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第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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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一脸郑重:“罪臣要献给大王的是天下至宝和氏璧!”

    嬴政缓缓转过身,凝视着他:“完璧归赵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最壮烈之处在于,我的祖辈心目中至上的宝贝是土地和人民,而你的祖辈在乎的仅是一块美玉。所以,今天我大秦国的旗帜才插在了赵国的土地上。对于宝贝,我和我的祖先有一脉相承的共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诚意。和氏璧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赵高眼眸中迸出一丝悲哀:“两个多月前,罪臣的王兄预感赵国即将沦亡,因此把和氏璧给了罪臣,授意罪臣流亡外国。可是,罪臣的大哥却听到风声,把罪臣诓骗到府中,逼罪臣交出和氏璧,发动宫廷政变,推翻罪臣的王兄。罪臣不从,便被百般折磨,濒临死亡之际,幸亏大王引秦国大军收复了邯郸,罪臣才保住了一条贱命。罪臣今日斗胆向大王献宝,不求封赏。只因为大王没有把罪臣当废人看待。罪臣虽身躯受辱,失去了男儿本色,却愿为大王统一天下的大业尽一份微薄之力。承蒙大王的教诲,罪臣不愿做无用之人。”

    嬴政深深看了他一眼,现出了一丝微笑:“就凭你最后说的一句话,你依然是热血男儿。你的诗、书、画我都看过。望你早日康复,为我大秦国一统天下的大业贡献聪明才智。”

    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赵高暗暗松了一口气。

    80、城郊

    天高云淡。

    一列车马浩浩荡荡开出邯郸城。

    赵高坐在其中一辆车上,透过车窗,望着古老的城墙以及城楼上飘扬的秦国旗帜,两颗冰凉的泪珠从眼帘中滑落。他拭去眼泪,坐正身子,拿起一册大秦律法展开,专注地读起来。

    车轮滚滚。

    81、秦国国都

    一大群将领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作战室。

    字幕:秦国国都咸阳

    待众人走后,纪缭坐在模拟沙盘前,盖上装有标志着韩赵两国小红旗的锦盒,对着沙盘凝神思考。

    嬴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纪缭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欲起身相迎,嬴政摆了摆手,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瞅着沙盘出了一会儿神,嬴政启齿一笑:“我猜国尉大人眼下最为烦恼的,并不是如何拔掉魏国这面旗帜,而是如何拔掉燕国这面旗帜。燕国并不可怕,但是它的后面是强大的齐国。”

    纪缭点了点头:“对。我大秦国已经兼并了韩赵两国。从战略的角度上推测,魏国无疑是我大秦国下一个要兼并的目标。为此,魏国军队一定会全线戒备,拼死抵抗。而燕国一直与我大秦国互通友好,又和齐国唇齿相依,所以对我大秦国的戒备之心不是太大。”

    嬴政:“在这种前提下,应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先兼并了燕国,再一举兼并魏国。”

    纪缭缓缓摇了摇头:“眼下如果全面兼并了燕国,必然会引发我大秦国与齐国之间的恶战。齐国作为东方的第一大国,有两百多万军队啊。为确保我大秦国统一天下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臣以为我军目前应按兵不动。让魏国逐步消除戒备,让燕国进一步放松警惕。待时机成熟,同时对这两个国家进行攻击。”

    嬴政想了想:“不错。有时退一步比进一步更有效果。乘此机会,我们正好可以把心思放在治理在原韩赵之地新设置的郡县之上。”

    纪缭:“不骄不躁,才能获得最大的胜利。”

    这时,王绾、冯去疾、冯劫、李斯、曲宫、姚贾和陈驰鱼贯走进来。

    嬴政:“诸位不是在君子楼喝茶吗?怎么……”

    曲宫:“大王,您付不起茶钱就明说,何必中途偷偷溜了?”

    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谁溜了?我是惦记着国尉大人,所以过来看一看。走、走,继续去喝。”

    冯去疾:“算了。免得过去我老婆又要给您脸色看。”

    嬴政:“……呃,坐、坐、坐,就在国尉大人这里讨杯茶喝吧。冯相,我说你是堂堂一国之相,能把一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怎么就管不了自己的老婆?让她整天凶巴巴的。”

    冯去疾:“治理国家有章程可依,好管。对付老婆无章法可寻,难。谁都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撒娇,什么时候会发火;因为什么会哭,又因为什么会笑。因此,明智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就座,纷纷点头。

    嬴政叹息:“唉,其实女人比男人还有创造性。女人不分时间地点可以随意发挥,男人在很多场合还要保持克制。不说了,不说了。有儿有女的男人提起女人总是头大得很。王相,今年的财政收支较往年如何?”

    王绾:“尽管发动了兼吞赵国的战役,由于准备充分,收入仍大于支出。”

    冯劫:“另外,各级官吏违法的案件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

    嬴政:“好啊。善于把握现在,就等于拥有光明的未来。”

    侍卫端来了茶。

    李斯:“大王,有一件事,臣不得不禀报。”

    嬴政:“有话直说。”

    李斯:“自大王册封郭开为侯,又授予他上卿的职位之后,普遍引起原赵国民众的不满。因为在原赵国民众眼中,郭开是彻头彻尾的卖国贼。眼下我大秦国刚兼并赵国不久,赵嘉又在代地自立为王,竭力煽动原赵国民众反叛。臣当心……”

    嬴政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郭开自被我大秦国策反,忠心报效我大秦国数十载,功勋累累。如果把这样的人踢到一边或是找个什么借口查办了,那往后我们还怎么收买齐楚燕魏这些国家的官员?还怎么以攻心之策瓦解这些国家的内政?”

    沉默、沉默。

    姚贾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大王,臣以为既要安抚原赵国民众的民心,又要顺利实施收买别国官员的攻心之策,两全其美的办法倒是有一个。郭开受封之后,正回邯郸安顿家少。我们可以乘他返回咸阳时,安排人手在途中把他暗杀了。然后对外宣称他是被仇家所谋害。他的仇人太多了。”

    嬴政摇了摇头:“不可。郭开有大功于国,反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对他是极其不公平的。”

    冯去疾:“大王,为了统一天下的大业,总有人要付出代价。臣以为姚大人的提议可行。”

    嬴政偏头望着王绾。

    王绾抚了抚胡须:“如果失去一棵树,可拥有一片森林,大王还犹豫什么呢?”

    嬴政转回了头,想了想,一拍案桌:“李斯,你马上组织一个行动小组……不,陈驰,暗杀郭开这件事,你来办。”

    纪缭:“不可。李大人和陈大人手下武艺高超的人虽多不胜数,但一旦实施刺杀,明眼人从武功套路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是我们的人下的手。要让这件事做的不露痕迹,猎杀者所显露的武功必须不为人所知。”

    李斯:“依国尉大人之见,如何行事?”

    纪缭:“丹阳等人武功自成一派,自做了大王的贴身侍卫后,从没在人前显示过武功。臣以为他们是暗杀郭开的最佳人选。”

    众人纷纷点头。

    嬴政:“那就这么定了。但一定要为郭开举办一个隆重的葬礼。否则,我心难安。”

    李斯:“臣一定依大王的意思操办。另外,有很多大臣对大王善待赵高持有异议。赵高毕竟是赵国王室成员。大王不要忘记韩非给我们的教训。”

    嬴政:“你觉得赵高有问题吗?”

    李斯:“臣作为全国最高司法长官,对人对事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嬴政:“赵高自追随我的左右,从没发表过什么过激言论,从没搞过什么小动作。他被同宗的亲兄弟残害,已经是废人。我们切不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陈驰:“臣对赵高作过彻底排查,未发现他有不利于我大秦国的任何蛛丝马迹。不过,臣对他在短时间内对大秦律法的认知程度颇深甚感吃惊。从前韩非对大秦律法的认知程度也非常深。”

    王绾:“人和人不能相比。身患残疾的人比正常人勤奋不足为怪。赵高学识渊博,对人谦逊有礼。那种气质和修养是装不出来的。我们不能因为他曾是赵国王室成员而排挤他。但是必要的警惕还是应该有的。”

    嬴政:“我曾说过,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敌人,我都敢用,只要他有才。这个原则永远不会变。哎,曲宫,你怎么绷着脸不说话?”

    曲宫:“您请客,让臣替您付钱,臣还有什么可说的?臣正在想回去跟老婆怎么交待。”

    嬴政:“这个问题很严重,大家快替曲大人想一个横竖都有理由的借口。依我的经验……”

    王绾咳了一声:“老臣的经验是,搪塞过一个女人的借口,绝不能再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用。”

    嬴政:“那只有想新的招数了。真让人头疼。”

    冯去疾:“臣的经验是,设想对付老婆的种种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开发智力。”

    众人互望,不约而同地点头。

    82、湖边的草地上

    夕阳西下,百鸟归林。

    群山环抱之下的一潭湖水清澈透明,倒映着点点波光。湖边的草地上,停放着几十辆车马。一群武士和郭开的家眷们正忙着搭帐棚,埋锅造饭。

    一名老仆人陪着郭开在湖畔散步。

    面对明净的山水,郭开无限感慨:“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身处美景之中,却无法静心欣赏啊。老夫今日能心静如水,从从容容地在这儿散步,感觉分外欣慰。”

    老仆:“主人,您忍辱负重报效大秦国数十年,现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了。老奴在心中着实替您高兴。”

    郭开:“其实,一开始老夫并非心甘情愿地报效大秦国。若不是夫人多方开导和指引,老夫终究也只会是大秦国的一介阶下囚。人哪,年青时拼命追求的花天酒地,功名利禄不过只是过眼云烟。怕只怕晚景凄凉,没有寄托。”

    老仆:“是啊。许多人风光一时,到老了莫不是在孤独和悲哀中凄惨地离开人世。”

    郭开:“所以,年青时的志向往往决定一生的命运。这个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是在临终之前才懂。到那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老仆:“可惜玉瓶夫人因病辞世,没有等到我大秦国兼并赵国的喜悦时刻来临。若玉瓶夫人地下有知,此刻肯定也会十分欣慰。”

    郭开:“返回咸阳后,老夫一定会给大王上书,请大王对夫人进行表彰和追封。”

    老仆:“应该的,应该的。”

    郭开指了指排成一排的车马:“车上装的都是老夫几十年来奉夫人之命为大秦国积攒的财富。回咸阳后,老夫要把这批财宝统统上缴国库,造福于民。其实人一生追求的最实在的东西莫过于坦荡。只为自己谋私利的人,纵便金玉满堂,也会被社会所抛弃啊。”

    老仆点了点头,正欲答话,猝然,一个蒙面人的头颅从水中无声无息地冒出来,紧接着第二个蒙面人踩着第一个蒙面人的肩膀升到水面上,第二个蒙面人的肩上又有一个手持利剑的蒙面人。还不待郭开和老仆人反应过来,蒙面人手中的利剑朝郭开疾飞过来,刺穿了郭开的胸膛。郭开倒地之时,蒙面人们悄然消失在水下。

    突然的变故令老仆人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恐怖的呼叫。

    宿鸟惊飞。

    83、秦国国都

    夜静更深。

    嬴政在灯下批阅着奏章。赵高坐在一旁埋头抄写文书。

    字幕:秦国国都咸阳

    嬴政批阅完一份奏章,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抬眼望着赵高:“赵高,一旦谋杀郭开大人的凶手被擒获,按律该如何处置?”

    赵高放下笔,娓娓地:“谋害朝廷重臣,按大秦律自动投案者腰斩,逃匿者诛三族,拒捕者诛六族,继续作恶者诛九族。”

    嬴政呷了一口茶:“你对郭开大人被谋杀这件事怎么看?”

    赵高淡淡一笑:“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嬴政沉下了脸:“你说什么?”

    赵高镇静地:“有的事站在大王的角度上想一想,就一目了然了。郭开不死,难平原赵国民众心中的怨气。郭开死了,赵地也就容易治理了。”

    嬴政缓了缓脸色:“你还明白什么?”

    赵高:“微臣还明白大王并没有把微臣放在眼里。”

    嬴政:“是吗?”

    赵高:“是的。大王轻易就让微臣掌管大王的文书,轻易就让微臣知晓大秦国的核心机密而不加一丝防备,足以证明大王对微臣充满漠视。”

    嬴政:“哦?我该防备你吗?”

    赵高:“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嬴政:“这是一句最愚蠢的话!既然不想存心害人,又何必要处心积虑地防人呢?赵高,我并没有漠视你,只是让你为我大秦国充分发挥才智而已。退一万步说,你害不了我。即便在五步之内你能拔剑把我杀了,也无济于事。”

    赵高:“微臣明白大王的意思。”

    嬴政:“你真的明白吗?”

    赵高点头:“大秦国有一部恢宏的法典作为导向。无论谁成为大秦国的国君,都不会放弃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谁想颠覆大秦国的基业,除非歪曲和篡改律法。这比登天还难。”

    嬴政:“是吗?各诸侯国不是制订过各种各样的法规吗?最终又有哪一部法规不被歪曲和篡改?”

    赵高:“大秦律法与已知的任何一部法规的不同之处在于,太多的法令法规都是以维护统治者的利益为出发点而制订的,惟有大秦律法是从维护广大民众的根本利益为主体制订的。因此,大秦国变革的历史不是统治者的历史,是人民的历史。符合广大民众最根本利益的制度任凭谁都篡改不了。我大秦国顺应天意民心,必将一统天下。”

    嬴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现出了一个微笑:“韩赵两国的很多旧臣,包括韩王安和你的王兄,赌咒发誓说过很多忠于我的话。我不信。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忠于我。你说的话我相信。因为你首先忠于的不是我,是大秦律法。我忠于的依然是大秦律法。还有千千万万受惠于大秦律法的人民。赵高,大秦律法的精髓就只有十六个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趋利避害、赏罚分明。无论哪一位君王做到了这些,都注定会受万众拥戴,都注定名垂千古!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丝毫没有漠视你的原因了吧。”

    赵高衷心地:“请大王宽恕微臣的狭隘。”

    嬴政:“你并不狭隘,只是没有完全敞开心扉而已。不要把过去当成包袱背在肩上,我相信你能重新来过。”

    赵高:“谢谢大王的鼓励。”

    嬴政:“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赵高:“是。大王也早些休息。”

    嬴政:“嗯。”

    待赵高走后,嬴政揉了揉太阳穴,重新铺开了一份奏章。

    夏无且匆匆闯进来。

    嬴政抬起了头:“慌乱什么?”

    夏无且走到嬴政面前跪下,眼泪流了下来:“大王,蔡泽大人……病故了。”

    嬴政看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溅落下来。

    夏无且沉痛地:“臣等无能,请大王发落。”

    嬴政:“人总是要死的。可是蔡泽大人是我大秦国的四朝重臣,你们应该千方百计保住他的生命,让他老人家看到天下大一统啊!现在他老人家带着遗憾而去,我心难安!我心难安!”

    夏无且嘴唇颤抖:“大王……蔡泽大人临终前说,他死而无憾。因为他是我大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历任相国之中结局最好的一个。他说大秦国现在的制度,是最民主的制度。他希望大王不要忘记变革的艰难,要永远栽树,不要乘凉。”

    嬴政:“他老人家还说什么?”

    夏无且:“他……他还说,他欠家门口开设的那家小酒馆两文钱,请大王替他还了。”

    嬴政:“他老人家把全部的俸禄都用在投奔我大秦国的人才身上,最终一无所有。我有愧啊……”

    他再也说不下去,伏在案桌上失声痛哭。

    夜深沉。

    启明星异常明亮。

    84、卧室

    晨光之中,太子丹在室内穿戴孝服。

    鞠武走进来,打量着太子丹:“殿下一大早不品茶,不吟诗,怎么穿起孝服来了?”

    太子丹:“听说蔡泽死了,我准备去吊孝。”

    鞠武:“当初如果不是蔡泽,殿下怎么会来秦国作人质?这个老家伙害您被……”

    太子丹:“蔡泽是我今生由衷敬佩的几个人之一。能让对手佩服的人,永远不会多。”

    鞠武张臂挡住了门:“就算殿下真心钦佩蔡泽,也不能去吊孝。”

    太子丹:“为什么?”

    鞠武:“殿下在秦国这么多年,一直深居简出。好不容易才让秦国人放松了对您的监管。您若公开露面,不是提醒秦国人再次加紧对您的管束吗?”

    太子丹坦然一笑:“我甘心作人质,有什么可顾虑的?”

    鞠武低沉地:“秦国吞并了赵国,接下来必然会将魔爪伸向燕国。国家存亡危在旦夕,难道殿下还心安理得?”

    太子丹:“只要我受质于秦,燕国的安全就有保障……”

    鞠武:“错了。秦国绝不会因您甘心作人质,放弃侵吞燕国。按目前的局势,您在秦国作人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太子丹眯了眯眼:“您的意思是……”

    鞠武启了启唇:“逃!”

    太子丹沉默。

    鞠武关上门,深沉地:“大丈夫与其唯唯诺诺地生,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乘秦国还没有对燕国动武,请殿下速回归故国,号召燕国军民团结一致,誓死与秦国抗争!”

    太子丹:“仅靠我国的兵马……”

    鞠武:“殿下可以说服大王,联络齐、楚、魏三国,重组合纵联盟抗秦阵营!”

    太子丹:“历次组织合纵联盟抗秦阵营皆以失败而告终啊。”

    鞠武:“唇亡齿寒。这次会不同。”

    太子丹左思右想,开始脱孝服:“逃?怎么逃?”

    85、湖中的游船上

    杨柳依依,微风轻拂。

    明媚的阳光下,太子丹和季文泛舟湖上。

    季文斟了一杯酒递给太子丹,抿嘴一笑:“相交这么多年,你第一次邀我出来游玩,我真不知应该感到欣慰,还是悲哀……”

    太子丹呷了一口酒,感到满嘴苦涩。

    季文:“心情不佳的时候,游山玩水反而更增添烦恼。”

    太子丹放下酒杯,勉强一笑:“一切烦恼皆因拥有或失去而起,人生谁没有烦恼呢?”

    季文:“那么究竟是拥有得越多烦恼越多呢?还是失去得越多烦恼越多?”

    太子丹:“孟轲说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世间根本没什么两全其美的事。”

    季文眼波流动:“我一直以为你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太子丹:“但是我命中注定面对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季文:“命运不可改变吗?”

    太子丹苦苦一笑:“至少我是燕国的太子,是一国之储君。这一点不可改变。我从十六岁开始,就以人质的身份客居国外。从青丝到白头,为国忍辱负重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人生的全部意义也许不在于拥有或失去多少,而在于能承受多少。”

    季文:“这么多年下来,你还能承受多少?”

    太子丹沉默。

    季文定定地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太子丹微微一怔,抬眼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季文凄婉地一笑:“我是一个娼妓,如果不善于揣摩男人的内心,如何能算计男人的钱包?”

    太子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娼妓。你是一个好女人。”

    季文:“好在哪里?”

    太子丹:“你有情意。”

    两人对视。

    波光粼粼。

    半晌,季文错开目光,幽幽地:“世人都说婊子无情。你何必恭维我呢?”

    太子丹:“世人也说浪子无义。我碰巧是浪子。一个无义的人碰到一个无情的人,恰恰会变得比常人有情有义。我很爱你。”

    季文:“我也是。可是我们就要分别。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担心这一天来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我很伤感。但更多的是为你感到欣慰。毕竟,叶落总要归根啊。”

    太子丹:“或者……你跟我一起逃亡。”

    季文强忍泪水,微微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微笑:“两情相悦的人私奔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是我不能跟你走。”

    太子丹:“为什么?”

    季文:“很简单。我虽然是一个下贱的娼妓,但我是秦国人。我爱我的祖国。”

    太子丹十分复杂地看着她:“还有什么样的爱,比爱国更崇高,更无私,更纯洁?!在这种不可割舍的爱面前,你我之间的情爱微乎其微。不过请你相信,我一辈子都不会把你忘怀。”

    季文揉了揉眼睛,柔柔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打算用什么方式逃出秦国,回归燕国?”

    太子丹默然不语。

    季文抿了抿嘴:“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太子丹摇了摇头:“不。这件事弄不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不想连累你。”

    季文:“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一个娼妓一生中会接触数不清的男人,但是真正能让我舍生相爱的人,绝对只有你。听我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兄,名叫季荟。他不仅文采出众,而且还是一个营谋四方的大商人,随时可以出入秦国。若他肯帮你,你就可以顺利回归燕国。”

    太子丹想了想:“我听说过季荟先生的贤名,可他未必会帮助我。”

    季文:“凡事皆有可能。我表兄能取得很大的成就,就在于他守信重诺。”

    太子丹:“一诺千金?”

    季文:“不错。”

    86、一栋豪华的庄园内

    阳光下,众多仆人在往庄园中搬运货物。几名贵妇人带着一群孩子在鲜花盛开的花园中玩耍。一群锦衣华服的男子在华丽的厅堂中饮酒下棋。一群账房先生在账房中埋头算账。风度儒雅的季荟端坐在书房之中,悠闲地看书。

    一名仆人进入书房禀报:“老爷,季文小姐求见。”

    季荟抬起了头:“哦?请,快请。”

    一会儿,季文走入书房。

    季荟起身相迎,热情地:“表妹,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到家里走动走动。坐,坐。”

    季文挑了一个地方坐下,微微一笑:“小妹卑贱,怕辱没了表兄的名声,所以一直不敢登门。”

    季荟在她对面坐下:“这是什么话?职业不分贵贱,干哪行都是为了生活。这些年,你还好吧?”

    季文:“世人活一天,我也活一天。无所谓好与不好。”

    季荟:“玩世不恭不是你的本性。”

    季文:“人是会变的。”

    季荟:“天变地变,人只能是人。”

    季文:“表兄,你很大度。”

    季荟款款一笑:“人生苦短,纵有太多不如意,也实在无法怨天怨地。”

    季文:“表兄家财万贯,贤名远播,还会有什么不如意吗?”

    季荟:“从前因为不想无所事事地活着,所以我拼命奋斗。没想到拼命奋斗的结果却是也只能无所事事地活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有别人替自己做的日子,比自己满世界奔波找饭吃的日子难熬啊。人最怕的就是丧失了奋斗的雄心。当很多东西都很容易得到的时候,人生也就渐渐地变得无味了。”

    季文:“我见识过很多丧失了生活热情的男人。他们因为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所以自甘堕落了。整日只能酗酒、**和赌博来麻醉自己。可表兄并非自甘堕落的人。”

    季荟:“男人的追求各有不同,悲哀却是共同的。当得不到的时候,拼命想拥有,得到了又拼命想抛弃。这就是男人。”

    季文深有感触地:“是啊。在男人的眼里,任何东西都不会永远是新的。”

    仆人端来茶点,退出去关上了门。

    季荟展颜一笑:“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呆些日子。”

    季文:“小妹过不惯养尊处优的日子,马上还要赶回去。”

    季荟:“如果你想赎身的话……”

    季文:“小妹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不会再回头。我今天本想来求表兄一件事,可看到表兄家室丰荫,儿女满堂。所以改变主意了。”

    季荟坦诚地:“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季文摇了摇头:“不说也罢。”

    季荟推心置腹地:“对于陌生人,我都能鼎力相助,何况是对自己的亲人。你需要我做什么事,尽管开口。”

    季文神色凝重地:“小妹沦落风尘,本没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男欢女爱,可…可冥冥中我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燕国的太子。在我大秦国作人质很多年了。”

    季荟:“你是说太子丹?”

    季文点了点头。

    季荟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瞅着季文,低沉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季文:“表兄……”

    季荟摆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太子丹为了燕国,大半生都在作人质。他的仁德和孝心在天下是出了名的,如果对这种人能有所帮助,我在所不辞。”

    季文一脸激动:“表兄,请受小妹一拜!”

    87、古道上

    一队满载货物的车马浩浩荡荡地行进。

    季荟坐在车上看书。

    装扮成仆人的太子丹和鞠武随车而行。

    88、秦国国都

    相貌英俊的嬴子婴在厅堂中作画。

    字幕:秦国国都咸阳

    赵高陪着嬴政走进来。

    嬴子婴连忙放下画笔,俯身下跪:“王兄。”

    嬴政:“你我兄弟,不必多礼。快起来。子婴,画什么呢?”

    嬴子婴站起身,搓了搓手:“闲来无事,随意涂鸦而已。”

    嬴政走上前看了看画:“能画青松的人,恐怕就不是随意涂鸦那么简单了。子婴,你真的长大了。赵高,你来看着我弟弟的画技怎么样?”

    赵高上前审视了一番画,微微一笑:“凡是画,讲求动静有致,此画有气度,但缺乏灵性。”

    嬴政:“子婴,学无止境。日后你要多向赵大人求教。”

    嬴子婴:“是,王兄。”

    嬴政走到几案前坐下,瞅了瞅桌上堆放的竹简:“最近都读些什么书啊?”

    嬴子婴:“《吕氏春秋》,还有《韩非子》。”

    嬴政:“有什么体会?”

    嬴子婴:“臣弟欣赏《吕氏春秋》中所阐述的兼容杂通的思想,但对韩非的许多文章却并不喜欢。”

    嬴政:“为什么?”

    嬴子婴:“韩非的许多文章,教人的都是如何耍阴谋诡计。”

    嬴政:“哦?赵高,你认为呢?”

    赵高:“权、术、势是韩非一贯宣扬的思想。并不可取。”

    嬴政:“你们能读透韩非的书,很了不起啊。普天下被他的思想玩弄的人太多了。子婴,赵地被征服不久,刚设置了郡县,我有意让你去做太守。你意下如何?”

    嬴子婴:“臣弟年青浅薄,恐不堪重任。请王兄另择人选。”

    嬴政:“那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嬴子婴:“臣弟不敢妄语。”

    嬴政腾地站起来:“家事、国事、天下事要随时放在心上。如果我突然死啦,让你来治理这个国家,你怎么办?”

    嬴子婴惶恐下跪。

    嬴政缓了缓语气:“起来,起来。这样吧,我派一个人去做太守,你去做副手。等有了治理地方的经验,你再独挡一面。赵高,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赵高想了想:“要让赵地很快地繁荣安定,确实需要一个很有经验的人去领导。隗林大人做了多年蜀郡太守,政绩显著。应该是合适的人选。”

    嬴政:“嗯。那谁去接替隗林的职务?”

    赵高:“程郑大人一直在蜀郡负责矿务开发,是最适合的人选。”

    嬴政点了点头:“赵高,你很精明。那就这么定了。子婴,洗洗手,我请你去君子楼喝茶。”

    嬴子婴应声去洗手。

    赵高:“大王,臣很羡慕你们兄弟之间情同手足的关系。”

    嬴政:“我同样视你为兄弟。”

    赵高一脸感动。

    这时,陈弛匆匆走进来:“大王,太子丹潜逃了。”

    嬴政脸色变了几变:“速传李斯!”

    89、监狱

    一群狱卒陪着李斯穿过甬道,来到一间水牢前。

    伤痕累累的季文披头散发地被锁在水牢中央的一根柱子上。

    狱卒开了门。

    李斯跨入水牢。

    蚊蝇乱飞。

    季文缓缓地抬起了头。

    李斯走到水池边站住,冷冷地审视了她一番,开了口:“你如何理解红颜薄命这句话?”

    季文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斯:“为了一个也许根本不值得你爱的男人付出所有,值得吗?”

    季文启了启唇:“值。”

    李斯:“如果你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季文摇了摇头。

    李斯:“你若真的执迷不悟的话,会死的很惨。”

    季文凄凄一笑:“你不用威胁我,我不会害怕的。”

    李斯:“是吗?”

    90、寝宫

    李斯向嬴政禀报:“大王,经臣查实,是季荟以经商为名,掩护太子丹逃跑的。现在这一行人还未出函谷关,要实施抓捕还来得及。”

    嬴政沉思了一会儿:“我大秦国正在寻找兼并燕国的借口。就让太子丹逃走吧。待他回归燕国之后,我大秦国可以堂堂正正地向燕国宣战。齐国就无话可说了。”

    李斯:“怕只怕太子丹逃回燕国,会立即组织人与我大秦国殊死对抗。”

    嬴政:“我巴不得太子丹有这样的能耐。让陈弛通知王敖潜入燕国,密切注意太子丹的动向。”

    李斯:“是。那么怎么处理季荟等人?”

    嬴政:“季荟先生在我大秦国素有贤名。对在民间威望很高的人,处置的方法一定要得体。”

    李斯:“臣明白了。”

    嬴政:“还有那个叫季文的女人,好歹也算有情有义的人。就别再用酷刑折磨她。秘密地把她处决了吧。”

    李斯:“是。”

    91、山谷之中

    太子丹和鞠武各骑一匹马,向季荟抱了抱拳,挥鞭打马而去。

    季荟目送两人远去,转进一片树林,对驻守在车马旁的仆人们款款地:“伙计们,事情办完了。我们一路轻轻松松地返回咸阳吧。”

    没人应声。

    季荟颇感奇怪,加快脚步踏着腐叶走上前。

    轻微的震动致使一名名仆人相继倒地。

    季荟惊惧地看着一具具被割断了喉咙的尸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树林中弥漫的恐怖气氛令人窒息。

    季荟脚底寒意频生,捏住剑柄,一步一步往后退。他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住。连忙转身,骇然看见一个蒙面人拎着季文的首级站在面前。

    大惊失色之下,季荟欲拔剑,一个蒙面人鬼魅般地从地下钻出来,捏住了他的手,又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极快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刹那之间,蒙面人们失去了踪影。

    带着一脸惊骇,季荟呆呆地站在原地,血顺着创口无声地往下流。一阵微风拂来,季荟仰面倒地,一命归西。

    92、秦国国都

    嬴政在灯下批阅着奏章。

    字幕:秦国国都咸阳

    丹阳、刘苏和高立先后走进来,跪地禀报:“大王,卑职等幸不辱命!”

    嬴政抬起头,微微一笑:“大家辛苦啦。去休息吧。”

    93、燕国国都

    夜幕下,都城中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字幕:燕国国都蓟城

    高渐离背着一张琴在街上行走。走着走着,他拦住一名中年男子的去路:“借问这位兄弟,这条街上哪一家酒楼的生意最不好?”

    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一眼,作了一个手势:“就是前面那家名叫七公主的酒楼。您若想喝酒,千万别去那里,免得自讨没趣。”

    高渐离:“为什么?”

    中年男子:“按理说七公主酒楼的酒酿得非常醇香,菜也做的很有特色。收费也很公道。可就是老板娘脾气太坏。”

    高渐离:“哦?”

    中年男子:“老板娘有七个女儿,个个美若天仙。她总疑心去酒楼喝酒的男人都是去打他女儿的坏主意,所以……反正您别去。”

    高渐离:“多谢指点。”

    说着向前挪步。

    行了一段路,高渐离来到七公主酒楼前,抬头瞅了一眼招牌,走了进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