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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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一脸尴尬、好心肠的白马诺顿,丰绅伊绵喝了两碗老周用羊肉配虫草熬的热汤,吃了几块瘦肉,身上一阵暖和,驱了寒气――后藏地区纵是仲夏,夜也是很凉的。其实也就这几日时间不似先前那么紧张了,才能在早晚这般安稳的吃上顿稍微称心的饭,中午还依然是讨厌的酥油茶合糌粑。

    饭后,刘顺很快端上了热水,丰绅伊绵对这腐败的地主生活还是很受用的,洗了脸,又泡了泡脚,解了一天的乏。随后解了轻甲,披上袄子,在刚搭建好的营帐旁坐下,照例和军士们围篝火聊些闲话。这到不是丰绅伊绵有意想搞什么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形象,只是想从大家平时聊天里多了解点这时代有用的信息,初来乍到嘛。不过这这些日子,到真的让属下众将士们对这个没架子的贵族少爷产生了不少好感,私下都说,一场雨把这位爷的傲气给淋没了,倒是个幸事。

    东吹西扯的侃了会,见大家都有些困了,丰绅伊绵便叫散了,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自己也和往常一样回营睡觉去了。

    进帐后,见刘顺正在收拾被褥,就随口问道:“今天那个白马诺顿送的是什么?”

    “哦,今个送的是根烟枪和一盒阿芙蓉,这玩意在京里公子哥间挺流行的,是南方人从红毛子那传来到新鲜东西,不过大老爷说那不是好东西,伤身弱志,素来不让两位小爷沾的,现今您的身子还没复原,吸那东西怕是有损害的,我就放一边去了。”说着指了一旁的布包,随即摇了摇头,“没想到在藏边还能搞到这个,到真难为那个白马了。”

    阿芙蓉,丰绅伊绵听着有些陌生,但烟枪是做什么的他却很清楚,连忙把布包捡起打开来看。果然,里面是根老式木制的大烟袋,嘴小口大的,瞧着是被人吸过许久的,样子只是半新,只觉得一阵恶心,随手丢掉。捡起低下一个精致的小铁盒,费力掰开盒盖,一阵尿骚味顿时扑面而来,强忍着欲呕的感觉,移了身子,借着帐外微弱的火光,只见是一满盒的黑褐色条状的东西,不用说这就是臭名昭著的鸦片了。

    看着这个日后中国百年耻辱开始的代表物,丰绅伊绵只觉一阵热量自下而上直奔大脑,冲得脑子有点发懵。顷刻间,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陡然开始沸腾起来,烫得身子发痛,眼发涨,身子也几乎站不住。心口又突然被四处聚来的一团气血堵着,越聚越多越重,压得呼吸几乎停止,眼泪都快被憋下来了。千思百念,蓦然间一起凝在心头,一幅幅画面掠过眼前。一时间却又不能理出一点思路,竟痴呆在那了。

    丰绅伊绵稍平复之后,将铁盒轻颤着放下,深吸了口气,默念道:“鸦片呀,这是后世任何一个国人都不能不牢记的东西。”念道此处,突然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穿越到这里,这终究是缘?还是梦?抑或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数?

    “大爷,您早点安歇吧,赶了一天的路了,明儿还得继续,听说也就两天就到济咙了。”刘顺整好了褥子,见招呼了声,他们家这个爷没反映,又喊了声:“大爷,您要安歇了。”

    “先不睡了,我出去走走。”丰绅伊绵说的声音很轻,却很沉,说完披上袄子,径自转身出帐。走到帐口突然停了,伸手解下那把悬在架上的大马士革军刀,紧握了握刀鞘,挎在腰间,走了出去。

    刘顺有些奇怪,刚想劝些“天不早了,要休息”,“外面湿气大,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不过想了下刚才他主子的语气似乎很不寻常,没敢说出口,只默默整了下衣甲,拿了件御寒披风,跟了去。出了门又叫上还在帐外守夜的亲兵什长吴大用,两人一起跟了上去。

    月过半,夜未央。

    刘顺碰了碰正靠在他身上打盹的吴大用,对这个自称青城派嫡传弟子的金川兵不负责任的护卫态度很不满意,只是此刻不方便大声训斥他,对他嘀咕了两句,自己走上前去紧了紧已经对月凝视大半夜的丰绅伊绵身上的披风。

    “大爷,时间不早了,眼瞅着都下半夜了,露水凉,您这身子骨怕是经不住再这么站下去了,不然又非得再闹出毛病不可,咱还是回去歇着吧。”

    看看一脸倦容的刘顺和不远处把长刀扎在地上抱着刀柄打瞌睡的吴大用,丰绅伊绵收回沉思,有点歉意,点了点头,“嗯,回去吧。”

    刚说完,吴大用就猛然站了起来,站的笔直,脸上竟没半点睡意,刘顺看着有点好笑,心想这小子到满有趣的,瞧平时懒散个劲,先前没看出来竟是个会拍马屁的主,过去扑了扑他的肩膀,打趣道:“喂,不用站这么直了,你也回去睡觉吧,下夜不用你守了,有人了。”

    不过吴大用像是没听到一般,紧皱双眉,全身的注意力都手上那把扎在地上的刀上,突然又趴下身子,将头直接侧贴在地面,倾听一会,随后迅速起身,神情严肃的对正好奇的丰绅伊绵二人急道:“大人,大概七八里外有大队人马正向我们这疾奔而来,可能是夜袭。”

    “夜袭?”

    “什么?”

    丰绅伊绵和刘顺两人均大吃一惊。

    “是不是夜袭还不确定,但肯定有几百匹马匹往这里疾奔过来,片刻就到。”

    “快,刘顺你去通知白马诺顿将军注意防备,并伺机及时来援,他认识你,不会有疑,这边粮饷不能有失。我和大用马上回营准备。”说着不等刘顺反映,丰绅伊绵就拽着吴大用一面向半里外的军营飞奔,一面大喊:“敌袭,全营戒备。”

    看着转眼已跑远的自家少爷,想拉他一起往后藏军营去已晚了,刘顺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向不远的后藏友军营地跑去。

    行军中息不解甲、枕戈而眠的军规被严格执行的好处,此刻显现出来了,收到警讯后,不消片刻整个营地在叫喊中都行动了起来。

    押运的百多位官兵,不愧是百战的金川精兵,几乎就在几息之间集结完毕,刀马齐备。就是这些西藏民夫也不是中原内地能比的,大都是打过仗,见过场面的,起先虽有些慌乱,但在将官指挥下还是紧张有序地把本已围成圆的粮车又缩紧、加固了一遍,做好后,便赶紧把随身携带的弓箭、藏刀握好,躲入车阵中去了。

    西藏早年战乱不断,贵族召集属民作战一般是不发兵器的,以其自筹为主,久而久之就成了规矩。这就是为什么这些虽然只是押运的民夫,却几乎人人都备刀弓。只是没人有几件像样的盔甲,那东西太贵,要的铁太多。

    丰绅伊绵刚进大营就被一帮亲兵套上一件迄今还没穿过的沉重结实的精钢锁甲,带上头盔,拉到车阵中央,用车和人团团围住,幸亏没人举火把,不然这里就是个最明显的靶子。

    说是许多事,但做好这些准备只是极短时间,丰绅伊绵还在晃神时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看到清军这般临战场景的他,不由大是佩服,原本以为这样的速度只有现代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才有,记忆中满清军人从来都是懒散无力、不堪一击的,没想到还也有如此反映。转念一想,自己真是少见多怪了,想想偌大一个大清若是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精兵,江山怕早被虎视眈眈的汉人抢回去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可是自清一朝就没停过,孙先生当年造反时还在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何况现在还是自称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的乾隆帝时期,心下也不由多了几分信心。

    片刻之后,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便从南如约而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大约有大几百人稀稀疏疏地冲过来,手里旋转的马刀,不时将月光照过来,很晃眼。这群人在中途稍作了停留,分出了小部分人马,大概百十来人转向已有了动静的白马诺顿的营地,叫喊着杀过去。其余人依然直冲向车阵。

    转眼到了车前百步远,随即一声叫喊,人马分作两拨,向车阵围了上来,由于营地一面靠山,他们只在远处围了个大半圈。

    “是廓尔喀人,将军。”藏族翻译那日挤了过来,对丰绅伊绵说到。

    “嗯。”丰绅伊绵应了声,眼睛仍盯着前方。

    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双方先喊几句话,报个家门什么的,只看到了射程,箭雨就已经交上了,转眼已过两轮。听双方的惨叫声,大家都有了些损伤,不过不严重,都还是在试探。丰绅伊绵在中间,离的较远,偶尔有几枝飘过来的箭也被人用团团护着的盾牌挡掉了,基本没危险。

    对方突然左、右、中三面各冲出一群人,大概就二三十人的样子,在新一轮弓箭掩护下,举起盾牌,贴在马背上,怪叫着冲了过来。

    “大人,这些是大食话,他们是大食人。”那日仔细听了听,大喊道。

    丰绅伊绵根本没听清他那蹩脚的汉语说的是什么,又随口应了声,见人冲了过来,以为要短兵相接了,很是紧张,将早就抽出的军刀竖在胸前,做着防卫的动作,心里正不住抱怨:“怎么自己一来就碰上这么多破事?现在还要拔刀子了,这命真不好。”

    不过这三队显然马术精湛的骑手,都在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集体调转方向,只用力丢过来些瓶罐,就拨马回跑了。砸在车阵上的瓶罐随即都破了,一些丢到了车阵里,也碰地就碎了,响起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

    藏民自幼控弦和金川兵百战沙场的水平这时候表现出来了,虽没整明白敌人耍的是什么把戏,还是趁这时机用箭弩,将这群高手连人代马留下了好几个。

    “手榴弹?”

    丰绅伊绵也觉得很古怪,看这这动作不由想到当年大学军训时候练过的投弹。

    一阵刺鼻的气味突然直扑了过来,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一个词不假思索的脱口出:“石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