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雪》第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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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期间,杜丽始终没回家,也没和欧阳联系过。

    欧阳突然产生了想见曲小鸥的欲望,快有两年没见面了。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对方不如想像得热情,淡淡地说:“我今天有事儿,改日行吗?”欧阳说:“看来真是时过境迁了。”对方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还是老地方见吧。”

    欧阳特意打扮了一番,来到他们过去经常幽会的那个餐厅,要了个雅间坐等。大约过了半小时,曲小鸥带着孩子来了。欧阳立刻明白了,这是无言的拒绝,缘分已尽。她还像从前一样不多话,孩子闹得她也没法说,出来进去她老得去呵护。欧阳只好用酒把想说的话压了回去,话没多酒却多了。

    “还是这么能喝酒。”这是见面后曲小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季总编把烟和酒都忌了。”她又说。

    “他忌不忌跟我没关系。服务员,结账!”

    “我已经结过了。”

    欧阳看了看她,以前她从不主动结账的。他出门要了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路过省政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紫英,便下了车,一边上楼一边喊:“我要见某某领导…… ”紫英见状赶忙把他扶进办公室,插上了门。他摇摇晃晃地说:“我要喝酒!”紫英说:“半下午的去哪喝酒,要喝也得晚上。”他说:“那我就在这儿睡一觉,下班叫我。”说完倒在了沙发上。紫英以为他睡着了,背过身悄声给王弋打电话:“你赶快过来把他弄走,煤黑子似的,睡在我这儿咋办?万一哪个省长进来,丢死人了!就是想噌顿饭,你安排一下,几百块钱的事儿!”

    欧阳的心像被戳了一刀,站起身悄悄走出门去。

    有实力才能有凝聚力。失败,已拉开了他和朋友们之间的距离,但他怎么也没能想到,那驿动在心中潮起潮落、云起云飞的帆,会消逝得这么快!

    从邑州回来,他已隐约感觉到紫英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只是他当时有钱,感觉不那么明显罢了,在与她和她“二老公”的两次接触中,紫英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变了,话语中明显地流露出对他的不屑一顾。她的二老公更是口吐星斗。他在政府劳服公司任总经理,坐着公爵王,握着摩托罗拉,接电话时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比说的话多,开车时把方向盘的手都是乍着的,让人极容易想到大跃进年代竖起那些的大烟囱。“欧阳,还停留在‘自由竞争’阶段呢,人家现在都在搞‘资本运营’,市政协大楼好好的,三千万卖给了一个个体户,人家一倒手,又以六千万的价格卖给了银行。你应该帮着政府谋划一些类似企业上市的大事情。中国的市场是政府的市场,要学会在政府和市场之间往来穿梭。”

    在他们的眼里,搞保健品的就跟过去卖狗皮膏药的差不多。

    紫英拿出20万元炒股,不去股市大厅,也不去大户室,就在办公室的微机上炒。在她的带动下,办公室不少人也跟着炒,整天被‘蓝田、沪深”搞得晕头转向。有一次欧阳去她办公室,她头也不抬:“有事快说,忙着呢!”

    欧阳火了:“你他妈的还当真了,投点钱为‘红色资本家’抹点例假得了,还真想把感情也赔进去。中国的资本市场尿沫儿太大,远的不说,就说我省那几家上市的企业,哪个不是小牛拉破车,将一些破产企业充资扩股,欺骗股民,八路军哄共产党罢了。凡是政府倡导的经济行为,目的只有一个:打劫老百姓。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参与制定骗术的人怎么也做起了秀?还事儿事儿的!”他当时虽说是开玩笑,但事实证明他说对了。紫英投入的20万全部被套牢。可她当时却对他出言不逊:“你们这些个体户就像旧城卖瓜子的,拿一纸杯,盛的时候手捏紧一点,不过占点小便宜罢了,祖上就没干过什么大事!”

    她这不是玩笑话,而是骨子里对平民阶层的轻视。她对欧阳的这种轻视,以他上次赔钱回来请客那次为最。这使他清醒地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这种距离并不产生美。他失去的不仅是金钱和地位,而且失去了和他人平等交往的资格和尊严。

    阶级,作为一种社会形态已不复存在了,但阶级意识,在领导层的心目中却始终都隐性地存在着。

    一片黄叶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使他更为真切地感受到“天凉好个秋”的意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