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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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集

    良久,三人衣冠不整,狼狈不堪地从难民堆中爬出来,彼此一阵招呼之后,终于聚在一起。

    龙?披头散发地:“吃的东西没了,喝的水也没了,钱也没了……唯有剑还在。”

    公孙鞅整理着被撕破的衣裳:“只要有剑……君子就能远游。”

    洪晔很仔细地整理了弦横子遗留下来的那部法典,指了指脸上被抓的几道血痕:“我们现在这种样子,还配称君子吗?”

    三人大笑。尔后,远远地看了一眼卫国城池,并肩踏上了漫漫征途。

    60.一组主观镜头

    野地里,大雨如注。三人在泥泞中搀扶前行。

    山谷里,三人打野果充饥,饮溪水解渴。

    烈日下,三人在风尘中有说有笑地行走。

    破屋残檐下,三人相拥而眠……

    61.村庄外

    霞光初现,薄雾缥缈。

    坐落在田原之间的一座村庄鸡犬相闻,炊烟袅袅。

    田间地头,农民们在辛勤地耕耘。

    风尘仆仆的三人被几条恶犬驱赶,一路落荒而逃,最后坐在一个小山坡上休息。

    四周景色如诗如画。

    龙?:“以前的这个时候,我刚起床。享用着老婆亲手为我准备的早餐,心里盘算着怎么撒谎溜出门去赌钱……公孙鞅,从前的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公孙鞅:“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我有将近五年没有见过早晨是什么样子。”

    洪晔感慨地:“千里奔波,难为两位了。”

    公孙鞅:“人生体验越多,才越有意义。”

    龙?:“是啊,是啊……请问两位老兄谁愿意跟我换一换靴?”

    两人看了他一眼,争相脱靴。

    62.树林子深处

    三人点燃一堆篝火,夜宿荒野。

    龙?头枕在公孙鞅大腿上,抱剑而眠。洪晔则用一块布,反复拭剑。

    公孙鞅看着洪晔擦剑,有意地问:“马上就要到平阳了,你准备如何营救南瑶?”

    洪晔直言相告:“我想过了,王宫夜间警戒森严,稍有不慎,就会功败垂成。所以,我打算在早朝的时候,直接闯宫,挟持韩昭侯交出南瑶。”

    公孙鞅:“这样更冒险。”

    洪晔:“做任何事,都含有冒险的成分。”

    公孙鞅想了想:“确实,古往今来,成功的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一般人不敢想、也不敢去做的。我和龙?如何帮你?”

    洪晔收剑入鞘,从怀中掏出法典递给公孙鞅:“这是南瑶的老师弦横子所著的一部关于治理国家的法典。我天资不够,学识浅薄,无法参悟其中的诸多玄妙。我想把这部书转赠给你,若我身遭不测,你带着龙?马上离开韩国,专研此书,觅一个政治开明的国家,倾所学辅助这个国家走富国强民之路。”

    公孙鞅接过法典缓缓展开,借着火光阅览了一遍,合上法典,凝望着火堆出了一会儿神,又再次展开法典,慢慢的研读。

    洪晔往火中添柴。

    公孙鞅看着法典,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悲,一会儿困惑,一会儿发出赞许的微笑……

    洪晔不断添柴……

    曙光乍现。

    公孙鞅合上法典,对洪晔意味深长地一笑:“这部法典上的法学思想,岂止对一个国家的富强有帮助!这是让整个天下千秋万代受益无穷的奇书啊!很多书本上的知识,在很多时候领悟了仅能改变个人的命运。可这部书上的条款一旦得予推行和实施,必将改变天下的命运!”

    洪晔:“你能领悟这部法典的精髓,我非常的高兴。”

    公孙鞅一把握住他的手:“若你希望这部法典得予推行和实施,泽被苍生,你就必须答应我,你要活着,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帮助我。”

    洪晔:“我答应你,救出南瑶后,我会终生支持你的事业,无怨无悔。”

    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们在说些什么?天亮了吗?有什么吃的吗?”

    63.韩国都城

    风和日丽,平阳城内客商如云,游人如潮,一派繁荣景象。

    字幕:韩国国都平阳

    公孙鞅、洪晔和龙?在城内转悠。

    洪晔默默地察看着通往王宫的路线。

    龙?提议:“我看现在首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收拾打扮一下,不然我们这种样子太引人注目了。”

    公孙鞅:“可是我们没有钱住店。”

    龙?:“你们只要听我安排就行了。”

    公孙鞅征求洪晔的意见:“你认为怎么样?”

    洪晔想了想:“好,不过千万别闹事。”

    龙?:“你们应该像相信女人能生孩子一样,相信我。”

    公孙鞅:“可有的女人,不生孩子。”

    三人一面说一面走,看见一家客栈,便不约而同地走进去。

    64.客栈内

    厅堂里,旅客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喝茶聊天。几名店小二忙上忙下地端茶送水,年青妩媚的老板娘则在柜台前往一只花瓶里插花。

    公孙鞅等人走进来。

    一名店小二连忙上前,笑脸相迎:“三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龙?手提宝剑,懒洋洋地:“废话,不吃饭住店,难道来打劫?”

    店小二打量了三人一眼,紧靠龙?,悄声地:“我们的老板横遭车祸而亡,老板娘新寡,貌美财多,若大少爷有意打劫……”

    不待他说完,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到柜台前,用剑敲了敲柜台:“老板娘,你知道这小子跟我说什么吗?”

    老板娘把花瓶摆在柜台上,莞尔一笑:“知道。生活太无聊,总有人想无事生非。公子从哪儿来?”

    龙?放开店小二,回答:“从很远的地方来。”

    老板娘:“来经商,还是来访友?”

    龙?:“来杀人。”

    老板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真的吗?那么公子肯定是行侠仗义的英雄了。现在的英雄不多,恶棍倒是不少,小白脸更是遍街都是。”

    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只知道眼前需要一间上房,一桌酒席,外加两坛陈年好酒。”

    老板娘:“就这些吗?”

    龙?压低嗓音:“告诉我当铺在哪里?赌场在哪里?”

    老板娘窃笑:“你答应跟我修澡盆,我就告诉你。”

    65.客房内

    灯下,公孙鞅和洪晔在饮茶。

    鸡鸣声遥遥传来。

    洪晔担忧地:“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公孙鞅:“别担心,他应该没事。你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好去做事。”

    洪晔:“我睡不着。天亮我出去后,若两个时辰不回来,你就带着龙?马上离开。”

    公孙鞅:“你会回来。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的鼓励让洪晔频添信心。

    这时,龙?推开门,拎着一个包袱,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公孙鞅和洪晔静静地看着他。

    龙?:“别用这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否则我会觉得作贼心虚。”

    他抖开包袱,拿出一套白色的长袍和一双新靴,送到洪晔面前:“这是我让人连夜赶做的。快试试靴子软不软?不好意思,赌运不佳,不能为你准备更好的东西。”

    洪晔:“你的剑呢?”

    龙?:“我当了。”

    洪晔无限感动:“龙?!”

    龙?:“快换衣服、换靴。我希望我的朋友风风光光的出门。”

    这时,老板娘端着一鼎汤进来:“龙大哥,鸡汤熬好了。”

    龙?把衣服和靴递给洪晔:“先换衣服,后喝汤,什么也别说。”

    老板娘放下托盘,娇媚地看了龙?一眼,退出去,关上了门。

    鸡鸣声此起彼落。

    66.朝堂之上

    韩昭侯端坐在宝座上,待众臣礼拜完毕,开始料理政务:“各位爱卿,我国并吞郑国之后,鲁、宋、卫、中山诸国纷纷臣服,国运大振。现在天下各诸侯国,都在想方设法称王称霸。三晋之中,魏国已率先称王,而且毫不掩饰争霸天下的野心。为了免遭魏国侵吞,赵侯派特使前来,主张先下手为强,有意和我国联盟,攻伐魏国,平分其地。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上大夫赵卓启奏:“主公,历史上,晋文公在城濮打了一次胜仗,就确立了天下霸主的地位。秦穆公在韩原打了一次大胜仗,就臣服了22个国家,成为西方的霸主。这两位名震天下的君主小胜没有称王,大胜也没有称王,然而心中莫不想在天下成就霸业。主公认为他们是为名誉而战,还是为了实利而战?”

    韩昭侯:“为名如何?为利如何?”

    赵卓:“为名可以征服人心,为利可以攻占扩张疆土。如今我国吞并郑国,扩大了版图,但并未彻底征服民心。若主公有意征服天下,微臣认为应先迁都新郑,进一步推行富国强民的政策,安抚民心,待国泰民安国库充实,再出兵不迟。”

    韩昭侯微笑:“你们认为赵卓的见解如何?”

    上大夫韩晁启奏:“微臣以为赵大人的主张十分明智。迁都新郑,就等于在天下的中心俯瞰天下,随时可以进退自如。目前魏国虽被秦国挫败,仍实力强大。我国和赵国若此时强攻魏国,既费力又不讨好。何况近来魏国和齐国外交频繁。两国的君主十分友好。有消息说齐威王应魏惠王之邀,最近准备访问魏国。在天下两个最强大的国家关系亲密的时候,我国如果和赵国结盟征伐魏国,不仅得罪了魏国,而且还会激怒齐国。所以,微臣认为赵大人的主张十分符合我国的国情。请主公明择。”

    韩昭侯把目光投向严震:“严大将军,你认为韩晁的分析是否可取?”

    严震启奏:“微臣认为,我国目前国泰民安,人心所向……”

    猝然,外面传来一连串惊呼声:“有刺客……”

    朝野霍然震动。

    无数侍卫纷纷在殿内外佐护。

    韩昭侯咳了一声:“这就是国泰民安吗?大家别慌,寡人倒要看看,谁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大闹宫廷!”

    洪晔提剑一路攻杀进来。

    侍卫们纷纷阻挡,不死即伤。

    洪晔白衣溅血,宝剑滴血,杀气腾腾地闯入大殿。

    众文官纷纷躲闪,武将抽剑上前格斗。

    严震和两名武将拔剑,紧护在韩昭侯左右。

    洪晔大展神威,连续挫败了几名武将,持剑向前。

    韩昭侯又惊又惧,但仍坐在宝座上。

    两名武将挺身与洪晔械斗,几个回合之后,血溅朝堂。

    韩昭侯欲起身,又坐下来,紧捏王袍,强作镇静。

    洪晔提剑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有文官前后偷袭,皆死于剑下。

    严震须发迸张,大吼一声,挺剑迎战洪晔。

    两人在朝堂上龙争虎斗,舍身相搏。

    随着一声异常清脆的断裂声,严震手中的剑被震断。

    严震抛弃断剑,脸色苍白地用身躯挡住了洪晔的去路:“阁下是谁?为何擅闯宫廷?”

    洪晔:“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姓洪,名叫洪晔。”

    严震:“洪壮士意欲何为?”

    洪晔:“在下今天来,只想和韩侯说几句话。”

    严震:“洪壮士既有话要说,为何不放下手中之剑?”

    洪晔在衣服上拭了拭剑,收剑入鞘。

    几个人持剑冲上来,手中剑直指洪晔要害。

    洪晔一脸从容。

    严震:“大胆!怎敢对壮士不敬?”

    几个人持剑退散。

    严震转身向韩昭侯施礼:“主公,这位壮士有话要说。”

    韩昭侯在王袍上擦了擦手上的冷汗,吞了一口口水:“准奏。”

    严震闪身一旁,紧盯着洪晔的右手。

    洪晔看着韩昭侯,不卑不亢地:“您是韩侯?”

    韩昭侯看了看满堂惊恐不安的文武大臣,强作镇静地:“除了寡人,谁还能坐在这里?”

    洪晔:“在下今天冒死而来,只想与您了结一段男人之间的私人恩怨。”

    韩昭侯:“私人恩怨?我和壮士之间有何私人过节?”

    洪晔:“我来向您要回并不属于您的东西。”

    韩昭侯:“什么东西?”

    洪晔:“一个人。”

    韩昭侯:“谁?”

    洪晔:“南瑶。”

    韩昭侯:“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可是,我的身边没有这个人。”

    洪晔:“您肯定?”

    韩昭侯:“从不撒谎,是我唯一的优点。”

    洪晔:“您大概不会忘记,为了得到南瑶,您赐死了申不害相国,又派严大将军出使卫国,迫使卫相国南文子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并交出了妹妹南瑶。”

    韩昭侯:“壮士误会了。我赐死申不害,是强调诚信。我派严大将军出使卫国,是为了两国的利益。我收到卫国进贡来的歌舞伎十名,美玉一升,黄金千镒,粮食两百石。可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位南瑶小姐。我倒是听说过南瑶小姐美若天仙……严震,你可以为我作证。”

    严震:“微臣确实从卫国带回了南瑶。因怕主公惑于美色,荒误了国事,所以把她囚于狱中,没敢献给主公。”

    韩昭侯拍案而起,大怒:“你怎么敢背着寡人滥用权力,私囚无辜!从前齐桓公吊死了宋国美女宋华子,晋文公溺死了郑国美女南之威,其实都是臣子私下下的毒手。儿女私情为何总要和国家大事混为一堂?!女人美貌有什么罪过?国君宠爱女人又有什么罪过?你们这些人真是荒唐透顶!若不是今天洪壮士前来兴师问罪,对质朝堂,寡人和南瑶小姐岂不是要枉背残害忠良,祸国殃民的千古骂名?”

    严震惶恐下跪:“微臣有罪。”

    韩昭侯起身走到洪晔面前,施了一礼:“洪壮士,我教导臣下无方,在此给你赔罪了。”

    洪晔:“只要您下令放人,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韩昭侯:“多谢壮士给严大将军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洪晔:“今天黄昏,我在市中心的井亭前接人。严大将军应该很熟悉这个地方。接到人后,我马上离开韩国,永不相扰。”

    韩昭侯:“我答应你。”

    洪晔施礼:“告辞。”

    说完,昂首走出朝堂。

    韩昭侯大大松了一口气,瞅了瞅左右:“你们平时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现在怎么成缩头乌龟了?于太史呢?”

    于太史连忙来到韩昭侯面前跪下:“微臣在。”

    韩昭侯:“从前聂政刺杀韩傀,同时也刺伤了先君哀侯。若不是当时的相国许异用脚踢先君,让他装死,韩国的历史也许就要重新改写,卖凶杀人的严遂就要被灭门九族,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严大将军了。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写进历史。无论正邪,我们都应该忘记发生在眼前的恐怖事件。”

    于太史:“微臣不会为暴徒歌功颂德。”

    韩昭侯:“赶快为死难的人操办后事,厚恤其家人。退朝、退朝。”

    众人纷纷动手,搬尸体的搬尸体,扶伤员的扶伤员。

    韩昭侯转身走了两步,偏过了头:“严震,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

    严震:“微臣在等主公治罪。”

    韩昭侯:“你无罪,起来说话。”

    严震起身,来到韩昭侯身边。

    韩昭侯:“幸亏啊幸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严震:“微臣不明白。”

    韩昭侯:“如果当时你把南瑶直接送进宫里,今天我必死无疑……她真的很漂亮?”

    严震:“是的!”

    韩昭侯瞟了瞟四周,轻咳了一声:“恐怕我没有艳福了。你马上去准备放人。另外,试试能否说动这个姓洪的年轻人为韩国效力。”

    严震:“假若不能说动的话……”

    韩昭侯:“你打算这辈子让我被刺杀多少次?”

    67.大街上

    洪晔目不斜视地在街上行走。

    韩国军民纷纷让路。

    各式各样的目光……

    洪晔平静地往前走……

    68.牢房内

    南瑶饰戴镣铐,独坐牢中,透过铁窗,脸色憔悴地看着天上的浮云。

    一群人簇拥着严震而来。

    关在各个囚室中的囚犯有的喊冤、有的诅咒、有的拍门、有的往栅栏外扔东西……

    严震十分不满:“怎么这里总是像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

    牢头陪着笑脸:“严帅不必动怒。这些聪明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严震歪了歪嘴:“聪明人?”

    牢头:“凡是犯罪的人,都比普通人具有创造性。”

    严震:“那么杀人犯该称为艺术家了?”

    牢头:“从法律上说,杀人是一项严重的罪过。从哲学意义上说,杀人是一门很经典的艺术。”

    严震瞅了他一眼:“精辟。我会升你的职。”

    牢头:“多谢严帅提携。”

    一行人来到关押南瑶的牢门前。

    牢头开了门。

    严震跨进牢房,走到南瑶面前,似笑非笑地:“南瑶小姐,恭喜你啦。”

    南瑶冷眼看着他。

    严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洪晔的人?”

    南瑶浑身一震,拼命控制着情感:“不认识。”

    严震:“这就是说,你和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南瑶充满戒备地:“没有。”

    严震:“这就奇怪了。这个人冒死冲击宫廷,以下犯上,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营救你。你竟然不认识他,莫非他真是一个贼胆包天的刺客?”

    南瑶一下子站起来:“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严震:“我只能告诉你,他目前还活着。如果你能说服他为韩国效力的话,你马上会获得自由。”

    南瑶冷冷一笑:“你还没有这里的老鼠了解我。”

    严震:“此话怎讲?”

    南瑶:“你会对残害你父母之邦的人摇尾乞怜吗?”

    严震:“依你之见,郑国的沦亡是谁之罪?”

    南瑶:“郑国的沦亡是所有郑国人的罪过。但是,作为侵略者,你们也算不上是什么浩然正气的英雄。因为你们的手上沾满无数手无寸铁的人的鲜血。你们本来是人。可一旦高举屠刀,就变成了无比凶残的野兽。你以为我会为了自由,去说服我的爱人与野兽为伍吗?你休想!”

    两人对视。

    片刻,严震错开目光,叹了一口气:“壮士一怒为红颜。洪晔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拼命,值!”

    69.客栈

    客栈内外被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

    旅客和伙计作鸟兽散。

    龙?持着一根棍子坐在楼梯口;公孙鞅则在客房内焚烧法典。

    老板娘手忙脚乱地在屋内收拾了一包金银财宝,取下剑架上的一把剑拭去灰尘,抱着出了房间,跑上了楼,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龙?:“这是一点钱和我死去的夫君留下的剑……龙大哥,你和公孙公子快逃命吧!”

    龙?:“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否则,会连累你。再说,我们的朋友不回来,我们死也不会走。”

    老板娘:“别推来推去的,你们已经连累我了。洪大哥大闹宫廷。弄得满城风雨,恐怕已经回不来了。乘官兵没冲进来,你们走还来得及。我家里有一条秘密暗道,本来是专供赌徒和嫖客逃跑的……”

    龙?:“我们不会走……为什么帮我?”

    老板娘在他身边坐下,拢了拢头发:“无论是非曲直,我们韩国人最敬重像聂政那样的大英雄……聂政的姐姐聂罂也同样是英雄。我从小就很爱听侠义故事,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豫让击衣、聂政刺韩傀毁容自尽等故事烂熟于心。我敬重英雄。”

    龙?:“可我不是英雄。”

    老板娘盈盈一笑:“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英雄。想不想打赌?”

    龙?:“这段时间赌运不佳,不想赌。哎,赌注是什么?”

    老板娘指了指自己:“你赢了,带我走;输了,也带我走。”

    龙?:“可是……可是……你叫什么?”

    老板娘:“喜欢我的人,都叫我阿雯。”

    龙?:“那我就叫你阿雯妹妹。”

    阿雯窃笑:“哪种妹妹?”

    龙?一时难以解答。

    阿雯忍不住笑:“要是你老婆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非常开心。”

    龙?张了张嘴:“为什么?”

    阿雯:“因为你很傻,傻得很可爱。”

    龙?哭笑不得。

    外面传来一阵兵刃断裂坠地的声音。

    公孙鞅奔出房间,与龙?和阿雯站在楼梯上,紧张地看着大门口。

    洪晔挥剑斩断众多士卒交叉阻在路上的矛、戟,毫不理会埋伏在四周张弓以待的弓弩手,收剑入鞘,走进客栈。

    三人赶忙下楼,迎接洪晔。

    公孙鞅拉洪晔坐下:“你没受伤吧…为了以防不测,我把那部法典烧了。”

    洪晔:“人是活的,书是死的。我相信你已经记住了书中的精髓。”

    公孙鞅:“南瑶呢?”

    洪晔:“韩侯答应下午放人。”

    龙?端来茶,阿雯端来了水。

    洪晔洗了一把脸,对阿雯歉意地一笑:“老板娘,给你添麻烦了。”

    阿雯:“洪大哥不必客气。死水一潭的生活,小妹已经过够了。若几位大哥不嫌弃,小妹愿跟你们浪迹天涯。”

    龙?接过口来:“我们惹出这么大的事,阿雯在韩国肯定呆不下去了。她家里有一条暗道,我们随时可以逃走。”

    洪晔微摇了一下头:“不,大丈夫光明磊落,我们从正门出去。”

    70.井亭前

    黄昏,夕阳洒下一片醉人的晕黄。

    坐落在闹市中央的一座六角亭内,一口方口井蓄满水。

    井边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绳印铭刻着岁月的沧桑。

    亭前立着一块无字碑。

    微风轻拂,挂在亭角的风铃随风轻吟。

    洪晔、公孙鞅、龙?和阿雯站在无字石碑前。

    四周围布满全副武装的士卒。千万市民远远围观。

    阿雯对着石碑拜了几拜,对公孙鞅等人娓娓地:“从前,卫国有一个富家公子,名叫严遂,他疏财仗义,刚正不阿。韩国有一个落泊子弟,名叫韩傀,虽贫困潦倒,但胸有大志。两人志趣相投,结为生死兄弟。为了支持韩傀干事业,严遂20年如一日陪伴韩傀,散尽万金,无怨无悔。后来韩傀当了韩国的相国,因忌讳自己出身低卑,为掩盖身世,恩将仇报欲加害严遂。当时在韩国已任大司马之职的严遂被逼逃亡。他漂泊列国,四处寻找可以替他报仇的人,最后在齐国遇到了杀狗为生的屠夫聂政。聂政是魏国人,生性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同时,他也是一个出名的孝子。他因在魏国杀了一个恶霸的儿子,为避祸携老母流落异乡,屠狗为生。严遂结识聂政后,把聂政的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孝顺供养,聂政为此深为感动。几年之后,聂政的母亲去世,严遂和他一起为老母守孝,期满之后,严遂又出百金让聂政去魏国安顿姐姐聂罂的生活。其后,聂政潜入韩国,伺机刺杀韩傀。在一次盛会上,聂政持剑闯入会场,刺杀韩傀,韩傀逃跑,躲在国君韩哀侯之后。聂政再刺,刺死了韩傀刺伤了韩哀侯。聂政怕连累严遂,用剑划破脸皮,挖出眼珠,剖腹自尽。韩哀侯把聂政的尸体摆在我们站在的这里,以千金悬赏他的姓名。过了很久没人知道他是谁。聂罂听说这件事后,专程从魏国赶来,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一番后,对人们说,‘这是我弟弟聂政啊!’待人们问她聂政受谁的指使行刺韩傀时,聂罂说:‘我今天是来给弟弟扬名的,不是来告密的。’说完便一头撞死在这里。后人为纪念他们姐弟俩,便在这儿挖井盖亭,并建了一座无字丰碑。”

    听完这段故事后,公孙鞅等人不约而同地对着石碑拜了几拜。

    阿雯瞥了一眼周围如林的刀枪,浅浅地一笑:“倘若三位大哥今天血溅井亭,不知韩国人将如何评价你们。”

    龙?:“不论别人把我们当成英雄,还是可怜虫,我们都做了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

    夕阳西坠。

    一队车马呼啸而来。

    公孙鞅等人手按剑柄,有意识地护住阿雯。

    严震身着戎装,在一群将官的簇拥下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气氛令人窒息。

    严震停步,眼神锐利地盯着公孙鞅等人:“区区几支残剑,如何抵得住千军万马?若你们弃械归顺韩国,韩侯圣明,或许会给你们一条生路。”

    公孙鞅:“生随我意,死随我愿。我等的生命岂会轻易交托给别人!”

    严震:“阁下是谁?”

    公孙鞅:“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国是否履行了诺言?”

    严震:“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向暴徒妥协!尤其是韩国。”

    公孙鞅:“我等并非暴徒。倘韩国是君子之国,由君于民都应是重诺言守信用的至诚君子。国重诺,威德昭著天下;民守信,社稷兴于根基。我等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只是今天若我等血溅五步,横尸街头,韩国便会因此成为失信的小人之国尽招天下人耻笑。请严帅权衡得失,以免误君误国。”

    严震:“阁下自认为是英雄豪杰吗?”

    公孙鞅:“古往今来,凡有资格被称为英雄豪杰的人,皆以振兴江山社稷为荣,以大众之疾苦为苦,以大众的快乐为乐。我等寻常匹夫,为一己私欲舍命相搏,虽儿女情重,但英雄二字,从何谈起?”

    严震缓了缓语气:“各位荣辱不惊,是非分明,真是难得。韩侯爱才,求贤若渴,若各位有意仕途,老夫可保各位为官,共搏功名富贵。”

    洪晔看了公孙鞅一眼,微笑。

    公孙鞅对严震抱了抱拳:“多谢严帅抬爱。只是自古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等心系天涯,不敢轻易奢求富贵。”

    严震叹息一声,对左右作了一个手势。

    一会儿,南瑶从一辆车上下来,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走过来。

    洪晔百感交集地迎上去。

    两人劫后重逢,紧紧拥抱。

    有人抬来四盘金玉。

    严震款款地:“韩侯深明大度,相赠千金,略表心意,望笑纳。”

    洪晔放开南瑶,浅浅一笑:“请严帅转告韩侯,我等敬慕韩侯为人,心意尽领,钱财实不敢收受。严帅,得罪之处请海涵,告辞。”

    严震示意众士卒让开一条路,放洪晔等人通过。他望着他们的背影,怅然若失。

    71.山道上

    山道弯弯。

    龙?驾着一辆马车,载着南瑶和阿雯;洪晔和公孙鞅各骑一匹马,跟车而行。

    洪晔:“承蒙公孙兄、龙兄和阿雯妹妹鼎力相助,我和南瑶才得以相聚。现在私愿既了,该干正事了。一个男人若没有事业,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以公孙兄的意思,到哪一国寻求发展为佳?”

    公孙鞅思索片刻,款款地:“目前列国之中,最强莫过于齐、魏、楚三国。韩、赵、燕等国次之。只是这些国家都过份强调军事扩张,不注重依法治国。在奉行军事独裁的国家,要实行民主,谋求平等,很难。”

    洪晔:“齐国虽然注重军事,也强调礼义治国。据说齐威王特地在齐国都城开设学馆,邀请天下名流洪儒授徒讲学。齐国上下学风很盛啊。”

    公孙鞅:“礼、义、廉、耻、信是为人之道,不是治国之本。大周王朝历来提倡以仁德治国,结果拘于清规戒律,制度僵化,国运衰败。当今的齐国,崇尚文风,本是好事,但一味强调知识,一味追求修养,那么百姓就会因为追求虚名而不安心耕田种地,自诩有学识的人就会因追求贤达而自视清高,战士就会贪生怕死。何况世上的事情,无论大小,每一件事都有千百种解释。有学识的人拘于门派之见,对每一件事情都振振有辞地提出不同的主张。这些主张让君主难以分辨事情的真伪,让民众难以确立做人的取向。有学识的人总是善于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他们总是划一些连他们自己也达不到的条条框框,或固步自封,或强人所难。空谈误国,古来有之。孔丘说,世上万物鄙,唯有读书高。他看不起劳苦大众,一味强调礼义高雅。所以,他只不过是一个作茧自缚虚伪透顶的可怜虫。你还以为齐国崇尚文风的治国章法可取吗?”

    洪晔:“不可取。那我们选择魏国去发展,怎么样?”

    公孙鞅:“姑且试试。”

    南瑶掀开车帘,探头出来:“公孙大哥如果觉得魏国也不合适,何不去秦国?夫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在逃难的途中,遇到秦国国君的哥哥奉诏招贤这件事?”

    洪晔:“当然记得。只是我们现在距秦国太远,没有条件去啊。”

    南瑶:“有志者,事竞成。”

    阿雯也探出头来:“是啊,除了购买车马,我们还剩一点钱。要是路上盘缠不够,我和南瑶姐姐可以替人缝补浆洗衣服。”

    龙?插话:“别忘了还有我。小赌两把,够吃三天。”

    公孙鞅:“你靠不住,别把我们都当了。”

    洪晔:“还是先去魏国看看情况再说。”

    路遥遥。

    72.魏国国都

    斜风细雨。

    南瑶和阿雯在旅馆的房间里作针线活,龙?则站在窗前,望着街上撑着伞来往的人。

    字幕:魏国国都安邑

    步履匆匆……步履匆匆……

    龙?收回目光,看了看南瑶和阿雯,悄悄地往门外走。

    阿雯抬起头:“你去哪里?回来。”

    龙?停住脚步,无奈地转回来:“你们别总是盯着我行不行?”

    阿雯:“公孙大哥和洪大哥出门时交代过了,不许你去赌钱。”

    龙?搓了搓手:“我不是要去赌钱……我是要去茅房。”

    阿雯:“我陪你去。”

    龙?无可奈何地在她们身边坐下:“我又不想去了。你们别以为我只会赌钱。其实,男人会做的事,我都会做。女人会做的事,我也会做。”

    阿雯:“真的吗?”

    龙?:“那当然,想不想打赌?”

    阿雯:“赌什么?”

    龙?:“我会绣花!”

    阿雯娇笑着把手中的刺绣递给他:“来呀。”

    龙?接过刺绣,轻车熟路地绣起来。

    阿雯瞅着他,倍感惊奇。

    南瑶抬起头,抿嘴微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

    龙?一脸得意:“嗯哼。”

    73.相国府门口

    掌灯时分,相国府灯火骤亮。

    洪晔撑着伞,与公孙鞅站在雨地里。

    洪晔:“能不能坚持……要不,改天再来。”

    公孙鞅:“不必。”

    雨越下越大。

    洪晔有意把雨伞向公孙鞅倾斜。

    一位家臣冒雨走出相府,来到两人面前,一脸谦恭:“公叔相国有请两位公子。”

    公孙鞅和洪晔相视一笑,随着家臣走入相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