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江来当局长已经快满一年了,原局长在任时就已开始修建的新办公楼已经完工,胡长江主持进行了装修,也很快完工了,然后迅速搬了进去。因此,胡长江的到来,似乎出现了崭新的气象,新楼,新办公室,新风格,跟过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但到目前为止,刘复途却只是那次胡长江上任时第一次来台讲话时见过他,以后就从来没有见过。刘复途是编辑,是记者,每天要么在记者的稿件上耗费心血,要么在新闻现场跟三教九流的人物做蜻蜒点水似的采访,当然不可能同胡长江有什么直接的接触。刘复途感到,胡长江确实兑现了他在第一次来台讲话中承诺的一些事情,对以前林雷人提拔的人一个都没动,照样留用;对原来的局长确定的干部重点培养对象,迅速做了提拔。刘复途觉得胡长江真的保持了连续性,这也许就是他说的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吧!但在这两件事情之外,胡长江却做了两件属于他自己要办的事,一是从电台和局机关弄了许多人来电视台当各部门的领导,二是从年轻的记者编辑中提拔了一些人。自从庄冬娜对刘复途的能力大肆诋毁之后,刘复途就变得更加敏感,密切留意着周围的人和事。刘复途看着身边比自己晚来的人,也没有比自己有过人之处的人却被提拔了,自己很不解,内心也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危迫之感。
有一天,刘复途正在机房编一则为儿童福利院捐赠的片子。胡长江突然来到机房,在台领导的陪同下,看省里领导来本市视察的新闻画面。胡长江在刘复途的背后,看着电视监视器上的画面,问刘复途在编什么 ,刘复途说是为儿童福利院捐赠的新闻。胡长江听后,马上说:“你要注意把握分寸哟,不要给人造成印象,政府养这么几个儿童都养不下去,那还算我们党的政府吗?”
刘复途一听,心里感觉好象被逗乐了,转过头来,笑着望着胡长江。刘复途想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跟胡局长说话呢,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许他以后也会把自己列成干部重点培养对象呢。想到这里,刘复途脸上更加灿烂了,谄媚地说:
“高,实在是高!局长真不愧是局长啊,政治水平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啊!”
但胡长江却并没动容,既不说话,脸上也毫无表情,显得很严肃,就在台领导的陪同下出了编片机房。其实,刘复途当时并没有想到,这就是胡长江一贯坚持的思想方针,就是树立政府的形象。刘复途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懊悔,刚才本来是想讨好一下局长的,但这话听起来味不对。刘复途心里暗暗骂道:“你娃没治了,连奉承的话都不会说,政治上会有什么前途吗?”
出了机房,在外面的坝子里,胡长江停下来,侧头问身边的副台长:“刚才这个人好象是你们有名的牛编啊!”副台长说:“是,就是我们台里有名的牛编,做新闻,写稿子都不错,可以说是我们年轻记者中的笔杆子哟!”胡长江说:“是吗?是吗!”不露声色地上车走了。
刘复途一心想改变自己在庄冬娜心里已留下的印象。要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印象,首先是自己要改变自己,自己确实要站得起来,但刘复途却不知道在哪里能改变自己。在政治上,他确实发现了自己的不成熟,自己的笨拙。只有在做新闻时,在写稿时,他才会得心应手,感到充实,感到愉悦。对这一点,刘复途有时也会怀疑自己,这有什么意义吗?没有什么意义,你看身边上去的人,有谁是靠写稿、摄像上去的呢?不过,一到采访时,一做新闻,他似乎又把一切都忘记了,挖空心思努力想做得更好些,更专业一些。刘复途真诚地希望,胡长江局长也能兑现诺言,“培养我们的名记者、名编辑、名主任人、名播音员、名导演”。那样的话,刘复途也就没有现在的压迫感了。“但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来到我们的工作中呢?”
礼拜五的晚上,刘复途对庄冬娜说:“我可能最近要出去一个礼拜。” 虽然他不是有意要逃避她,但他觉得那也是一个机会,可以让他静一段时间。
“又到哪里去?”她说。
“烈士陵园。今年是他们死难45周年,我们要做一个系列报道,叫我去。”他平静地说。
“又叫你去啊!”庄冬娜又发泄起心中的怨气来了:“你工作倒是很卖力的啊!但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的生活却一塌糊涂,有谁会想到你吗?有谁会记得你吗?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去想那些烈士,有什么用啊!烈士的目的,烈士的意义,烈士的价值,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好些吗?可是我和你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啊!”
刘复途没说话,只是想:“天啊,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他想是要躲避几天了,不想见到庄冬娜已变得冷若冰霜的脸,不愿听见她的那些恶言恶语了。于是,刘复途就先到卧室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