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园,梦中之园,多美的名字,却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一处人间地狱。 也有人把它叫做“死亡之地”。
300个人,300个该死的囚犯,也许是上帝的一种宽恕,他们没有被送上绞刑架,而是被送到了梦园。
几架军用运输机滑过夜空,缓缓降落在一座临时建造的机场上。剧烈的颠簸过后,舱门被打 开,在探照灯刺目的强光中,机场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当一阵杂乱的镣铐声响起,所有囚犯被迅速驱赶出来编成方队。这里的天气很冷,夜风呼呼作响,人们裹紧身上单薄的囚服。
阿阳当然也在其中,他尽量清理着纷乱的思绪,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凭直觉决不是好地方。就这样,他们被押送着行动起来,被镣铐磨烂的手腕脚腕给痛苦的人们更加深了一层痛苦。
机场中央,一位年轻的军官背靠吉普车,静静观察着这支奇怪的队伍。他是位上校,阿阳注意到对方军服上闪着微光的肩花。他就是贝林上校,这里最高的指挥官,也可以说是梦园的主宰。他在犯人移交书上轻松地签上字,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一笔,却注定了这些人的今后将永远属于了梦园。 犯人们被押上囚车,在颠簸的车厢里,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凑近窄小的车窗,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向外探望。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囚车开进一道巨石砌成的高墙内,墙上还竖着一道两米高的电网。他们在这里没有看见一棵树,一棵草,映入眼中的除了灰白色的沙子就是阳光下刺目的岩石。天上没有飞鸟,地上也见不到动物,一望无际的沙海呈现出一派凝固的死气。
囚车开进第二道高墙电网内终于停了下来。
“全体下车―――!”一阵大喊,所有人拥了出来。近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声音陪伴在声边,他们对这一切好像已经习惯了,麻木的神经随着训狗一样的手式抽动着。
“先生们,梦园欢迎你们”一位中尉站在队伍前面带冷笑致欢迎词;“可能你们对这里还很陌生,不过我相信你们会爱上这里的,不论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但现在你们只属于梦园,也许你们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不过没关系,这里喜欢爱出风头的人!”他说着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电棍;“另外,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会帮忙的,一会儿给你们重新编制一下”他说完转身走进对面一座灰色的石楼,一切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阿阳仔细观察着,也有人在低声对话。
“不许出声!”士兵厉声喝止。
不一会儿,有一名勤务兵从石楼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红色册子,站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 “我念到谁的名字就站出来……”
第一个人被叫出队伍,接着被一名士兵带进那座石楼,大约几分钟后又被带了出来,身上的镣铐被取掉,手里多了一套黑色囚衣和一块毯子。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凡是进过石楼的人都被带到另一边排队。
“陈九阳!”勤务兵尖声念道。
“到!”阿阳走出队伍,一名士兵照例把他领进石楼。
进门是一间宽敞的大厅,一张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位上校军官,着一身迷彩服,清瘦的脸面显得很白晰,一副精巧的近视镜里射出两道冷冷的目光。他就是阿阳在机场上见到过的贝林上校,年龄大约有三十多岁。
“叫什么?”他翻动着档案材料问。
“陈九阳”
“年龄?”
“21岁。”对于这些问题,阿阳记不清已回答过多少次,其实档案上记录得更详细;姓名:陈九阳;性别:男;年龄:21岁……案性:危害他人安全并造成严重后果,谋杀罪名成立等等。当然对于这个罪名,阿阳也无法去辩解,他确实开枪打死了一个人,可当时如果不那样做,那么死的人就是他,,何况那样做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他相信任何一位有正义感的人见到不平之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但这件事的结果却令他痛悔终生,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被他冒险救出的女孩儿在法庭上竟作了与事实相反的伪证,结果法庭判了他死刑。根据案卷记录,他非常残酷地杀死一位石油工业巨头的公子,并强奸了死者的未婚妻…… 阿阳也只好认命,除此以外毫无办法,势力和金钱可以改变一切。
“哦?你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贝林上校这时放下档案略显惊奇地看着他。
“是的。”阿阳简单回答。他出事前正就读于欧洲一所最有名望的大学,眼看要取得经济专业的博士学位。当时一位他最尊敬的教授曾这样称赞说:“这位来自中国的陈九阳学生是一位具有创造性的人才……”唉,可这美好的一切却突然变了,他以前曾那样乐观、自信 、充满幻想,而现在…… 检查完健康状况,阿阳和其他人一样领取了应用之物。在他离去时,贝林上校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背影,他用红笔将陈九阳这个名字圈了起来。
等这批人都被分进监舍已经是下午时间,被去掉镣铐的囚犯显得非常疲惫地跌坐在一张特大通铺上。这间囚室不到20平米,一共被关进来15个人,幽暗的环境处处给人一种冰冷坚固的感觉,平整的墙壁是用巨石砌成的,小小的铁窗勉强斜进一束阳光。
监舍里非常安静,人们都沉默着,好像根本不用着急说什么,因为以后有的是时间,在没有 选择好要做的第一件事之前,人们只是观察着周围,然后又把目光移向其他人,所有人都不露声色。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推车的声音。是送饭的,早已饥肠碌碌的人们把士兵送进来的塑料桶和食具抬到里面。这就是来到梦园的第一顿晚餐——一勺黑糊糊的盐水;一块面包状的东西,人们实在叫不出这是什么做的,因为太饿了,所以吃得很香。
忽然有个人哭起来,大家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看,是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满脸稚气,看得出,他被这个可怕的地方吓坏了。
阿阳倚在门上没有理会这些,他用手摸了一下,门是用铁板焊成的,相当结实,没有一丝可以透过光亮的缝隙。他记得门外是一条走廊,偶尔能听到持枪士兵来回走动的靴子声,左右两边是和他们一样的监舍。
天色渐渐黑下来,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门外传来杂乱的跑步声, 人们的心这时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一会儿,铁门被打开。
“全体集合!快出来!”士兵大声命令。
所有的人拥出监舍,穿过走廊集中在院里,他们被灯光和枪口围在中央。
阿阳不免有些奇怪,因为他们来时有300人,现在集中起来的人最多只是一半。他抬头看到闪出灯光的哨塔,知道这个地方很大,除了他们这片监舍可能还有其他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被士兵按原定编制的每监舍15人分别集中。还是那位阴沉着脸的中尉指挥士 兵给每个人胸前都挂上一块白底黑字的小牌。阿阳是B34室7号,也就是说以后他的名字就是胸前这组数字,再没有人称呼他以前的名字了。
队伍很安静,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刚才他们亲眼看到3名难友被拉出去打得很惨。那些士兵打人很有经验,轻易不会留下什么伤残 ,虽然打死囚犯对他们不算什么,可这些囚犯来这儿就是为了活着。
回到监舍后,睡觉铃响过,士兵们把监舍挨个检查一遍。再有一遍铃声响过,监舍灯光全部熄灭。今天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铺上的地方不算小,但人们都尽量挤在一起睡,因为一块薄薄的线毯根本不能给予足够的温暖。铁窗外传来夜风呼呼的怪叫,还有那位小伙子不停的哭泣声,不由得使人倍感凄凉。
阿阳闭上眼,尽量不使自己想得太多,他现在需要的是睡上一觉。
天快亮了,阿阳下床在有限的一点空地上来回走动,为的是驱散难捱的寒冷,期待温暖的黎明。 黎明终于来到了,在真诚的渴望中,一道朝阳闪进清冷的监舍。太阳,我心中的太阳!片刻的沉醉使他脸上泛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你怎么不睡觉?”有人醒来问。
“看太阳。”阿阳回答。
“唉,有什么好看,难道能把肚子看饱?”
阿阳没有再理会。
也许梦园的生活就是这样,监舍的囚犯在铃声和口令中坚持过完每一天。他们被机械地驱使着,一连两个月,他们的活动范围就在院中。每天早晨,简单的口令开始指挥他们进行 单调的队列步伐,就像中尉所说,这是必要的心理训练。阿阳听说训练结束后,他们会被送到工场干活,可能是开矿,而且还不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的机会,在这个地方,繁重的劳动反而成了一种优遇。
他们每个人都被严密观察着,因为在去工场之前要有三分之一的人因“健康”原因会被再度送走,谁也不清楚被再度送走是什么意思,所谓“健康”原因,无非是指一些不会畏惧梦园的思想,看来这才是心理训练的最终目的。
石楼内,贝林上校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着厚厚的资料,他正在考虑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 办公桌上还放着一叠刚送达的工程图及有关技术资料。
“贝林上校……”是那位中尉进来小声招呼。
“有事吗?”贝林抬头问。
“您看这份人员名单是否可以通过了?”他是这次训练犯人的主管官员之一,名单上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合格工人。
贝林接过来仔细阅览着,当他看完一部分名单准备签字时,眼光却不自觉地停住了。
“陈九阳?这个人……”看来他对此人似乎有什么疑虑。
“上校,这个人不行吗?”
“嗯……他怎么样?”贝林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中尉回忆着又扑充说:“我认为他是一个文静 的人。” “文静?”贝林重复着这个词说:“中尉先生,我敢说你并不了解这种人,我们并不怕那些鲁莽冲动的家伙,相反那些所谓文静的人更有可能做出让人震惊的事来。”贝林对心理学很有研究。他毕业于军校的战术心理系,而且历来对研究人有许多独道之处,他虽然只见过陈九阳一面,可感觉上总有些疑虑,他认为这个人不简单。
“那么您的意见?”中尉犹豫地问。
贝林正要说什么,勤务兵报告说机要室有一个重要的外线电话需要他接。“就这样吧。”他随口应付了一句,便起身出去了。中尉听得很清楚,看来此人可以留下了。
今天下午,贝林上校带着自己心爱的军犬去工地视察,他要亲自看看那条新建公路是否与报告相符,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再把时间拖得很久。
吉普车颠簸着行过高低不平的路面。这一带是沙漠海洋中唯一有石头的地方,听说以前这里曾 有座古城,贝林想象着古城在很早以前的景象。其实这只是一个传说,考古学家并没有确定这是真实的。短短5公里路面的铺设工作竟显得异常艰难,许多现代化的工程设备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 大部分材料不得不使用两辆沙漠装甲车来运送。
贝林下车问:“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铺完?”
“最少还需要5天。”主管工程的少尉回答。
“不行,我的车一定要在3天内开过去。”贝林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坚决。
“是!”少尉立正回答这道必须执行的命令。
一阵风沙吹过来,贝林不自觉地用手遮住了脸,他其实很讨厌这个地方,甚至有时令他讨厌 得 快要发疯,只所以坚持留在这里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有一种东西比优美的环境更诱人,那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多年梦想要得到的财富。
等他乘车赶回来,勤务兵侍候他舒舒服服洗了澡。
“上校,感觉还好吗?”勤务兵端来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嗯,不错。”贝林感觉心里特别舒畅。 这时电话铃忽然响起来。勤务兵急忙抓住话筒问:“喂,什么事?……好的……”说完转过身报告;“上校,您订得电子设备已经用直升飞机送来了”。
“知道了。”这批电子设备是他指定购买的,一切手续都是由他亲自批示,这批设备目前是最先进的探测与检验仪器,为此他不想额外出现什么差错。
石楼后面有一座小型机场,可供几架直升飞机起落。当他走出石楼,一架F—4型直升飞机的螺旋浆已经停止了转动。他很喜欢这种机型,因为它异常灵活,适应在各种环境下飞行,但遗憾的是只有两架,一些特需的物品全靠它运送。
“啊,贝林上校,您好啊!”这位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军官就是贝林的老部下何文上尉,他们在军校时就是好朋友,他一直是贝林最信赖的人,这次他是带着贝林秘密使命从大城市返回来的。
“外面怎么样?”贝林亲热地握住他的手问。
“很好,非常顺利。”何文回答。贝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几名士兵从机舱里抬出来一些包装精致的大箱子,这些设备真正的用途就是用来检验天然宝石的纯净度,尤其对钻石的鉴定更加准确无误,从而确定其价值。
他们回到石楼,贝林早已吩咐安排好一桌丰盛的酒席以庆祝成功。
“何文上尉,这次辛苦你了,你办事一向非常认真。”贝林让他坐下。
“上校,这是应该的。”
贝林让其他人退出餐厅,说:“好了,我们可以安静地谈谈了,看看以后还有什么需要解决 的问题。”
“上校,这趟出去,我发现有许多珠宝商对我们的事业很感兴趣, 他们愿意长期合作,另外还草签了一部分合同。”
“可靠吗?”
“这个完全可以放心,我们与合作伙伴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何况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事张扬出去对他们同样没有好处,我们只不过瞒着当局做了点小生意,只要把握好分寸,一定不会出事。”
“其他的呢?”
“买主对我们的样品很满意,价格也说得过去,现在关键是我们要尽快拿出产品。另外我们向当局递交的报告已经批准,一切证明我们的事业是合法的。我们已经在这个鬼地方耗了一年时间,一但开始挖掘,上面拿大头,我们拿小头,决不会遇到麻烦。”
“嗯。”贝林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事情的进展完全合乎心意。这项秘密交易,除了上面的某些人,也只有他们两个最清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