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温家之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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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练武厅中,温方达命人点起数十支巨烛,说道:“蜡烛点到尽处,你总养足精神了吧?”杨天点点头,在中间一张椅上坐下。温氏五老各自拿起椅子,排成一个圆圈,将他和袁承志围在中间,五人闭目静坐。在五人之外,温南扬、温正等石梁派中十六名好手,又分坐十六张矮凳,围成一个大圈。袁承志见这十六人按着八卦方位而坐,乃是作为五行阵的辅佐,心想:“五行阵外又有八卦阵,要破此阵,更是难上加难,不知大哥能不能行。”当下去看杨天,只见他笑嘻嘻的坐在那儿,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不知杨天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名丫鬟捧了一碗茶走到杨天跟前,说道:“相公请用碗糖茶!”杨天笑嘻嘻的接过,忽的一把将茶往外一扔,正好打中温正。那茶是热的,只把温正烫了个焦头烂额。

    杨天说:“你们这五个狗杂种想骗我喝毒茶可没那么容易。”五老见诡计被识破,都是大怒,心想一会儿一定要宰了这小子,至于宝藏可以着落在袁承志身上。

    只听杨天说:“我也不想跟你们浪费时间了,把金子拿出来,一会儿要是你们输了,我就把金子和你们五个的狗命一块儿拿走。”五老一听,气得脸色通红,不过也并不惧他,心想以金蛇郎君如此高手,尚且为温氏五行阵所擒,现下经过十多年潜心钻研,又创了一个八卦阵来作辅佐,你如何能够破去?这阵势他们平素练得纯熟异常,对付三四十名好手尚且绰绰有余,实是石梁派镇派之宝,向来不肯轻用,以免被人窥见了虚实。这次实因杨天和袁承志武功太强,五兄弟个个身怀绝艺,却均被他们三招两式之间就打得一败涂地。五人一商议,只得拿出这门看家本领来,也顾不得被他说以众欺寡了。温方达吩咐家丁换上蜡烛,对青青道:“把金子拿出来。”

    青青早在后悔,心想早知如此,把黄金都还给他们也就算了,这时想再私下给他们,也已来不及了,只得把一大包金条都捧到练武厅中,放在桌上。

    温方达左手在桌上横扫过去,金包打开,啪啪啪一声响,数十块金条散满了一地,灿然生光,冷笑道:“温家虽穷,这几千两金子还没瞧在眼里,我们五个反正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命也不怎么值钱。姓杨的姓袁的,你们有本事破了我们这五行阵,尽管取去!”五老一声呼喝,各执兵刃,已将杨天和袁承志围住。

    忽然,温方施大叫道:“屋上有人!”大声喝道:“甚么人?都给我滚下来!”只听得屋顶上有人哈哈大笑,叫道:“温家五位老爷子,姓荣的登门请罪来啦!”呼喝声中,屋上跃下二十多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游龙帮帮主荣彩。

    温方达道:“老荣,你三更半夜光临舍下,有甚么指教?啊,方岩的吕七先生也来了。”说着向荣彩身后一个老头子拱了拱手。那老者拱手还礼,说道:“老兄弟们都清健,这可有几年不见了哪!”

    荣彩笑道:“五位老爷子好福气,生得一位武功既高、计谋又强的孙小姐,不但把我们的沙老大和十多个兄弟伤了,连我小老儿也吃了她亏。”温氏兄弟不知青青和他们这层过节,平时石梁派与游龙帮颇有来往,这时强敌当前,不愿再旁生枝节。温方达道:“老荣,我家小孩儿有甚么对不起你的,我们决不护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不好呀?”

    荣彩一愣,心想:“这个素来横蛮狂傲的老头今日竟这么好说话?难道他当真怕了吕七先生?”一瞥之间见到了袁承志,更是不解:“他们有这么个硬手在此,吕七先生也未必能够胜他。我还是见好就收吧!”便道:“游龙帮跟贵派素来没过节,冲着各位老爷子的金面,沙老大已死不能复生,总怨他学艺不精。不过这批金子……”眼光向着地下一块块的金条一扫,说道:“我们游龙帮跟了几百里路程,费了不少心血,又有人为此送命,大家在江湖上混饭吃……”温方达听他说到这里,便住口不往下说了,知他意在钱财而非为了报仇,便道:“黄金都在这里,你要嘛,都拿去那也不妨。”荣彩听他说得慷慨大方,只道是反语讥刺,但瞧他脸色,却似并无恶意,道:“温老爷子如肯赐给半数,作为敝帮几名死伤兄弟的抚恤,兄弟感激不尽。”温方山道:“你拿吧。”荣彩双手一拱,说道:“那么多谢了!”手一摆,他身后几名大汉俯身去拾金条。

    忽然,只见人影一晃,一人以以闪电般的速度奔了过来将那几人点到。

    那人正是杨天,只听他笑道:“这批金子是给闯王的,姓荣的,你可不许动。”荣彩并未看过杨天出手,并不知道他武功的强弱,可看到他刚才一下便点到自己几位手下,实不敢小视,不过心想自己有吕七先生这样一个硬帮手,也不惧他,而且闯王的名头在北方固然威声远震,但在江南,江湖人物却不大理会。于是他转过头,对吕七先生笑道:“他拿闯王的名头来吓咱们。”吕七先生手中拿着一根粗大异常的旱烟筒,吸了一口,喷一口烟,慢条斯理,侧目向杨天和袁承志打量。

    杨天笑了一声,道:“喂!你姓吕吗?晚辈初到江南,可没听说过。”吕七先生见他傲慢无礼,也不在意,吐了一口烟,笔直向杨天和袁承志脸上喷去,又吸了一口,跟着两道白蛇般的浓烟从鼻孔中射出,凝聚了片刻不散。杨天和袁承志还不怎的,青青瞧着却已气往上冲,便想开口说话。温仪在她臂上轻轻一捏。青青回过头来,见母亲缓缓摇头,才把一句骂人的话忍住了。只见吕七先生将旱烟袋在砖地上笃笃笃的敲了一阵,敲去烟灰,又装上烟丝。这时连温氏五老也有点耐不住了,但知他在武林中成名已久,据说当年以一套鹤形拳打败过无数高手,手中的烟袋更是一件奇形兵器,擅能打穴,夺人兵刃,可是到底本领如何,谁也没有见过。温氏五老都盼他与杨天和袁承志说僵了动手,他能取胜固然最好,否则至少也可消去二人的一点力气。只见吕先生从怀中摸出火石火纸,扑扑扑的敲击,烟丝还未点着,忽然屋顶上有人大喝:“快还我们金子!”一个少女、一个粗壮少年双双跃下,随后又溜下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汉子,瞧打扮似是个商贾,左手拿着一个算盘,右手拿着一支笔,模样很是古怪。他慢吞吞的从墙上溜下,也瞧不出他武功高低。

    杨天见那少女正是安小慧,知后面的两人应该便是崔希敏和黄真了。

    崔希敏大声叫道:“快把我们的金子还来!”见金条散在地下,说道:“啊哈,原来都在这里!”俯身就拾。温南扬见他俯身,飞足往他臂上踢去。崔希敏侧身避开,随即抢攻而前,双掌疾劈过去。温南扬不及退让,也伸出双掌相抵,啪的一声大响,四掌相交,两人各自退开数步。崔希敏又待上前,黄真忙喝住他。

    袁承志眼见黄真这幅模样,心道莫非此人竟是大师哥铜笔铁算盘黄真?仔细一看,见他右手中那支笔杆闪闪发光,果是黄铜铸成,左手中那算盘黑黝黝地,多半是铁的,这一下喜出望外,忙纵身过去,跪下叩头,说道:“小弟袁承志叩见大师哥。”

    黄真忙将他扶起,细细打量,欢然说道:“啊,师弟,你这么年轻,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袁承志道:“请问大师哥,恩师现今在哪里?他老人家身子安健?”黄真道:“恩师此刻在南京,他老人家很好。”

    杨天上前抱拳道:“原来是华山黄前辈到了,失敬,失敬。”黄真笑道:“杨兄弟不必多礼,你和师弟兄弟相称,也叫我一声黄兄就是了。”安小慧过来说道:“杨大哥,承志大哥,这就是我说的崔师哥。”杨天和袁承志向他点点头。

    黄真喝道:“希敏,怎么这样没规矩?快向师叔叩头!”崔希敏见袁承志比自己还小着几岁,心头不服气,慢吞吞的过来,作势要跪。袁承志连说:“不敢当!”双手拦住。崔希敏也就不跪下去了,作了一揖,叫了声:“小师叔!”黄真又骂:“甚么小师叔大师叔,就算你大过他,师叔总是长辈。我比你老,你又怎不叫我老师父?”

    吕七先生见他们师兄弟、师侄叔见礼叙话,闹个不完,将旁人视若无物,这时却轮到他耐不住了,怪目一翻,抬头望着屋顶,说道:“来的都是些甚么人?”这一出声,众人都吓了一跳。原来他这句话说得声若怪枭,十分刺耳,沙嘎中夹杂着尖锐之音,难听异常。

    杨天冲他怪笑一声,道:“你的烟抽完了?”崔希敏踏上一步。说道:“这些金子是我们的,给你们偷了来,现今师父带我们来拿回去。”吕七先生冷笑了一声,不理他。

    崔希敏见他老气横秋、一副全不把人瞧在眼里的模样,气往上冲,说道:“到底金子还是不还,你明白说一句。要是你作不得主,便让作得主的人出来说话。”吕七先生又是磔磔两声怪笑,转头向荣彩道:“你告诉这娃儿,我是甚么人。”荣彩喝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吕七先生,可别把你吓坏了。年纪轻轻,这么无礼。”崔希敏不知吕七先生是甚么人,自然也吓不坏,叫道:“我管你是甚么七先生八先生,我们是来拿金子的。”温南扬刚才与他交了手,未分胜负,心中不耐,跳出来喝道:“要拿金子,那很容易,得瞧你有没有本事。先赢了我再说。”不等对方答话,跳过来就是一拳。崔希敏猝不及防,这拳正中肩头。他大怒之下,出手一拳,蓬的一声,正打在温南扬肚上。各人各自负痛跳开,互相瞪了一眼,重又打在一起。

    杨天看他们两个都是只攻不守,双方都已挨了数十拳,不禁暗自苦笑,心道:这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流氓打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