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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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郡王府,赵德昭对我到是礼敬有嘉,拨了一个自带庭院的小院落给我居住,另着童仆小厮数人,听供差遣。

    那班乐妓也算正式由我带教,乐妓共有七人,说是都来自江南。其实听口音其中应有两个来自淮扬之地,当然我也不去点破。

    这些乐妓皆是二八年华,一个个眉目清秀,聪慧伶俐,仿佛江南仲春之际那吹面不寒的杨柳微风,带着至柔至媚却可以醉人的气息。

    他们学习器乐已半年光景,指法技艺业已纯熟,但那折转和鸣之处,却难免带着铿锵北音。

    要调教过来,到也并非什么难事,于关键之处加以点拨,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多多历练磨合。

    贺寿之期究竟奏什么曲子?赵德昭择了一日与我商议。

    我到有些为难,在江南故国之时,我所弹所练,随兴所至,皆是些恬淡清远的曲子,至于贺寿……

    心中一时掠过父皇每年生辰都会着令教坊所奏的《花破子》。这谱子我到也详熟于胸,于是进言排演此曲。

    赵德昭欣然应允,细末之事,则全全交由我来安排。

    虽说将百人演绎的声乐,改编成七人的器乐,需得花费些工夫,好在到也并非繁重之事,日子依然清闲。

    赵德昭却好似亦是个富贵闲人,虽然他身兼数职,位高权重,每日里却也不过就是往衙门里应个卯,不到晌午时分便即归府。

    得了闲暇,他便寻我一起品茗论琴、听曲赏舞、谈笑风生、载妓携酒好不逍遥!

    对家国大事,他却丝毫也不上心,好似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或昭然或隐晦地殷殷热盼着的至高帝座,这在世代帝王之家不惜骨肉相残、弑兄杀父,踏着一条血路而攀上的冰冷皇位,于他来说不过浮云草芥不值一晒。

    他的言行出乎我意料的澹泊与无为,我虽对他并无厌恶之情,但其父赵匡胤却是破我南唐的罪魁元凶,我心间难免有些疙瘩,却又不好得罪于他,往往便是敷衍了事。

    不曾想他非但没有因我的淡漠而疏离,反而越挫越勇。

    大宴小席,日日不缺,在席面之上更是多花心思,时常设下些南乐南菜讨我开心。

    他本就口齿便给,几杯酒入腹,谈锋愈健,时常说些古往今来的奇闻趣事或是各地风俗人情,名胜古迹。

    我在宫中之日鲜少听到这样的言论,到也听来有趣。

    时日久了,也不便再冷着一张脸,相处到也融洽。

    日子也就如流水一般流转而去……

    堪堪已过了大半月光景。

    那日夕阳渐沉,我这下了学,那些女孩子们一时莺莺燕燕,笑语欢声,向我行礼而去。

    我则因曲中铮与琵琶的一个承接折转听来生硬,便在那里坐住了,随手拨过琴弦,凝神而思。

    “先生……”一口柔媚的吴侬软语轻声唤我道。

    抬眸而视,只间玲珑俏生生地站在我跟前,美目流盼,巧笑殷殷。

    玲珑是这班乐女之中,最是灵透的一个。识文断字,弹得手好铮。有时她会按弦清唱一曲江南民歌,那歌声就如流珠泻玉一般。使我遥遥忆起多少浮华旧梦,留醉往昔。

    她轻道:

    “先生还在为那承接之处烦恼?”

    好个兰质慧心的女子,我对她一笑,点头称是。

    她回身重入琴桌,我则抱了琵琶,反复演练,直至天色昏黄,终于弦无凝滞,若水流绵延,悠长清越。

    我一笑道:“成了!”

    寻了笔墨,录下谱子。

    她在一侧,福了福,轻声道:

    “那玲珑不打扰先生了!”

    我尚自专心,漫声而应。

    记完谱子,抬起头来,却见她还在门边流连不去,不觉微有些诧异……

    目光一转,身前案上是一方异样的素白。

    拾起一看,一方鲛绡锦帕,上面簪花小楷,密密写了八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一怔,抬眼望去,玲珑站在那里,带着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天真灵慧,含羞带怯地对我轻轻一笑,拧过身,快步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