太太、太太去,找不到,看你们谁能活!”

    立时一个小丫头快步跑了出来,见到黛玉竟然慌得忘了问好,黛玉知她着忙也没有计较。

    却看灯影摇曳下探春已穿戴整齐,抬头见黛玉:“林姐姐,四妹妹事儿闹大了,我们回老太太去!”

    黛玉一毕点头一毕拿起桌子上撩的纸,只见上面惜春笔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黛玉想起惜春宿命,不觉悲从心来:到底躲不过!

    探春悲道:“自大姐姐仙去后,你瞧瞧家里还有一点儿好?二姐姐为人懦弱,偏又嫁了一个算不得人的人。四妹妹就算年纪小,可从来不违矩半点儿,虽然话语上冷透点儿,可也算谨守闺阁本份。东府里的大嫂子怎么就老是跟她犯这个拧。”

    黛玉叹道:“如若四妹妹真能看破红尘,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谁能永保桃红柳绿呢!”

    探春一愣:“林姐姐,你莫要总是悲春伤秋了,难得身子才好了些……”。

    黛玉轻轻一叹,把惜春留书握在手中,和探春一块儿往贾母处来。

    “老太太,您要是责罚,就算是我这个嫂子容不得她好了!”尤氏满脸铁青浑身僵硬着立在下首:“也不用说什么,横竖我和她大哥都不是好人!”

    黛玉、探春闪目观瞧,不止贾珍夫妻,连贾蓉夫妇也在。

    探春抢步上前:“大嫂子,素日你待人宽厚,姐妹们私下里也极敬重嫂子。探春只在此问珍大哥,听闻哥哥打算把四妹妹许给原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不知真也不真?”

    贾珍目光躲闪道:“人家早已不是府尹了,蒙忠顺王爷提拔,四月刚升成长安节度使。能和忠顺王府挂上钩,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父亲仙去前叮嘱要给四妹妹寻个好人家,我一直掂记着。”

    黛玉暗思:怪不得四妹妹动了真格的,那个李衙内恐怕比孙绍组强不了多少。

    探春冷笑:“昔日你先儿媳出殡时,馒头庵中有人帮这个李衙内拆散了一处好姻缘,现在又拿这事儿来离间你们兄妹姑嫂感情了,这个李衙内倒好个人物!”

    探春只是以事论事,旁边却羞恼了王熙凤。但她却聪明的不接话儿——免得引火上身。这些小姑子里面她独独怵探春一个。

    贾母不知就里:“妹子是你自己的,我这个老祖宗可是真打心眼儿里疼她!什么话不能好好讲,非要红眉毛绿眼睛的。”话锋一转:“我不管!我只要好好的孙女儿罢了!”

    贾珍回道:“已加派人手往四处寻找去了。”

    探春刚要说出惜春留书一事,外面却又传来哭声:“求姐姐让我去见老太太,二姑娘去了!”

    众人大惊,贾母颤抖着发话:“让门外的人进来,听她胡说些什么?”

    外面进来的人正是迎春的陪嫁丫头秀桔,她边哭边跪了下来:“回老太太,姑娘午时三刻就咽气儿了,可怜她几天来连饭也没有好生吃一口,姑爷还说她诈死,姑娘身子冷了还踢了姑娘几脚……。”贾母登时晕了过去,大家听闻都垂泪不止。

    众人忍住悲痛上前哭叫老太太:拍背的拍背,递茶的递茶,掐人中的掐人中,半天贾母才悠悠转醒。

    黛玉本因惜春的事心里难过,听到迎春的事更是伤心:想这些姐妹们都有一个专长,不是能诗就是会画,独有二姐姐迎春才具平庸。她不但作诗猜谜不如姐妹们,在处世为人上,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最终落得一个冤死的下场。迎春的老实、退让,迎春的懦弱、于事无争加上一个如狼似虎的夫君终于使她年纪轻轻就命归黄泉。作为一个曾朝夕相处的姐妹怎能不痛断肝肠?!

    思到此处,瞧着这些纷纷扰扰,黛玉不觉泪流满面:下一个又会是谁呢,这些薄命的女儿们!

    此时此刻,宁荣二府沉浸在一种悲愤的凄凉气氛里。黛玉悄悄从贾母处出来,扶着紫鹃肩膀慢慢走向潇湘馆。她边走边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切美得不真实,一切美得像个悲剧!黛玉暗叹:看来这几日是避不出去了!

    第二日,天尚未明,刚浅浅入眠的黛玉就被门外的嘈杂声惊醒:“听说那个贾雨村贾老爷上个月被人参了!圣上着忠顺王爷主审,昨日已定罪革职查问了。这不咱们二老爷已连着几日没有回来了!不知是吉是凶。”

    黛玉惊怒而起:“雪雁,去把那些嚼嘴的赶远些!”雪雁遂推门出去驱赶。

    “林姑娘,起了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琥珀姐姐,快请进!姑娘醒着呢。”紫鹃笑着从外拉进一个女子。黛玉看原来是贾母屋中的丫头琥珀。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册子:““林姑娘,这是老太太让我交给你的!不知是什么宝贝物件儿,老太太小心得不得了,一再嘱咐我亲自交给姑娘,说姑娘看了就明白了”说完把册子交给紫鹃。然后又对紫鹃言道:“老太太吩咐小心伺候姑娘,不要偷懒。“然后又把方才拎的包裹递过来:“这是上好的人参,老太太让姑娘先吃着。缺什么短什么让小厮过府拿。百日后老太太会差人把姑娘接回来,让姑娘务必小心将养身子。”

    黛玉含泪低头听完,强笑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太太却还掂记着我!请姐姐回复老太太,万事想开些,黛玉会想她老人家的。”

    琥珀应了声是又和紫鹃说笑了几句儿就告辞走了。

    黛玉慢慢打开册子,惊讶得发现原来是一本帐薄。上面详细的注明了贾府近年来各项收支,散落的各处田产等等事项。在册子最后还发现各处的房契租约,其中不乏人情来往所购置的。黛玉立即觉得册子千钧重:这是贾府不致一败涂地的立足根本啊!有了这些就算不能荣华富贵也不致于拮据度日。

    为什么交给自己,难道贾府真的气数已尽了吗?黛玉伤心地想。

    “林姑娘,琏二爷已在府门外等着了,请姑娘动身吧!”潇湘馆外兴儿同着四个轿夫恭立在软轿旁。

    “老太太是经过风霜的人,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黛玉走出门外低头坐入轿中。轿子稳稳抬起。

    还未走到二门,就听到了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官员大踏走了进来。数百个禁军踏着整齐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四个年轻轿夫着了慌,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却听官员喝道:转回!有圣喻:贾府一干人等均不得擅离。

    却听到贾链的声音:“大人,请放此轿过去,轿中并不是贾府的人。”

    黛玉知道祸事已到,自己终究没有逃脱过去。但心中却感叹贾链难得在危难之时还不忘解脱自己这个表妹。

    “凡是与贾府有瓜葛之人,未审明均不得私自离开。本官已在此守侯一时了。等圣旨一到,便开始查抄!”

    贾府霎时乱成一团,黛玉小心地把帐薄笼入袖中,缓步出软轿。她的美丽从出轿时就粘住了众人的眼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