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服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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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王高建想着自己轻视齐伟,骂齐伟是“草苞”。

    骂别人的时候想像着自己善良又美好,常常看不到自身的问题。

    王高建开始想着自己的问题。

    年少时他感觉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矮。这问题让他很痛苦。

    母亲对着别人讲起他也是指责的口气:“一天也吃得不少呀,不晓吃钻到哪个牛屁股去了!”

    邻居说他肯定吃了无花果。因为吃了无花果,所以长不高。

    初中,有同学叫他“武大郎”。

    他的办法,就是不理叫他的那个人,永远装作没听见,一直到让那个人感到无趣。

    回到家,他就想着得找点补品能让自己长高。

    他在自家灶房找到几个鸡蛋壳。

    他把蛋壳洗干净,然后辗碎辗细,放在碗里,混合着水一齐喝下。肚子有咕咕咕的声音,他欣喜万分,想想肯定是钙在起作用了,他可能很快就可以长高了。

    喝了蛋壳汤,他拿出家里的高长板凳,放在种着豌豆的后园里,睡在上面晒太阳。

    睡在高板凳上,他随手把那些已经凸起结果的豌豆摘下,剥开外壳,吃着里面的略甜清香的豆子。吃了一些,他突然想到,这些豆子前两天母亲不是才打了农药吗?

    他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这豆子……这豆子……会农药中毒吗?

    他的心里很害怕,但依然睡在那条长凳子上。

    他想,就让自己睡在这条长凳子,中毒地死去吧!

    他闭着眼,在凳子躺着等死。到了太阳夕落的时候,他还能爬起来,他没有死。

    他还没有死,他继续生活着。

    那次没有死,也发现自己始终长不高。

    后来他想通了一个事情,既然自己矮的事实无法改变,那就让自己在其它地方“拨高”一点吧!

    “拨高”就是要让自己在其它有“能力”体现,他就一直在找着机会想表现自己的“能力!”

    机会来了,缘于父亲。

    在城里打工的父亲出事了。

    那是在城里工地打工的父亲拖着病体在工地搬石头。突然堆石场有一块大石头滚下来,别人都跑开了,父亲也跑,但跑得慢,石头从父亲的脚底板一下子辗过去。

    父亲的脚被砸伤了,建筑公司只付了医药费就把父亲送回来,没有津贴,没有补助,更没有赔偿。

    等父亲从医院出来后,他的一只脚已经不能再走路,从此这一生拐杖陪伴着他。

    这时,王高建觉得表现能力的机会出现了。

    他拿着书本给父亲讲解:“因公死亡,家里有抚恤金,因公受伤有伤残补助”。

    父亲不听他的,只是叫他走开。

    他奇怪,父亲虽然只是小学文化,但是这基本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啊,父亲怎么不争取呢,何况家里这么穷。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示他的能力的机会来了。

    那是他初三上学期的假期,那段时间,他去镇上到处捡废铁,还有牙膏皮,收入了12.1元。他从其中拿了10块钱,朝县城赶去。

    他要去找父亲曾经打工的那家建筑单位。

    他来到了县城,照着当初父亲所讲的地址一路问着中老年人。

    男的他叫伯伯,女的他叫姨妈,一路摸摸索索地在中午吃饭的时间问到了那个建筑工地。

    他进了建筑工地的办公室,他说自己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事了,要找工地的领导。

    有人问他:“你父亲叫什么呀!”

    他回答后,那人恍然大悟般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就是王老者家那个儿子呀,你有什么事吗?”

    他说要找领导。

    那个人奇怪地看着他,但还是把他就引着他来到一间平房处说:“一建工地当官就在这里,你去问嘛。”

    他走进了那间平房,里面有好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在看图纸,有的在吹牛聊天。

    他问着:“请问谁是领导?”他问了好几声,没有一个人理他。然后,他走进更里面的一个办公室,有一个更像当官的人坐在里面正喝茶。

    王高建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代表父亲来要伤残补助的。这时,喝茶的那个男人喝着茶,一下子喷出来,大笑不止。这时,刚才外面不理他的那几个人也跑了进来,都在笑他。

    他站在他们中间。

    如果对方客客气气,他相信他会发抖,不好意思,甚至赶紧跑出去。但是对方这样不停地取笑他,他就更加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摇。

    他就站在那群大男人中间,说着:“我爸爸现在残废了,我按国家政策要求赔偿伤残补助金。”

    他再次说完了,那个说话喷口水,像是官最大样的男人看着他,说:“小仔子,你还跑到公司来,你家那个爹就是不被砸到,怕爬也不敢爬到我们这里来。你回家去,你去问问你那个爹得的是什么病再来找我!”

    王高建说:“得什么病?还不是在你们工地做工,做累出来的病,我不管,你们赔偿!”

    他想,如果这些当官继续用威胁的语气想打发他走,他可以在他们办公室打滚,哭闹,一直到事情给办了。

    那个男人看着他一付豁出去的样子,就继续说到:“你家那个爹是嫖妓染上了庖疹,他的身体才会病成那个样子,自己去找小姐得了病,关公司什么事?公司本来要开除他的,看在他苦苦哀求的份上,才让他继续在工地干,他得这种病,跑不快,没被砸死已经是万幸,公司已经垫付了他的医药费,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闹什么闹?再闹叫你家把公司帮他付的医药费也退了,看你怎么还!”

    这时,王高建突然想起在家里母亲有时会莫名其妙地骂父亲,拿着茶杯里的水泼向父亲,满腔怨气。

    王高建一下子无言,突然像明白了什么。

    那几个男人还在大笑,在笑声中他怆皇而逃。

    他在县城里游荡,他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他觉得委屈极了。他一直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那一天他在县城走着,流泪却一直在哗哗地流着。

    父亲被人骂,被别人耻笑,他却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在王高建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他不知当时自己的行为属于该归为“草苞”行为,还是该归为“自救”还是“不服输”?58xs8.com