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特里德拉抽出他那柄嵌满钻石的华丽军刀,今晚真正决定战局的战斗开始了,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车阵的车辆是彼此在内用绳链相连着固定的,在内圈依然有人防守的情况下是很难把车移开,让军马直接冲进去的。不过在经过短暂的激烈厮杀之后,缺口内外人和马的尸体已经堆积起来,铺成了斜坡,也算通了路,虽然不能跃马过去,但踏在尸体上,人还是很容易翻过去的。
维拉迪一边在心里咒骂着特里德拉,一边仔细用盾牌护好自己要害,轻身翻过车阵,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应付着周围不知是敌是友的乱飞的刀剑。在凶险混乱的场面里,这凭着他多年刀口上滚爬的丰富经验,一时半会到不会被伤到。后面的人只见他冲进车阵后,就高声怪叫不断,连连挥刀,看不清的还当真以为他是在殊死杀敌。
作为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巴士拉中转贸易商人的后代,维拉迪自幼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令人尊敬的贸易商和航海家。可惜随着好望角的发现,以及先后西方的荷兰人、法国人和英国人在海上的崛起,东西方贸易逐渐被他们控制和垄断,曾经传奇的阿拉伯中转商人的地位一去不复返了。然而,自幼在父亲谆谆教诲和灌输下,维拉迪却坚信,再艰难的环境,只要通过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够战胜,从而实现梦想。为此,他在父亲的安排下学习了从东方到西方几乎所有国家的主要语言,各地人文地理,武技格斗,算数会计,海洋知识,船体构造和维修也学了,凡是被他认为应该学习和能够学习的都学了个遍,后来他有时候甚至认为凭借自己的知识足够编纂一部东西方航海百科全书了,也幸亏他是生活在巴士拉这个尚是波斯湾贸易集散地的小万国城,才能有机会学习到这么多。
最初,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由父亲生前的朋友介绍,给一个破落的骆驼商手下打杂,兼做了几年会计,养活自己的同时也跑熟了巴士拉到大马士革的商路,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长了不少见识。十七岁那年是一个转折,他认识了光棍瑞恩,一个认做教父而把他当小苦力的希腊老水手,借这个机会他终于摆脱了骆驼商,登上了梦寐以求的海船,当上了水手。服侍老瑞恩的几年,虽然很辛苦,但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成为了真正的水手,并借机转遍了地中海各国。老瑞恩死后,他意外地从那里继承到一笔小小的财富,由此开始了自己的生意。
不能不说维拉迪是有天分的,凭借着他的聪明,经过几年在欧洲的打拼,还真赚了不少的钱。不过,生来不安分的他,当然不会满足于就此回家作个生活安逸的富家翁,他的梦想在遥远的东方――那个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于是,在他三十二岁的时候,结束了在希腊的生意,回到了巴士拉老家,花光近乎了所有积蓄,买了海船,召集一批水手,备上货物,开始了梦想中的东方之旅。
现实往往没有梦想那么美好,一路上他终于有机会见识到了为什么在西方英国被称为日不落帝国,也沿途感受到了这些英、法等国的殖民者对他们这个奥斯曼异族商队的刁难与盘剥,真是一道关口刮层皮,逼得他的船队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敢靠港,一路走的真是苦不堪言。
历经数月之后,这队饱受伤害的船队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天堂――中国的广州。可惜,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失望,那里的黄金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钱也不是那么好赚,人民更不是都各个富足且懂得享受。见到更多的是些保守、迂腐的官员,被压抑的贫困商贩,让人头痛的繁杂的法律条文以及外人难以理解的背地里的潜规则。最不能容忍的是由于中国政府的一个奇怪的规定――本国人民不得出海,这造成了整个中国估计没一条官方承认的能够远海航行的商船。于是这里的对外贸易依旧是由以英国人为首的西方人所把持的,尤其是茶叶、丝绸、生丝和瓷器等主要高利润的大宗货物贸易,根本没法让他这样初到的外来人随便插不进手。
在广州捣腾了一个多月,维拉迪凭着走南闯北的阅历,总算摸清了点道道,好不容易抓来给机会将货物低价脱手,随后又偷偷靠行贿当地海关官员,从洋行购得一批茶叶和瓷器,找个夜里悄悄起航回程。
虽然有心将货物远运欧洲去多赚点钱,可是来回两趟被沿途的西方殖民者盘剥脱皮,本来不算丰厚的利润已所剩无几,能把船驶回家已经是不容易了,船队于是在巴士拉停了下来。维拉迪最终把货转手卖给了一个从前认识的瑞典茶商,幸好那商人没有为难,给了还算合理的价位,以至没亏损太多。在支付了船员的佣金后,剩余的钱却连海船的维护费用都勉强了,更别提再去置办货物重新远航。
完成了这次令人丧气的东方旅行后,关于未来的道路将怎么走,维拉迪躲在房间里思考了近一个月。最终,他发现自己活了这三十多年都是在为航海梦想而活着,现在已经不能离开这个梦了,否则他会死去。想清楚这一切之后,他果断的做出了选择,还是航海。既然梦想要继续,那方式就得改一改,前一次的教训再深刻不过了。冥思苦想一段时间之后,脑筋好、见识广的维拉迪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才智,很快想到了出路――做兼职。中世纪的欧洲,受人尊敬的行业除了商人外,就要数海盗了,而且二者往往是不分家的,久处欧洲的维拉迪自然很了解这些。自己完全没必要那么老实的只干一份商人的工作,业余做做海盗也是很不错的,他当时这样想。
于是,不久之后印度洋上又多出了一群来自巴士拉的阿拉伯海盗。
商人,海盗,海盗,商人,这样左转右转了好几年,虽然维拉迪没混出多大的名堂,但船队总算是维护下去了,梦想也在继续,只是辛苦了点。这次为廓尔喀做雇佣兵打仗的这类事情,是他们的在不景气的时节偶尔需要接的高危险的活之一,一切都是为了生计。
维拉迪精明的避开了战斗激烈的地方,逐渐收小了声势,悄悄移到靠边位置。场面太混乱,已经不能照顾到他的手下了,只能在心里祈祷真主保佑他们,不要被没长眼的刀剑给杀了,别让自己再回去重新招人,那样很麻烦。
“中国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维拉迪很快发现混战的人群里有几股垂着长辫的清军在厮杀,而且明显是对方场上的中坚力量,并是在指挥着藏兵厮杀。
“这个可恶的特里德拉竟然和我说只是跟唐古忒人打仗,这里怎么会有长辫子的中国士兵,一定在和我说谎,该死的。”
维拉迪在心里一边咒骂着特里德拉,一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几年在和中国的接触中,他仔细观察过这个古老是帝国,知道它虽然有这样那样很多问题,但强大的国力依然健在,用一个很贴切的俗语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连英国这种几乎把国旗插满全球的傲慢国家,在和中国贸易时还是得保持公平、平等,吃中国当局的闭门羹也是常有的事。
“廓尔喀这样的一个小国竟敢和中国开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他们国家的人是因为没去过中国而不知道中国有多强大才会这样无知的开战的吗?看来这种可能是很大的。”
维拉迪突然又很担心,这次为了帮在台风中受损的海船筹措维修经费而接的这趟玩命的生意,能不能收回剩下的佣金看来都是个问题。雇主作为战败的一方,不支付佣金的例子是很常见的,也是很正常的。
维拉迪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留心应对着周围。忽然,他注意到不远有十几个清军在避开混战的人群,延边绕弧线朝自己这边迅速移动过来,这队清军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极浓,让他立起警觉。作为一个多年刀口生活的海盗,辨别敌人是软硬柿子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也是活命的基本常识。当机立断,拿盾牌用力挡开面前正在与他纠缠的一个藏兵,伴随着一声惨叫,他猛然仰面翻身倒去,正睡在两个尸体中间,借以遮住了身体大部分,而后便没了动静。黑夜了,不在近处细看,还真没人能发现,他身上明晃晃地插着的那把刀就是他刚才使的。
果然,这队精锐清军的目标就是在亲卫保护下正在肆意砍杀敌人过瘾的小王子特里德拉,他那同样镶着钻石的金色盔甲实在是太显眼了,即使黑夜里依然很招人,当真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维拉迪缓慢移动身子,调整视角后,决定好好躺着看看这队清军能不能把同样精锐环绕的特里德拉击杀掉,他现在有点不太指望能收回剩下的佣金了。
场上最残酷的战斗在特里德拉亲卫一阵慌乱中开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