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待下去吧?我们得想办法。”这是那位毒贩子的骂声,他实在忍不住说出所有人都想说的话。
“你们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想得到自由?”毒贩子还在发劳骚,而其他人仍然没有明显的反应。 “嘘……”有人听见门外有动静,提醒不要说话。
他们监舍的门被猛地拉开:“23号,出来!”
那位胸牌是23号的犯人被士兵叫出去,随后铁门“咣!”一声被关死。
阿阳昨天也被叫出去一次,接待他的就是那位阴沉着脸儿的中尉,他们谈话很平常,气氛也 显 得比平时轻松,问话像聊天似的特别随便。比如,最近感觉怎么样?对这里习惯吗?有人打架吗?别人都议论些什么等等。当然,阿阳没有回答出令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在他们谈话的最 后 ,中尉又提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阿阳确实不好回答,他觉得这是一个最具危险性的提问 。
“你想不想重新获得自由?如果想,你打算怎么办?”
阿阳当时的回答则是,“我的前途已经全毁了,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经过那次谈话以后,阿阳更加小心地对待周围的环境,他知道稍有一点大意,就会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其实这位中尉却另有一番看法,他认为阿阳是一个对任何事 物都丧失了信心的人,这与贝林上校的看法完全不同。“哼,看来书本上的东西并不等于现实。”这就是他对贝林的看法。
早晨,像往常一样,犯人们刚用完越来越难以下咽的早饭,刺耳的铃声便响了起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就听见监舍门被打开的“嘎嘎”声,隐约还能听到士兵的呼喝号令。人们都感到格外紧张,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随着一声沉闷的怪响,B34号的铁门也被拉开。
“61号,22号……”是那位阴沉着脸儿的中尉向他们大声念着手中的名单;“所有点到的人 ,立刻出来集合!”
被念到编号的人惊疑不定地刚挪到门口,就被士兵揪了出去。 B34号一共被带走3个人,其中就有那位爱哭的小伙子和时常爱发劳骚的毒贩子。往往潜在的危险比面临更可怕, 对于那些被带走的人,谁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梦园决不会放他们回家。
当天下午,所有监舍又重新做了一番调整,B34号剩余的人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又重给补充进来3个人,其中胸牌标明93号和45号的两个人让人感到特别有意思,他们相偎着进来,看来关系不错。45号是一位矮小精瘦的年轻人,大约只有20岁左右,与众不同的是那张显得特别乖巧的脸儿上长着一对猫儿眼,隐隐闪动着机敏之光。而他身边的那位93号却与他有天壤之别,不但高大而且体壮如牛,一张黝黑的面孔长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上下眼皮都是三四层肉褶宽阔相叠,不怒生威的眼球大部分是白色,黑色的瞳孔则小得像一粒黑豆镶在白眼球上,而且眼睛整体向外突露,无形中给人一种凶猛野性的感觉。他天生不长头发,年龄不过30岁。
“坐下吧。”阿阳把他们让到里面。
“朋友,怎么称呼?给大家介绍一下吧?”有人好奇地问。
“唔,我嘛,我叫肖里毛,现在又有个新名字叫45号。”大家都被他的幽默逗笑了,这种幽默和笑声在梦园是很少见的。
“其实叫什么没有关系,我本来叫肖里毛,可人们都叫我小狸猫,你们也可以这样叫。”小狸猫拍拍旁边一起来的93号说:“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以前就认识 ,他叫黑子”。
“真巧,在这里还能遇到朋友,是不是提前约好的?”有人开玩笑地说。
“我们没有约好,因为我们有好几年找不到对方,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不是我们运气好,就是世界太小。”
小狸猫的到来,使这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经过交谈,人们很快熟悉起来。
“你因为什么来的这儿?”这是人们在这里经常谈论的话题。
“他们说我危害了国家安全,其实我只是偷了点东西,没想到那天却走错了地方,开错了保 险 柜,顺手拿了一张手纸去厕所用,就因为这点事,至少有上万名警察到处抓我,最后他们说我是间谍,说我在什么该死的情报站偷了一张军用擦屁股纸的罪名送我来这了。”
“哈……他们是因为你不讲卫生。”
阿阳也在一旁听着他们谈笑,从叨叨不休的小狸猫嘴里,阿阳渐渐明白了黑子曾是一位成绩优秀的特种兵,而且立过战功,就因为他那火暴的脾气得罪了上司,被辞退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谁曾想他竟然用炸药将那位上司的一家人全部送上了天。他后来也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他本意并不想牵连无辜,可又有什么用 ,那位上司的家已经变成了废墟。小狸猫还说,他的朋友虽然厉害,并不具备现代城市生存的能力,他从17岁开始就一直和炸药为伍,他是个只精通破坏而不是建设的特种兵。对于他们的谈话,阿阳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给予赞许,他认为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犯 罪,虽然他也是其中一员,但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份正义感 。
又过了几天,石楼给每个监舍发了一份工场的技术材料,上面的内容全是关于矿石结构及采掘方法的详细说明,准确地说就是采掘天然钻石原料的说明,这下人们都明白以后将要从事什么工作了,原来梦园这一带蕴藏着丰富的钻石资源,让他们活着来这儿就是为了挖钻石,因为他们这种人干活卖力又不要工钱,再有就是保险,谁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偷盗倒卖。阿阳记得在他们来时曾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工具车辆,而且这里的运输线和电力设施的规模 都很大,这就说明这里不是政府一般性的投资场所。
熟悉的饭车声又响起来,人们都条件反射地站在门口。饭食还是一样,每人一勺黑糊糊的盐水,一块暂时被叫做特制面包的东西。控制监食是梦园收效最好的一种管理方式,这种饥饿管理法最容易消磨掉人的意志,所以这里一顿不缺的监饭却从来不会让人吃饱,就如那位中尉所说:“人吃饱后想法就多了,吃不饱、饿不死的时候最能让人心平气和。”
“喂,朋友,你拿错了东西,那是我的,请还给我。”有一位叫毕诺的年轻人正为一件事争执。他长了一头红色的卷发,脸上还有一层参差不齐的胡须,一张明显营养不良的脸气愤地抖动着。原来是黑子把自己的特制面包狼吞虎咽吃完后又把毕诺放在一边的面包抢去大嚼起来,像他这样的身体,吃这点东西根本不够。
“我是在说你,难道你没听见?”毕诺有些急了,他见黑子不理不睬眼看要把那块面包吃完了,忍不住猛扑上去要夺回仅有的一点食物。其他人对这种现象都视而不见,只要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天塌下来也不管。
毕诺这时已经抓住了黑子的胳膊。坐在床上的黑子并没有动,他只稍一抬手,毕诺就像挨了一记重拳似的跌倒在地,虚弱的身体没有立刻爬起来。面对这件事,人们就是不满也不敢出面干预,因为这个黑大个太凶悍了。
“把东西还给他。”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话音虽然不高,但充满了威严。
大家都惊异地抬起头,只见阿阳已经把毕诺扶了起来。
“你说什么?”黑子把手里所剩无几的东西扔到床上,白眼球上下翻动。
“把东西还给他。”阿阳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的举动实在令人震惊,因为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梦园可不管你因为什么。
“我不给他,你想怎么样?”完全不计后果的黑子已经把目光瞄住对方。
“混蛋!”阿阳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妈的,你敢骂我?!”黑子突然跳起来,他面临对手一向都是这样主动,如果用力大无穷 、凶狠残暴这些词形容他一点也不过份。
面对迅速扑来的对手,阿阳猛地将身体俯下,一只巨大的拳头带着疾风从头顶掠过,他同时将身体挺起,左手一拳正好击中对方的肋部,黑子不由得痛吟了一声。但阿阳并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就在对方身体稍有弯曲时,右手拳以超出视觉的速度击向对方胸部,虽然脸部更容易击中 ,但他不想使对方留下明显的伤痕。黑子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不过阿阳却能自如应付,因为他是中国人,他死去的父亲曾经就是一位武术名家,正因为从小受到家庭的影响,他对中华神奇的武功极其偏爱,他喜欢这项运动,当然并不是为争强好胜。
就在阿阳的拳头快要击中对方时,小狸猫突然窜出来,他虽然没有厉害的拳头,但敏捷的速度却无人可比,他刚才看得很清楚,黑子在阿阳面前显得笨手笨脚,他当然不能让朋友吃亏,所以快速扑出,一把抱住阿阳的右手。黑子立刻稳住身形,随着一声怒吼挥拳击向对方。
阿阳既要提防小狸猫背后袭击,还要躲避黑子的重拳,只好尽力靠向小狸猫,这样做可以化解两头的威胁。但有一点不同,黑子是一位技击高手,一但有机会,他会迅速摆脱被动局面,否则怎么会成为成绩优秀的特种兵。这时阿阳已经躲闪到极限,可脸部还是被拳风扫中。他趁势挣开小狸猫跌倒在铁门下。愤怒已极的黑子又扑了过来,与此同时,铁门“嘎”一声被突然拉开。
“不许动,你们干什么?”随着士兵的喝问,几支自动步枪指向他们。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人们都惊呆了。
“哎呀,对不起,先生们,我头晕得很厉害,你们谁来帮帮我?”阿阳扶住头显出虚弱的样子说。 “啊,是的,我们被搞糊涂了,我以为他是在装病。”小狸猫反应很快。
“头晕?我看你们是在找事!”一名士兵盯着阿阳鼻子上的血半信半疑。
“先生,我是头晕得厉害,求你们给找点药好吗?”
“药?有,当然有,我会给你一种永远不会再头晕的药。”士兵们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便把门“咣”锁上了。
人们不禁松了口气。阿阳擦掉鼻子上的血站起身说:“没事了,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在这里的命运都一样。”他说完走到黑子面前拍拍他的肩头,然后捡起那块面包递给毕诺。 “啊,阿阳,实在对不起,我想我们是错了。”小狸猫非常抱歉,而且还有一种感激,如果不是那场拉开的凶险被阿阳快速应付过去,或者说一句相反的话,他和黑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既使无理的石楼也不会原谅这种抢夺行为。
“这没什么,不是已经过去了嘛?”阿阳微笑地说。
“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的拳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黑子对阿阳也由衷敬佩,他不光是钦佩对方的拳头,还有人品。
“你也很不错。”阿阳不知不觉对这两个人产生了好感,他喜欢这种机敏和凶猛、却又非常坦诚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更善良。
“阿阳,我们交个朋友吧。”小狸猫和黑子不是那种乱施友情的人,但这回却很真挚。
“我们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嘛?”阿阳亲切地抓住他们的手,使阴冷的监舍充满了一种快乐的气氛。
晚上,所有监舍的人像平时一样被聚在院子里。
“你们听着,”那位中尉开始喊话:“你们在梦园已经生活了150天,也就是说,我们在一起一共相处了5个月,而且很愉快,在纪律方面,大家也非常合作。今晚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个消息,当然了,你们要明白,你们都是有罪的人,甚至罪大恶极,但社会没有抛弃你们,就这一点已经算是幸运了,你们的罪过 还需要你们自己去赎,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说到这儿环顾一圈。“从明天开始, 你们要被送去干活,就是开矿。既然目前我们合作得很顺利,那么以后我同样不希望有什么不愉快,你们能来这儿是社会给予的一次机会,总有一天,你们还是会回去的,但是什么时候,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好了,现在请贝林上校向你们训话。”中尉说完退后。
贝林上校斜披一件风雨衣慢步踱到队伍前,他那条心爱的军犬在脚下来回走窜。他背对灯光,军服上的肩花闪动金光,白晰的脸庞,冷冷的眼神,显得特别精神。
“先生们,看来大家过得都不错,”这是他的第一句话,而且说得很慢,“你们因为种种原因来到这里,也可以把这看做是一次旅行,一次漫长的旅行,我们能在梦园相遇确实不容易 ,我知道你们都是强人,都曾有过骄傲的历史,但在梦园,你们必须从头开始,我希望你们活下去,活得更好,也许你们认为这点祝福有些刻薄,但不要忘记,你们是在还债,我相信你们会成为优秀工人的,会给社会创造出巨大的财富,这就是你们今后要走的路。当然;我不否认你们有别的想法,但我奉劝你们千万要谨慎。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贝林离开后,中尉再次走过来向大家讲解了一些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他最后告诉所有人以监舍为单位选举一名领头人,也就是选一名班长,这样便于管理 。
等人们都回去后,B34号监舍内又开始了高谈阔论,谁也没有提推选班长的事,其实在他们心目中早已选定了最佳人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