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技工遇困,试问该不该求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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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多钟,一辆奔驰牌的木壳汽车开进厂来,在寿亭办公室楼下停住.这车是柿子黄色,加力筋及主要框板是巧克力色.东初从车上下来,跳跃着上了楼.

    寿亭站在印花机旁边,手拿着花布与几个技工商量事.那印花机停着,寿亭拿着印废了的花布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他娘的,这是有点儿邪."吴先生进了车间,他来到寿亭跟前:"掌柜的,三掌柜的来了."

    寿亭没转身:"你让他到这里来,我正有事问他."

    一个三十多岁的技工问:"掌柜的,再试一遍吧?"

    寿亭看着他:"我看先停停吧,这一开机就是二百米,刘师傅,这太疼人了!金彪,把印废的这些量一下,看看有多少,给工人们分了吧!"

    金彪应着:"掌柜的,这要是全分可能不够."

    寿亭嫌他笨:"说你傻吧,当着这么多人;说你精吧,你还傻得没谱儿.先分给那些孩子多的.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这样的人家先分.撑不着饿不着的后分.工长把头各槽的主机不分.这点小事都开不明白!"

    金彪挠着头傻笑着带人去了.

    寿亭又问技工;"刘师傅,你以前是怎么印的?"

    刘师傅有点难为情:"陈掌柜的,过去我在南京那厂里,是用的单色机,是一遍一遍地印.可咱这里是新式的三色机,好几种?色一次印出来.这种机器我没开过,所以---"

    寿亭抬手打断他:"那德国人来教了这么久,我看着钱了得挺好呀!怎么人家一走你又不会了呢?"

    刘师傅说:"我实际上并没学会,只是觉得差不多了.我看陈掌柜的急着开工,就说学会了.再加上那德国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所以---"

    寿亭摆摆手:"那德国人说一句,卢生先翻译一句,我看你都听懂了,这下好,一堆废铁.你也别着急了,快擦擦头上的汗,到一边抽烟去吧.能从南京来投奔,这本身就是信得过我陈寿亭.不用担心,咱慢慢地来.实在不行,我就把德国人从上海叫回来,再教一遍.远离着布,到车间门口去抽支烟歇着吧."

    刘师傅满面羞愧地走开了.他身后一个小伙计拿着洋火准备划.东初夹着公文包走过来.寿亭用两个指头捏住他袖口:"老三,我正要去找你.你说,六合染厂的布那么薄,可那花布印得这么踏实,他是怎么印的."

    东初不以为然地说:"这很简单,调高底簧.等会儿让我厂里的那两个老毛子过来,调一下就行."

    寿亭笑了笑:"昨天你哥就把那俩人派来了,底簧是高了,花也印实了,可布差不多挤断了.不行,我得去上海,就让六合染厂拿二成份子."他拉着东初就往他办公室走,又回身喊道:"你们把机器刷出来.金彪,断了电.你们全去染布车间,没有我的话不能再试了.顺子,给刘师傅冲上壶茶."

    顺子闻声直奔暖壶,然后又跑回来:"刘师傅,你是喝茉莉还是喝珠兰?"

    刘师傅臊得无?以对;"你随便吧."

    寿亭的办公室很宽敞,写字台冲门摆放,右边有个小型会客区,一个中式的红木圆茶几,四把西式小圈椅.寿亭和东初坐在那里喝茶,老吴的侄子吴文琪站在外侯旨.

    "六哥,六合染厂的事,有些变化."

    "怎么着?"

    "唉!"东初叹了口气,"这人哪,真是说变就变.林祥荣是我多年的同学,本来人很好,可现在买卖干大了,谁也不在他眼里.前几天我去上海,他晚上请客,除了我和他,一桌子全是外国人,逼得我说了一晚上英文.他故意震唬我."

    "咱不管那些,就说合伙人的事.他就是把月亮上的人弄来,也和咱无关."

    "他现在与德国人英国人都弄得很熟,今年四月里又在静安寺附近开了一个工厂.我把合伙的事给他说了,他说,要是让他出让技术,就得给他四成份子.这也忒狠了吧!"东初说时伸出了四个指头,"不过,他那印布技术,连德国人都说好."东初看寿亭脸上的变化.

    寿亭没表态,拿过壶给东初添茶.他把壶往桌上一放,下了决心:"四成就四成,一共三年,还是咱拿大头."

    "六哥,"东初已十分为难,使了好几次劲,才说,"你让我怎么说呢?他现在改了,得五年.因为现在的花布市场差不多由他控制着,他谁都不怕.天津开埠印染厂那么大,布又结实印得又好,我看都快让他挤得撑不住了."

    寿亭说:"这两天,我也出去看了看,开埠染厂的布确实不错,就是价钱高.好东西卖不了好价钱,真也没办法."寿亭站起来在屋里走动.他给东初递上红锡包烟,自已也把土烟点上,他猛地回过头来说:"五年就五年.他不是狠吗?咱也有狠的.只要他那技工一来, 我一看就能明白个###分.这回德国人来教印花,我听了你哥的,苗先生也说我,不让我总想着自己下手干,要放手让工人学.这倒好,一点儿没学会.这回姓林的那些技工来了,不仅我自己看着干,还得再弄上几个伶俐伙计从头到尾地跟着学.随后我把技术拿到你厂里.你厂里印的那布,也和花老虎儿似的,不能卖,砸牌子.老三,我还有闲钱,你回去和你哥说,咱合伙再买两条三十英尺的大印花机,一块儿干.他那四成份子大概也就剩下一成了.我平生就怕别人敬着我,就是不怕挤对.他挤咱?咱学会了还不一定谁挤谁呢!"

    东初高兴地站起来:"还是六哥主意多.我哥准愿意."

    寿亭又说:"老三,咱得明白这样一个局势,染布快过时了,技术太简单.现在,乡下的几个土财主一凑合,就能开染厂.他那工人就是管顿饭,根本不给工钱,加上没日没夜地干,成本低,卖的价钱就低.咱现在已经顶不住了.东初,人只能活一回,要是落到后头再想撵,那就晚了.咱现在也是堂堂工业家,要是这些土财主给挤死,我看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得了!老三,咱得弄点新玩意儿,一股劲地向前冲.要是再染下去,这路越走越窄.咱的厂太大,窄路上跑不开咱这样的车."

    东初很认同:"是呀,得往前发展.还是你那句话,咱得弄点别人干不了的."

    寿亭摁灭烟:"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向前干.你联络姓林的,我尽快去上海.我是越想越坐不住.你这就给姓林的去电报,我去上海会会他,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东初有点犹豫:"发电报可以.可是,六哥,你脾气这么急,姓林的又特别傲,我怕你谈砸了.我看,你定是让老吴去吧.要不让家驹请两天假,让他也陪着."

    寿亭摆手:"不用不用都不用!没事,老三,我能忍.咱迁就的是人家的本事,不是他这个人.咱干大了,咱比他还傲.要是高了兴,咱还不理他呢!没事,我忍着.你去办."

    东初乐起来:"六哥,这行吗?"

    寿亭把东初的包塞到他怀里:"当初我在通和染坊,跟着那刘师傅学徒,那小子不仅傲,还坏.我一阵子把他的毛儿给捋顺了,学了个差不多之后,我亲自去辞了他.姓林的上过大学,知书达理通人情,我一躬到地,他还能骑在我头上拉屎?别在这儿说废话,打电报去!"说着把东初轰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