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朝贡,是指蒙古和其他民族的商人或者使节,赴边境或进京贡马及方物,朝廷以赏赐的形式给予报酬,或直接给予货殖。马和方物都有定价,赏赐有定额,这种朝贡,实际上就是塞外各族首领或商人与明廷之间做生意。货殖和赏赐皆由礼部经手,时间长了,礼部便寻找了几个有着皇室或者勋戚背景的商号,组织商队在边境指定的城市进行这种买卖。而明廷则从中收取所得的十分之一做为赋税。
因为地处三不管地区,快活城内又仅有五百明军与一些女真族的战士驻扎,远远不能应付三族杂居的治安问题,所以城内治安混乱,情况复杂。周边也常有鞑靼部骑兵与女真族骑兵化装成的马贼出没,劫掠商旅,杀人越货,时间长了往来的商队都招募护卫以保证行商的安全,也给周边女真和蒙古部落的战士带来了一条谋生之道,而关内一些亡命之徒或者走投无路的武士也往往会混身在商队之中。
虽然已是阳春三月,但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仍是大雪飘飞,天寒地冻。因为大雪阻路,停开将近半年边贸的快活城显得冷清寥落。三三两两的木屋错落在城内,马车辗出的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两三只女真人豢养的獒犬在城内窜进窜出。
远远的,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马铃声,那是商队的驮马挂在脖子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顿时引得几只正在嬉戏的獒犬撒欢似的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城里的女真族蒙古族居民们听到声音都纷纷走出家门,毕竟是汉人年关后来到这里的第一支商队,这意味着往日热闹喧哗的边贸朝贡的开始,所以居民们脸上都情不自禁的挂着笑容,因为这同样意味着他们可以换取一冬来消耗光的现在急需的茶砖,粮食,铁器等生活必需品了。
终于,长长的马队开进了快活城,马队中第一辆马车上挂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恒隆祥三个大字。城里的居民对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它是有资格进行朝贡生意的几支汉人商队中最大的一支,传说南面京里有几位开国勋戚在其中有大的本钱,垄断了从大宁到建州数十个边贸城市的近三分之二的茶砖和其他生活品的销路,同时掌握着所有铁器和其他违禁品输入塞外的渠道。但是商队的东主却极其神秘的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脸,所有的生意都是由自称二掌柜的叶成东主持着,其人年近六十,人称叶伯,乐善好施,素有善名,但是关外马贼中却流传着一种说法:叶伯其实是塞外实力最强的马贼一阵风的当家人。
曾经也有商队眼红铁器和其他违禁品的巨额利润,组织马队偷运铁器出关,谁知不是还未出关就被明军截住,商队主事人被株三族,就是出得关外被马贼劫掠,人财两空。于是自此以后除了恒隆祥以外,再也没有汉人商队敢于往塞外运送明律严禁贸易的商品了。
马队在城里的驿站门口停了下来,虽然只是一所驿站,但是要接待南来北往的商客,而快活城内出奇的没有客栈,所以这所驿站的规模就很有些大了,甚至还外带做着商家之间的中人和担保的角色,倒是很有几分后市的中介公司的味道,而这驿站的驿丞,虽属朝廷的官职,却是由兀良哈部的一个部落首领担任着,因而不受朝廷钳制。同时因为快活城没有设置城守,所以这驿丞做为城中唯一得到明廷认可的官员便实际上行使着城主之实。
马队的伙计们忙忙碌碌的从马车上卸下货物,闹哄哄地往驿站提供的仓库放去,因为治安问题,虽然在互市的地方也有仓库,却没有城里驿站的仓库来得安全,毕竟驻军近在眼前。只是这里的费用也是比较高的,只有几支大的商队才舍得租用这里的仓库。
虽然商队因为卸货忙得热火朝天,可是商队最后面一辆马车却静悄悄的从侧门驶进了驿站,停在驿站后面静舍的门前,所谓静舍,却是按照明朝宅院的格式建造的,如果不是塞外的风雪依旧,倒颇有些置身关内的感觉。
只见马车的布帘一挑,一个双十年华眉目姣好的女子踩着车夫放置的下马凳走了下来,然后一转身,接住从车里伸出的一只手,那只手上赫然戴着一只狰狞狼头的戒指!
驿站静舍对面的楼上,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一个身穿蒙古女装的女子依窗而立,点着火盆的屋子很是暖和,空气中还飘着一种说不上的淡淡的香气。隔着窗帘女子默默注视着从车上下来的青年,看着他走进静舍的大门,突然那个青年猛地一回头,对着楼上的屋子微微一笑,女子一惊,心想难道他发现自己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