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船的时间是晚七点，因为有雾拖延了开船的时间。欧阳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就像跌入了银河系，整个山城悬在半空，万家灯火重重叠叠，温馨而朦胧。码头上灯火阑珊，人影攒动，夹杂着各种叫卖和小吃摊儿上的争吵。前方被迷雾挡着，看不清水面，只听得到呜呜的船鸣。一阵江风吹来，说不上冷，只是粘粘的雾和腥腥的味儿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大约在九点半钟船开始启动，缓缓地移入江心，慢得像一头老牛。欧阳定的铺位是二等舱，四人一间，其中有一个农村妇女晕船吐得稀哩哗啦的，舱内的空气糟透了，没办法，他只得再次来到甲板上。船好像是在漫长的中世纪行走，两岸的群山和灯火不见了，借着船头的灯光只能看到10米开外的前程，雾气从水面直扑眼帘。这时，他发现船顶有个录像厅，便登了上去。
录像厅里烟雾缭绕，几排高靠背椅上零星坐着10来个人。银屏上播放着黄色录像，内容低俗不堪。欧阳坐定后，发现里面坐的人大多成双成对，一边看录像一边搞小动作，四处响起喘息声和女人的浪笑。不一会儿从暗处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着毛衣和短皮裙，看打扮像小姐，脸面看不清楚。她坐下后就把欧阳搂住了：“哥哥，想怎么玩啦？”欧阳仍没看清她的模样，只是看到她涂着口红的嘴唇很厚。
“不玩！”
“不习惯打野炮是不是？花50块钱用手给你搞出来算了。”
欧阳推开她，起身就走。
小姐骂道：“穷鬼！”
他回到舱内和衣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船光当一声靠了岸，他一看表已是凌晨五点，船停在了“丰都鬼城”。在平时天应该亮了，因为天阴得重，东方只是微微泛白，两岸的山黑黝黝的，鬼城方向的灯鬼火般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船搭上了吊桥，他随着人流上了岸，找了个街摊儿买了两盒方便面一袋榨菜和两根香肠，还买了几个脐橙，正要走，旁边一个摊位的老板唤他：“来点灯影牛肉吧，坐船很寂寞的。”他买了半斤又要了瓶江津白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掐算着到站的时间，照这种速度到W市还得一整天的时间。这时，对面铺位的一个小女孩和一个30来岁的妇女也起床了，妇女用梳子梳着头，小女孩眼巴巴看着他。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黑亮，只是有些瘦，面色发黄，有点像“小萝卜头”。
他慢慢喝着酒品着灯影牛肉，那小女孩死死盯着他看，他心里有些不快。孩子可能想吃，他拿起脐橙她摇摇头，他指指牛肉她也摇摇头，他又指了指方便面，这回她点了点头。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递给她，那妇女抢过来放到桌上，然后从床底的包里掏出一袋鸡蛋取出一颗递给她。她接过鸡蛋啪地拍在桌上“我不吃鸡蛋！”
欧阳把面又递过去，小女孩正要接，她妈妈一把抢过去又放到了桌上。
欧阳火了：“怎么，这面有毒？”小女孩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想哭但没哭。
他招招手将小女孩拉过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点点。”
“多好听的名字，告诉叔叔为什么不想吃鸡蛋？”
“妈妈总给我吃鸡蛋。”
“鸡蛋有营养，怎么啦？”那妇女说。
欧阳说：“再有营养也不能总吃，吃多了一样会中毒，头晕恶心。”
这时，靠门的铺位上一个50岁左右的男人爬起身子说：“这位老哥有所不知，现在就属鸡蛋便宜，一块八一斤，有些下岗职工顿顿吃炒鸡蛋，连葱花都舍不得放。”
欧阳搂着小女孩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俩换换，叔叔吃鸡蛋你吃方便面。”
小女孩点点头。
欧阳还没见过有吃方便面吃这么香的，他把牛肉和榨菜给她加进去一些。孩子稀里哗啦地吃着，样子逗得全屋人都笑了。
那妇女也笑了，眼里含着泪光。她长得很秀气，典型的川妹子脸形，皮肤光洁，眉目清秀，牙齿洁白细密，一笑时脸上出现两个甜甜的酒窝，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大哥，你穿的这件皮大衣多少钱买的，在哪买的？挺上道的！”
“五千，昨天刚买的，就在重庆买的。”
“你这是去游三峡，还是……”
“不，我去W市考察市场。”
“那咱们一路，我家就住在W市城里。”
“那你这是……”
“去重庆看孩子他爸。今年我俩都下岗了，他在重庆作‘绑绑’。‘绑绑’你懂吗？”
欧阳点点头。
她又问：“你出差住店一天能报销多少钱？”
“加补助80元左右吧。”欧阳顺嘴一说。
“那干脆住我家吧，包吃包住80元下来了，如果需要其他服务150元也够了。”
欧阳明白她说的“其他”是什么意思。现在大城市的宾馆、饭店、洗头房等公共场所都有这样拉客的。她们大多是下岗职工，暗中把家作为宾馆，包吃包住还陪睡，价钱不贵还有发票，只是一般人不敢住，怕遇上“黑店”。
“住不住随你，我给你留个地址，我从小就在W市，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来找我，给，这是地址和电话。”她说着递过来一个纸条。
欧阳看了看纸条装进兜里，说了声“谢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