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风华绝代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轻笑,他不置可否地接下了。温润如玉的声音也顿时如泉水般倾泻出来:“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
“谢谢”,肖轲笑了笑,知他会这么做,于是便乖乖地躺了下来。天花板下,温和的灯闪着诡异的光。
叶枫扬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两人隔着甚远的距离。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了。两人虽是不同的人,却拥有着同样的世界。不知道未来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只是勉强,在这个幽暗的人间挣扎着生存。
也许,他们没有未来。
有的,只是一副残躯空壳而已。
楼下,知更鸟的声音传来。夜已经深了,屋内的灯就如同外面的星空,泛着最纯洁的蓝光。他们都已经睡了,或许是太累了吧!也是,他们所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无法想象;多到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坚持下去。所以,他们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减灭自己心中的不安。
这一夜,肖轲睡得格外安详。也是,在肖凯松那里,她哪天不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唯有今晚,才令肖轲安心。
肖轲起来后,叶枫扬来没有醒。他的嘴唇紧抿着,好像在做着什么噩梦。他的声音模糊不清,眉头紧锁,低低地在呓语着什么,肖轲虽没有听清,但却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他说的是骂人的话。
肖轲不知道叶枫扬到底恨的是谁,但肖轲明白,叶枫扬对那个人,一定有着刻苦铭心的恨意。不然的话,叶枫扬不会连做梦,都如此害怕。肖轲窥见,他的手,始终都是颤抖的。
突然,一个激灵吓了肖轲一跳。原来叶枫扬已经坐了起来,额头上香汗淋漓。他的眼神是惊恐着的,和昨日的他判若两人。仿佛此时此刻他不在是那个桀骜的叶枫扬,而是一名普通的、会害怕的少年。
“做噩梦了吗?”肖轲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问了一句。
叶枫扬冷冽的脸上扬起一个夸张的假笑:“不,他还没有资格,让我可以梦到他。”
肖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从叶枫扬身上溢出的一丝肃杀之气。他眼睛里露出的那一种磨砺的恨意,足可以把肖轲冻成冰块。他口中说的“他,”到底是谁?
叶枫扬走进卫生间,打开莲蓬头。花洒的水声清晰可闻,门口的晕色玻璃隐约照出叶枫扬的轮廓,影射出一条伤逝的光与影。里面的叶枫扬发丝凌乱。他需要用水来清醒一下。
如果说叶枫扬是冰,那肖轲就是水。叶枫扬的冷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芥蒂,尽管他伪装的很好,可是却还是会露出破绽。他的芥蒂来自于他的生活环境,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冷,把他转化成淅沥生寒的冰。任何人触碰到了他,便会受伤。当然,肖轲是个意外。她是温润如一池碧水的女子,不沾一丝纤尘,不染一处尘埃。一生都活在继父的怒虐下,母亲的污点之中,坚忍而又决绝地苟延残喘。不知道她的城府有多深,不知晓她是在怎样的阴影下生存。如水般神秘,如风般飘渺。他们是同样的人,一样有绝望,一样每天都如履薄冰,一样的、每天过的日子,都是在刀口上舔血。
或许他们都不知道,命运已经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恍惚之间,叶枫扬已经出来。他的头发温散地贴在眼前,白衬衣以及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印的他的身躯格外修长、耀眼。脸色已经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漠不关心的表情。好像之前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戏码。
“走吧!我送你回去,”叶枫扬抓起外套,飞快地扣好衬衣的扣子,脸上似笑非笑。像是要颠倒众生。
“哦,”肖轲站起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窥见他左耳的十字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奇怪,自己的十字架呢?
肖轲背起单肩包,跟在叶枫扬的后面走了出去.街道两旁种满了梨花,地上满是黄色的花瓣,大概是被昨晚的风吹下来了吧,远远望去就像是到了一个黄色的世界.
而肖轲和叶枫扬就在这片花海之中。
其实,肖轲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像极了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绛唇微启,两个小小的酒窝,清纯微漾的眸子里透露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忧伤,长发垂直披在肩膀上,娇小的身躯裹在黑色的风衣下,令叶枫扬有一瞬间的恍然。
她是那样出挑,那般耀眼若不是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应该是最受瞩目的一个,若不是被风尘涤尽了沧桑,她应该有最遥不可及的光环.只可惜,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多若不是。
两人隔的不远,但中间的距离却清晰可见。是啊!他们至始至终都是有距离的。肖轲想,过了今天,她就不会和叶枫扬在有交集。就好像是偶然相遇的两个人,只是偶然相遇,然后就被相忘于烟雨之中。纵使相见应不识,韶华白发鬓白霜。
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很快地,在楼下,肖轲看见了一脸没有表情的肖凯松。
“爸,”肖轲怯怯地叫了一声,眼里满是惊恐。
“你昨晚死哪去了,”肖凯松双眼布满血丝,他一把扯过肖轲的头发,眼神紧惕地扫过叶枫扬:“说,这是你在哪里勾到的野小子,你能耐了是不是?我说昨天那钱哪里来的,是不是你做鸡拿到的,你给老子交待清楚!”
叶枫扬厌恶地皱了皱眉:“大叔,你搞清楚一点,我什么女人搞不到啊,要睡你的女儿,真是可笑。”
这一句话更是激怒了肖凯松,他嘿嘿一笑:“小子,别睡了我的女儿就不承认,告诉你,肖轲可不是那么白睡的,想走,给钱啊!”
肖凯松做了一个要钱的动作。
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议论纷纷。
“哎哟,我跟你说啊!肖家的女儿,跟男人做那种事,被她父亲发现了哦!”
“是吗?要是有了什么,那肖凯松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可不是,有一个不正经的妈就有一个不正经的女儿。听说那齐尹菲啊!也是跟别的男人把肚子搞大了,在嫁给肖凯松的,肖轲根本就不是肖凯松亲生的。”
“真看不出来,那姑娘长的挺标致的,竟也会做这种事!”
“就是漂亮才有本钱啊!”
肖轲就这样站在中间,接受着那群女人的唾骂。脸上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表情。那样的死寂,就连站在旁边的叶枫扬都被灼痛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拉面馆的落地窗前,她会有那样仇恨的表情。可是,他帮不了他,哪怕他近在咫尺。他终于明白,有时候,恶语的咒骂,比刀子还让人难受。
叶枫扬恨恨地掏出五百块钱,往地上一摔,然后愤愤而去。
他真的把肖轲,从精神上卖了。
肖凯松眼睛一亮,迅速捡起来,再也没有看肖轲一眼。
肖轲推开人群,屈辱地上楼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有一天,一定会从肖凯松身上加倍讨回来。那种站在人群中,被世人遗弃的情景,比剜了她的心更悲悯。像是被人鞭打的血肉模糊,然后在狠狠地在上面撒辣椒粉一样。
因为浑身都被伤的疼痛,所以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才更刻骨铭心。
从肖凯松房间里,传来的还是麻将声,肖轲冷笑了一声,她从今天开始,在没有父亲。她和肖凯松,是敌人,是浪和沙子,她只有把浪泯灭,才不会被它吞没。
叶枫扬靠在墙壁上,拼命地灌酒。刚才他做了什么事,他怎么可以把肖轲一个人扔在那里,让她独自承受着那群欧巴桑的伤痕。叶枫扬,你真他妈的窝囊。叶枫扬一拳砸在墙壁上,血珠顿时顺着墙壁流了下来。叶枫扬的眸子里满是自责的神情。两颊因为酒喝多了而满脸通红。从来没有流过泪的他,第一次为了肖轲,眼眶里满是黯淡的泪水。他不知道肖轲到底有什么魔力,只是,那女孩的双瞳,总是能勾起他的无限疼惜。
他顺着墙缓缓坐下,地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啤酒瓶子,足有十几多个,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颓然闭目,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干了,泛着清幽的黑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