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菲菲。自入川以来欧阳一直遇着过晴天，也没见过太阳，裤衩洗了一个星期都不干，其它能够在外面洗的统统拿到干洗店里，四元一件。铺底下的报纸散发出阵阵霉味，其它人睡觉时都脱得一丝不挂，说这样不容易长虱子。
南充，是成都平原的一个大市，人口稠密。从重庆到南充需坐9个小时的班车，而且全是崎岖的山路。一路上，他看着窗外连雨带雾的景色，心里粘乎乎的，看着看着，趴在前排椅背上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有人推他，一个黑胖的农村妇女神色慌张地要跟他换座位，他拒绝，那妇女说她晕车想吐得靠着窗户，他只好把靠窗的座位让给她，扒在椅背上继续睡。
车到了一个小镇停下来。“谁也不许下车，把车开到公安局去！”有人大声喊。他被喊声惊醒，发现车里已乱作一团, 一个穿戴很讲究的广东男人正冲大家嚷嚷着：“看看，包被割开了这长的口子，谁的钱没被抢？”
“五六个人呢，手里都拿着刀，谁敢动？”
看来车上的大部分人被歹徒洗劫了。欧阳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衬衣口袋，钱和卡都在。
“就他没丢，肯定是一伙的，让他赔？”那个广东人指着欧阳说，人们也都站了起来，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
“什么，什么一伙的？我刚才睡着了，车里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欧阳解释说。
“不是他，是他给我换的坐我才没被掏！”刚才那个胖女人为欧阳辩护。
“那你肯定也是一伙的，走，去公安局！”
车开到了公安局院内，欧阳被人推着进了刑警队，好像他真的是贼。
一个老公安瞪着人群说：“这么多人眼睁睁被人抢了，还有脸告状，人早走了，让我们怎么办？你，身份证呢？”他用手指着欧阳。欧阳掏出身份证递过去。
“L省人，来做什么？”
“出差。”
“肯定是流窜抢劫，抢完就走！”那个广东人带头叫嚷，人们也跟着随声附和：“就是，就是，把他的钱弄出来给大家分了！”
“不是他，我可以作证，他和我一块在重庆上的车。”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出来勇敢地说，说完着急地拽了一下欧阳：“你的票呢？快拿出来给领导看看！”
老公安把身份证和票还给了欧阳，冲他笑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指着那个广东人吩咐手下：“把他给我抓起来，我看他倒像是同伙，起码是诬告，搅乱治安，你们大家可以走了。”
欧阳心里那叫感激就别提了，任何时候都得相信群众相信党。上车后，他挨着那女大学生坐下，得知她是重大物理系的大三学生，家住南充放假回家，于是便和她聊了起来。
她给欧阳讲《红岩》，讲歌乐山，讲她们大学生活，进而讲村上春树，讲《挪威的森林》……因为路上耽搁，车到南充已是晚上九点了，女大学生下车后冲欧阳挥挥手说：“保重！我一定找机会去趟你们家乡。”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欧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南充的“金开”商场开在一个岔路口，地势显赫，顾客也多。谈好了价钱后女经理说：“必须预交三个月的柜台费，否则，过完年你不租了就把我们晾了。”
这次欧阳是下定了决心不乱跑了，赶紧打广告做市场。他对女经理说：“叫人收拾柜台吧，下午我就送钱来。”
“快得了吧，我现在还怀疑你的实力呢！”
欧阳一听火了：“走，跟我取钱去！”
两人来到一家银行，欧阳把信用卡递了进去，里面的一个男人伸头看了他几次，然后说：“哪有一万二，只剩几十了。”
“不可能，还不止一万二，上面还有三万多呢！”
“就几十啦！”那人说着把卡撇了出来。
欧阳的脑袋嗡地一下，眼前一黑蹲在了地上。女经理开始安慰他：“别着急，再仔细想想，卡丢失过没有？”
他快速搜索着近些天的记忆，过生日的前一天，他还取出两万块钱交给伊林作广告费，卡上明明还有三万多元，怎么能没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内部人干的，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掏出来去大商场或娱乐场所刷了卡，再有就是那天洗桑拿的时候有人趁机刷了卡。一时间，他整个脑子都乱了，那叫后悔呀，女经理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给伊林打了个电话，把这面的情况和丢钱的事说了，伊林说：“不可能，让你老婆到卡部查一下，刷卡的情况一般人不懂，包括小姐。幸好你没交钱，南充已有人包了，你交了钱就坏了，赶快回来吧！”
他赶紧给杜丽打电话。杜丽说：“我马上帮你查，别着急。”一会她又打来电话，说卡部下班了，下午再说吧，让他先吃饭。
他哪还能吃进去饭，三万多块钱呢！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到三点半，杜丽来了电话，嘻嘻笑着不说话。他能想象地出她笑时的模样，笑得厉害时，嗓牙掉了的小豁口都能看见，粉嫩嫩的。
“你他妈笑啥，快说，咋样？”
杜丽又笑了一会儿才说：“能想象出你都邋遢成啥样了，卡部人说那边银行有意没给你提，说你不像个持卡人，嘿嘿，笑死人啦……”
一句话说得欧阳也笑了。这是天意，去他妈的女经理，感谢老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