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隆盛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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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寒风乍起。南京皇城在萧瑟的秋风中更显苍凉。

    御书房内早早的便燃起了火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炭香味。朱棣坐在龙案后,膝盖上盖着一张羊毛毯子,他的右侧膝盖,因为早年北征时落下了寒症,秋风一起,便疼得钻心。

    兵部尚书侧着身子坐在锦凳之上,正详细地呈述着那件刺杀太子案,此案本已陷入僵局,但是却因着一本帐册而峰回路转,最终在锦衣卫的协助下,查出不但山东的一些官员在这隆盛银号有大量的银钱进出,包括几处边镇指挥使司与京城数个官员,在这个银号也有银钱往来,而且数目都还不小。

    这银号的老板是个世居南京的生意人,由于是世居,且祖孙三代都是生意人,与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多多少少便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每条联系查到最后却都仅仅是生意上的往来,不管是账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就跟其他的银号一样。除了银钱往来数额比较大一点外,似乎没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至于说那些官员的银钱,也俱都查了,却是都有名目的往来,顶多有些违规,却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这个银号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得连方宾都觉得有问题了,毕竟一个银号,多少都要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不然这银钱在手,却生不出钱来,不符合银号的经营之道。因此方宾与锦衣卫头子纪纲又细细查了这银号老板的身家,终于发现了一条貌似不起眼的线索,这银号老板的母亲,当初是三皇子府上一个总管的妹妹。

    这事查到这里,无论是方宾与纪纲都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因为这已经成了帝王家事,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到皇上手中,听凭圣裁就是了。不过那些在这里有银钱往来的官员,两人却是造了一个名册,一并交到了朱棣那里。

    朱棣一边听着方宾说话,一边翻看着那本名册,等方宾禀告完毕,那名册也翻得七七八八了,朱棣伸手将那名册扔到桌上,

    沉吟片刻,然后用手指敲了敲名册,盯着方宾沉声说道:“这名册上的人,你与陈?商议着,能革的革,能降的降,实在不行就调个虚职,务必在年底之前从现在的职位上调走,但是要做得风平浪静,我不想看见军队出现什么异动。”

    方宾忙欠身答应一声,朱棣沉思片刻,又问道:“那本帐册出现得很是蹊跷,有什么线索没有?”

    方宾苦笑一下,说道:“臣也觉得甚是蹊跷,但是一开始因这个发现甚是激动,等察觉时再去查探,却发现那发现帐册的小吏喝醉酒,晚上回家时失足摔在河里淹死了。”

    朱棣闻言冷冷一笑,说道:“真是好把戏,这事你就不要查了,老三那里也不要查了,先把这名册的事情处理好。”

    方宾知道皇上这是让他走了,忙起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书房内,一个黑影悄然闪出,恭敬地站在朱棣身后,朱棣问道:“太子一事查得如何了?”

    那黑影答道:“基本与兵部所查差不多,但是查出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幕僚叫做宇文述的,近日进了京,而且曾经在镇国公府出现过。另外那个失足掉水溺死的小吏,曾经在二皇子府上当过差。”

    朱棣闻言笑了笑,挥了挥手,那黑影一躬身,又闪入暗处。

    龙案后,朱棣独自沉思不语。其实此事牵涉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心中早就清楚的,不过很明显,此事老二在背后推了一把,显然是要借自己的手削弱自己那三儿子的势力。朱棣并不介意帮自己儿子这个忙,只是他也不会让自己的二儿子一家独大的。因此,朱棣心中不禁冷笑,自己这个二儿子确实聪明,却过于刻薄自私,始终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帝王之道,最是无情,但是却不是刻薄寡恩,那只能成为一代暴君,这也是朱棣越来越倾向于将皇位传于太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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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府,书房,,仍然亮如白昼。

    虽然张辅的腿当年随朱棣一起北征时也落下了寒症,但是却没有像朱棣那样,在书房内早早燃起火盆,只是用毛毯盖了双膝,坐在书案后身体仍是挺直。

    对面,宇文述正端着茶盏轻轻抿着,做为朱高旭的首席谋士,对这镇国公张辅的情况很是了解的,但是进京后,与这总是像绷着弦似的老人接触时间越多,就觉得越是看不懂他。虽然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赋闲的老人,但是偶尔一瞬间,在他身上爆发出的杀伐决断,让他丝毫不敢小看这个老人。而且从朱高旭那里,他知道这老人私下里手中还掌握着一支自己的力量,是当初征北时打造的,就连朱高旭也插不进手。

    宇文述在心中打量着张辅的同时,张辅也在暗自评价着这个二皇子派来的谋士。自从二皇子被朱棣逼着前往自己的封地之后,这京中二皇子的势力便以张辅马首是瞻,而二皇子对张辅的倚重也是一日甚是一日,本来朝中格局、朱棣的态度等都朝着有利于二皇子的方向发展着,一切似乎都即将水到渠成,二皇子也就等着朱棣废太子的一天了,可自从刘晋这个变数突然出现,一下子所有的一切就变了样子,尤其是刘晋被朱棣安排到太子身边,原本在军队没有一点势力的太子凭借刘晋的关系顿时打破了僵局,而皇上似乎也在向天下昭示着一种态度,这态度,对二皇子,甚是不妙。于是一向将京中事情交给张辅打理的二皇子终于忍不住了,派了这个宇文大谋士来京城,美其名曰是相助张辅,其实张辅心里明白,这是二皇子在表明对最近京中局势的不满。不过这宇文述确实有点本事,借着刺杀太子一事,不声不响地就将三皇子在山东的势力连根拔起,甚至将三皇子在京中与边镇的势力也隐隐地露给了皇上,至于接下来皇上怎么做,那就要看皇上的态度了。此举不但削了三皇子的羽翼,同时也试探了朱棣的态度,真是好手段。想到这里,张辅心中不禁微微一凛,对这宇文述暗起戒备之心,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说道:“宇文老弟真是好手段啊,老夫佩服。只是这次是不是太过了,万一皇上发雷霆之怒,一下子拔除了三皇子的所有势力,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损失啊。”

    宇文述暗自一哂,心说你个老狐狸,当初叫我出卖三爷的是你,隆盛银号的帐册也是你提供的,事情现在做好了,你又说这样的话,哼,明摆着事后万一二爷、三爷怪罪起来,你好把责任往我头上推,真是好算盘。嘴上却笑着说道:“国公,如果不是您老的鼎立相助,在下就算有这个主意也无从实施,说起来此事应该算国公的功劳才是。至于您老的担忧,在下觉得皇上现在最关注的是迁都一事,当此关口,一定不会大举清理三爷在军中的势力,以防引起军队的震荡,引发哗变。至于以后,呵呵,那就难说了。不过到那时,三爷只有全心全意依靠二爷一途,相比现在的三心二意来说,这稍微损失点力量,还是值得的。我想二爷不会以为这个怪罪我们的。”

    张辅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宇文老弟想得周全,老夫近来总觉得这脑子不够用了,唉,老了,不比当年了。今后这京中一摊子事情,就交给老弟打理吧。”

    宇文述眼中亮光一闪,心想你还是不放心我,生怕我来夺你的权啊,想以退为进试探我,哼,老狐狸。想到这里,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抱拳恭敬地说道:“国公老而弥坚,何来此说。当初二爷派我来京时就嘱咐过京中一切事由惧由国公做主,在下不过出出主意,跑跑腿而已。再说这京中水深了去了,也只有国公才能镇得住呀。”

    张辅心想你小子还算识相,要是你敢点头,今天你就别想出这门了。伸手示意宇文述坐下,笑呵呵地说道:“宇文老弟客气了,今后大家相互帮衬,共同辅佐二爷就是了,来人呀,前厅摆酒,今天老夫要陪宇文老弟好好喝两杯。”

    门外有人答应一声去了。张辅站起身来,携了宇文述朝着前厅走去,两人笑呵呵地边走边说,只是宇文述眼中却闪过一丝嘲弄之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