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笑说:“我已经禁欲一个礼拜,这次感觉最好。”
我起身,在衣橱里翻找内衣去洗澡。
“你已经越来越不知害羞,”他阴阳怪气的尖叫,“啊,走光了!”
我并不理他。心不知为何受到一点点伤害。
第一次,他说喜欢我时,我没有完全料到会是今天的情景。虽然对于真实的恋爱,
我一直没有充满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我被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眼中流露出的光彩给迷惑了。
当他的劳斯莱斯气急败坏的奔驰而去时,我心中竟然产生片刻的失落。
他如一只受伤的豹子,怨毒的喊着:“杨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周广平对你那么失望了。”
我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十年的回避与期盼,我只验证了一个男人对我的失望。
内心深深的矛盾。
当年,那个可恶的男人为何要欺骗那个痴情的女人。
男人得到了你,便不会珍惜了。
根深蒂固的咒语。
可是,十年构筑的真理在顷刻间倾覆。周广平竟舍我而去!
那个孤独的夜晚,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女人。徐申秋站在“归来兮”宾馆的旁边。
莫大的委屈伴着突如其来的疲惫,令我投向那个愿意敞开的怀抱。
那一刻,我没有想什么天长地久,便无所谓抛弃与珍惜。
“你后悔吗?”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后悔?
母亲在临死时后悔了吗?
一生中,有谁能讲的清什么是彻底的后悔?
他与我的生命交汇相融。
一个可触可感的有别于我的生命个体。他是个享乐派,流连忘返于各种各样的小吃。他可以很快的忘记不快,也可以在瞬间爆发愤怒。
他渐渐熟悉了我的一切,热衷于与我交换。
自始至终,我并不讨厌他。
点滴生活令我越来越习惯他,以至于竟忘记了什么叫羞耻。
周广平虽然在我心中已经所剩无几,然而他呢,徐申秋却也不过是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徐申秋早已经睡成死猪了。
他睡觉的样子非常温顺。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进入我身体的人。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五官非常好看,体格健壮。连睡着的时候,嘴角竟也洋溢着玩世不恭的微笑。我们分离的一个星期里,我的身体与心都想过他。
我在他身边躺下,侧身看着他那张几乎零距离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我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清晨,当阳光进入到我的眼睛时。我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饭香。
“杨大小姐,起来吃饭了!”对吃的热衷,使徐申秋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又是红豆粥啊!”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抱怨。
他麻利的将粥盛到碗里,嚷道:“拜托,帮帮忙,把鸡蛋放在冷水里凉一凉。”
“每天都是红豆粥,你就不能换个样?”我用勺子捞鸡蛋,勺子轻轻一斜,一只鸡蛋听话的进入勺子。每天早晨,我起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捞鸡蛋,现在对于鸡蛋的捞法,我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你自己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自己不做饭,还这么挑剔。不想喝的话,自己到对面街上去买豆浆喝!”他生气地瞪着我。这个表情我看了不止百遍了,虽然很凶,我却丝毫不害怕。要在平时,我肯定大发雷霆,可是今天我心情出奇的好。
我回瞪他一眼,转身去洗脸,嘴角挂着笑意。
他把早饭摆上桌。看着自己的杰作,刚才那一点点气也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红豆粥,鸡蛋,菜包,苹果,还有生淹胡萝卜。
“我们明早吃营养西餐,今晚下班回家可别再忘了买胡萝卜素全麦面包。”他已经先下手为强,并不等正在擦脸的我。
“知道了!”
“快点过来吃,搞那么久。”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一早上至少重复三遍。
“谁让你不等我。以前还装装样子,现在本性毕露了。”我不客气地回敬。
“这年头,自己吃饱要紧。哪管得了别人。”他慢条斯理的口气,说话噎死人。
“抽死你!”我飞过一条毛巾,正盖在他头上。
他怒不可竭,抓起毛巾又扔回来。
我咯咯笑着把毛巾挂到洗手间里。
“这么容易生气?”我喝了一口粥,挖苦道,“谁叫你当时有眼无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
他哧一声笑,“谁缠着谁?一个晚上要来几次?我哪能满足了你?”又是一个令人作呕的黄色笑话。这次我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
两人静静的吃饭,只能听到嘴巴吧唧吧唧的声音。
“我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他眼睛都没有抬,自顾吃自己的。
“我去见罗小微了。”
他的头从碗里抬起来,讶异的看着我,“你没事找她干什么?”简直是喝问。
“你那晚给我打电话,我说自己很累了。我们聊了几句,不欢而散。”我慢慢的说着,“那时我刚从罗小微家回来。”
“以后你别去见她。”
“为什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他神情忽然有些奇怪,“总之,你以后不要去见她了。”
“她已经住进梅园。”我淡淡的说,一会儿,又补充道:“她其实挺可怜的。”这口气有点像王总的。
徐申秋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问。
“没有。”
“你跟罗小微以前是男女朋友?”
“你瞎猜什么?”他甩下筷子,站起来。
“你干什么?”我抬头看他,尽量压制着怒气。
“今早上,你哪根筋不对?”他从衣架上拿下外套,准备去上班,一脸的冷漠。
“是我哪根筋不对,还是你吃错药了?”我霍得站起来,一把夺下他的外套,“今天你不说清楚,哪里也别想去。”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坐回到沙发里。
“罗小微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能为我吃醋,我简直太开心了。”他的语气生硬至极。
我气结,如此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
“杨林,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受够了你的一张冷脸,行了吧?”
“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你自己问问你自己的心,那里面有没有徐申秋这个人?”
我无话可说,却也不甘心,“你自己胡思乱想,怪谁?”
“怪谁?哈,我谁也不怪!可是,我现在自己要好好想一想,究竟值不值?”
我气愤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几分凄楚,几分严肃,又几分冷漠。看到这副模样的徐申秋,我心里竟有些害怕。
“我要去上班了。没有时间陪你玩。”他用胳膊推开我,我一个站不稳,倒在沙发里。
“徐申秋——,”我大叫,“借口,全是借口!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借口!”
他已经穿好外套,转身看着我,冷笑道:“杨林,跟你说几句话,你自己好好琢磨。你经常的自怨自艾,没有男人会陪你玩到底。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也会对你怎么样!”
我的心如刀绞。
他走到门口,又道:“还有,不要把别人当白痴。你心里想什么,谁不知道?你幻想太多了!以后也别把我看成小孩子,你什么时候试着去了解过别人?”
我已经无力反驳,颓然坐在沙发里。
徐申秋毫不留情的走了,他对我从来没有如此绝情过。
他今天说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绝不原谅他!
我向公司请了假,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浮现于我的脑海。原来我是最没有根的人。徐申秋扎根于现实的生活里,他简直俗不可耐!周广平像一条模糊的藤缠绕在我的内心深处,自始至终,都是模糊不清的。
孩提的梦里,父亲微笑着牵着我的手。夜半,被母亲的哭泣惊醒美梦。
我以自己的标准去审视这个世界。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我从何时开始在意徐申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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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说:“你的声音充满恐惧,‘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你知道吗?二十年前,孝美在电话的另一端,也是如此的向我呼救?”
空气被悲伤的气息侵染,亦感染了听者。
“生意上的对手,绑架了我的妻子,他们要求我转让商标。我偷偷报了警,虽然对手被判死刑,然而我的妻子再也不能开口跟我说一句话了。我今天的事业是用孝美的鲜血换来的。那么美丽的一张脸,那么让人疼惜的模样。这么多年来,我寝食难安,那么多财富值得什么?如果孝美不在了,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小杨,我到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太晚了!”
“或许,你转让了商标,他们也不会放过张夫人。”我安慰道
“可是我终究没有为了她放手一搏。或许有机会,哪怕只有一线之机。”王总深深自责。
这句话令人心生无限悲凉。时过境迁之后的忏悔,终不能代表当时当地的心境,或许再重来一次,王总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到了今天的年龄,我才知道什么是最可贵的。”我相信此刻这句话绝对是他发自内心的。
“小杨,没想到,时隔二十年,你又对我说出同样的话。”他看着我的脸,“你,你的样子真的有点像孝美。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他喃喃自语。
“王总,我不是您的夫人。”
“我知道。”他苦笑,“我知道……,”
他站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小杨,你别笑我。我,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你不知道,二十年来,噩梦一直折磨着我,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孝美的呼喊声……,小杨,你别马上拒绝我,你再仔细想一想,我不逼你,给你思考的时间。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结束跟其他女人的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
这些话或许换个场景,我会觉得荒唐,然而从王总口中说出,在那样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表情下,我深信不疑。
沉默许久,我终于道:“王总,我此刻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有了一个暂时不能置之不理的男朋友。我并不知道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不能因为你而抛弃他。”
“小杨,我知道。他叫徐申秋,不瞒你说,我已经调查过你。你别介意。我急于想得到你。你不必马上给我答案,我会耐心的等结果。”
“对不起,王总。我并不爱你,你也不是真的爱我,我不过是你妻子的代替品。”我站起来,这个屋子让我难以平静,这个老男人把对一个女人的侮辱竟能演绎的可怜巴巴。
我不是救世主。
“小杨——,”他急切的喊。
我却不回头。
“小杨,这个宅子随时欢迎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我并不理他,毫不犹豫的走出房间。
相比之下,徐申秋的玫瑰追求虽然浅薄,却不至于如此无耻。他对于自己深爱的女人尚且如此自私,何况对于一个替代品。
他不过是太恐惧。
我记得曾对他十分瞻仰,梦中的父亲似乎与他十分相像。
坐在出租车里,我自嘲:倾慕的男人竟不堪至此!
幻想终究是幻想。不可深究。
徐申秋晚六点的飞机,我对司机说:“去浦东机场。”
人潮里,我见到了那张可恶的嘴脸。
他伏在我耳边轻问:“洗澡了没?”
我白他一眼,“不正经。”
他哈哈一笑,搂住我的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