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戋戋给秦蓉打完电话之后就开始照镜子,他站在我家巨大的穿衣镜前孤芳自赏不止,又是洗脸梳头又是骚首弄姿。我坐在一旁无声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肥硕的小青年,就是这个人,他霸道地闯入我原本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弄脏了我的房间,霸占了我的电脑,还无耻而粗暴地使用起我的摩丝,我的剃须刀甚至他姐姐的香水。他的脸硕大无朋,面积惊人,每次看到他把韩婷婷的夏奈尔像自来水一样往他身体喷洒我都会心如虫咬。
他在镜子面前摆出过诸多个不雅的造型,一会做个鬼脸一会抿嘴傻笑,看来他对自己的尊容还是比较满意的。我越看越觉得恶心,小声嘀咕,‘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他似乎听见了,回过头粲然一笑,摸着腮帮子妩媚着说:‘我很丑吗?我怎么没觉得?。’我气愤地低声咆哮,‘苍天啊,真是丑人多作怪,瘌痢找花戴啊!这个世界没搞头了,真的没搞头了。’但他依然没从自我陶醉中苏醒过来,他似乎因幸福而呻吟,媚眼如丝般地呢喃起来:你这分明是嫉妒我啊。鸟人……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小说才是畅销的,在这一点上,我绞尽脑汁也是徒劳无功。有人对我说,你应该讲故事,故事越曲折离奇,便越有人喜欢看。世间无数有情事,世上满眼无奈人。说故事,说好了就牛逼了,就发财了,就Happy了。但我又很犹豫,因为这显然不是我的强项。于是又有人说,你应该传达某种思想,在你的文字中间应该潜伏着多条路径,它们虽然错综复杂,但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在别人掩卷而泣的时候,你的思想从天而降令人豁然开朗。我不禁连声叫苦,饶了我吧,从小到大,那么多的人曾经给我讲思想,讲道德,我又认认真真地听过几句?
我不是岑凯伦,也不是席娟,更不是余华苏童王小波,我只是一个喜欢看书,喜欢在业余时间舞文弄墨的这么一个闲人,我热衷于写作,热衷于写作本身。我为此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甚至不惜专业一把。同时我又想,文学应该是宽容的,应该是博大的,它既应允许芩凯伦的存在,也应允许博尔赫斯的存在。人们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爱好,不同的思考,大千世界,纷杂人生,大家挤一挤谁都能舒坦。
照这个理论,我应该是为一小撮人写作。这些人我或许永远无以一见,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爱看书,但我知道,他们一直存在,也许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也许在大街上四处转悠,他们的内心无一例外都矛盾挣扎、沉浮不休过。我为他们写作,就为他们。
我在字里行间和他们默默的交流,我告诉他们我的沮丧,我的痛苦,我的快乐等等。我带着强烈的倾诉欲望在这栋被黑夜笼罩的房子里发出信号,渴望有人接听。我能够感觉到他们,不,也许我应该换成第二人称,是的,我有时能够感觉到你,在你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听见你心里有一样的声音,有一样的情绪,一样的黑洞。我是为了你在写作,为了你。
半个月后就任的保安部韩副经理倒没给我惹过什么麻烦。只是经常不出勤查岗,喜欢一个人猫在保安部办公室里看影碟。
有次恰好被无所事事的江大少给逮个正着。江大少是董事长江非峻的独子。所谓江大少,是一个凡事都在依仗其母威严的纨绔子弟,一个没任何管理手腕却最喜欢发号施令的饭桶,一个充满低级趣味花边新闻不断的搞笑人物。
当初江非峻让他挂名副总,实际上不过是让他看家。即使如此,因为江非峻的缘故,整个新大新的所有员工对此人的态度都是相当尊敬的。可韩戋戋事先并不知道江大少的来头。两个饭桶为此斗嘴还吵了起来。江大少扬言马上辞掉李戋戋,事后被我好说歹说给压了下去。之后韩戋戋得知对方是新大新的花花太岁少东家之后,或多或少也收敛了不少。
其实那段时间里,我自己也常常和韩戋戋泡在一起看港台黑社会打斗影碟。我发现这方面我们俩的爱好是一致的。但韩戋戋和我的观点不一样。他喜欢那些武功高强的黑社会老大们。我不喜欢那些人。
我只是觉得港台的片子拍得比内地的片子要好点,看着过瘾。其实黑社会也好,正常的社会也罢,道理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人们打来打去的,无非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到头来却常常要落的个家破人亡。想一想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个人是长久的胜利者呢?真正活到最后,混得最好的,往往就是那些功夫不行,但却善于钻营的小人。
由于观点不一,所以我们俩在观摩的同时,常常要抬点小杠,基本上都是我在教育韩戋戋。我说武功高强猛打猛冲的老大们固然神勇,但这些人,一到电视机的黑社会中去,就是最最浅薄的一个。最先送命的往往就是这些傻逼们。比如《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和朱元璋,比如《鹿鼎记》里的陈近南与韦小宝,又比如你自己的牢狱之灾。估计是韩戋戋领悟能力还不错,没过多长时间,就干了一件很得我真传的事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